货运火车的镜头搞定，紧接着便是洛杉矶户外和市中心的追车镜头。

此刻已经来到十一月上旬，洛杉矶的温度保持在12℃至21℃之间。

林无攸决定拍个雨戏。

不光是雨戏，还要在有太阳的时候拍雨戏。

这并不是很常见的选择。

通常雨戏会在晚上拍摄，光从后方打光来会显得雨丝很漂亮，比如非常经典的《雨中曲》，谁能忘记那一幕。

而在白天拍摄会导致什么都看不清。

但这不是拍雨戏最困难的地方，最困难的地方在于——造雨。

林无攸要拍的是大型追车戏的连续镜头，不只是两个人在路上走而已，这需要大范围、大规模地制造雨水。

之前拍《致命ID》的时候，林无攸也造过一场雨，是请洒水车来、持续了整个拍摄阶段。

这次的雨比上次更大，洒水车的高度显然做不到，所以他直接在路上建造了个洒水塔，可以一次性让两到三个街区同时下雨。

解决了雨水问题之后，便又要开始弄照明问题，要让街区看起来天气阴暗、又要有个太阳出现。

于是，林无攸又一次拿出气象手段，利用当地气象台发布的信息，开始推每天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什么时候太阳落下，在拍摄周期之中，确保自身太阳的轨迹。

需要太阳的时候，他会允许太阳出现，不需要太阳的时候，他会让傅文成运用大楼和移动升降台去遮挡太阳。

方法很简单，找一块巨大的黑色方形布，太阳落在什么地方，那块布就挡在什么地方，需要太阳出现的时候，那块布就直接被扯下来。

莱昂纳多仰头看着脑袋上那块布，对林无攸的某些脑洞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知道这是个梦境，但用这种方式去塑造梦境？哇哦，你让我觉得一切高大尚的东西都变得平平无奇。”

林无攸面无表情，阴雨绵绵的天气让他骨头缝发痒，外加上这场追车戏难度系数很大，他实在放心不下。

他扫眼乱七八糟的拍摄现场，抬手朝候在旁边的化妆师挥手，化妆师左看右看，然后颠颠跑到两人身前。

“给他补点妆，粉底掉了一块。”

化妆师立刻动手，莱昂纳多刚想拒绝，但看林无攸不善的表情，还是乖乖地接受，同时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

林无攸紧蹙的眉头这才松开：“你确定要亲身上阵？后勤小组确定过，下雨之后地面非常滑，应该是油脂跟……”他含糊一下，“我也不好说，反正地面很滑，开车会很危险。”

莱昂纳多睁开一只眼睛，“冷静点，我会处理好的，这远比你想象的安全。”

“我不希望你超速冲出道路，或者撞烂些不该撞烂的东西，那些个玩意已经让火车撞过来。”林无攸重复那句话，“你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的，当你感觉不太好的时候，直接喊出来，我会马上停止拍摄，让后援小组去救你。我也请了医疗团队和急救团队在旁边等候，我不希望这一切被用上，但一旦发生意外，我跟你保证，你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莱昂纳多心情复杂，他睁开另外一只眼睛，并礼貌地请化妆师暂且离开。

化妆师没敢乱动，而是在得到林无攸默许后，才哧溜地逃开这个尴尬的中心。

莱昂纳多直视林无攸的双眸。

“林，我相信你，我比你更相信你，你是我认识最负责任的导演，没有别人可以再夺去这个称号。”

“你必须要相信你自己，相信你布置的这一切，它们都会完美运行，就像你和我一样。”

林无攸有点感动，但只有一点点。

“你知道不管说再多的好话，都不可能从我手里搞回被没收的甜甜圈吧？”

莱昂纳多：“……现在我知道了。”

林无攸噗地笑了，“我只是在开玩笑，在这场戏之后，我会请你出去吃点好东西的。你值得这些东西。”

“现在，我终于听到了句人话。”

“BOSS！”宁昊裹着黑色雨衣冲过来，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下个街道布置好了，您过去查看最后一次，我们便可以正式开拍。”

林无攸比划个OK，抬腿便准备跟宁昊离开，莱昂纳多忽然叫住他。

“林，如果你这么担心安全问题，为什么还在坚持拍摄？”他胡乱地指了下四面八方，“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是你决定的，在大城市拍片，在两三个街道造雨，你一力推行到这一步，为什么？”

“……”

这是个指向性并不明确的问题，林无攸也搞不懂莱昂纳多究竟想要问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

“我希望每个观众都能体会到真实感，他们会感觉这些是现实，然后融入到剧情中去。”他顿了下，“尽管我们还是在梦境中，但造梦师的工作就是让梦境无限度地接近真实，以至于无人能分得清真实与梦境的区别。”

“我正在用尽全力去实现这点。”

莱昂纳多咧嘴一笑：“我也会这么做。”

应该说是女神久违的保佑，还是该说贡品终于得了心意，这场令林无攸提心吊胆的雨天追逐戏没有出什么问题，很顺利结束。

准备的医疗团队和急救团队都没有派上用途。

林无攸表示很满意，在结束后立刻献上最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都做的非常好，谢谢你们为了这场戏付出的一切，我刚才叫了个冰淇凌车，现在所有人都可以去拿，我来付账单。”

“好耶！”剧组成员们一阵欢呼，如鸟兽般散去，只有莱昂纳多幽幽怨怨地走到他身前，“你请了所有人？我以为你会只请我一个人的。”

林无攸淡定回答：“你也是他们的一部分。”

莱昂纳多更加哀怨。

林无攸看够了他的小表情，然后才说出真正的打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唐人街吃一顿，陈龙告诉我有一家粤菜餐馆非常正宗，不管你吃多少，今晚都没有任何问题。”

“YES！”莱昂纳多使劲一握拳，“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颠颠跑向剧组外面的冰淇凌车，“给我留三个！我今天要吃三倍的美食！”

“……”

之前没后悔，现在后悔了。

当然一顿放纵餐并没有让莱昂纳多胖成什么样，反而是另外个东西让林无攸瘦得近乎脱相。

该怎么创作剧本中的“倾斜酒吧”？

正常来说，剧组肯定会使用绿幕特效，等待后期来处理这一切，但林无攸要求做出个实景的“倾斜酒吧”出来。

一听这个要求，道具组的负责人没有慌，倒是姜闻先不干了，这肯定又是他的活。

“放手吧，让一些活由特效来完成，你付他们那么高的工资不是为了让他们无所事事。”

林无攸：“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刻薄。”

“不会有你的要求更刻薄。”姜闻反问，“你打算怎么去做实景版的倾斜餐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实。”

林无攸非常自信：“所以，我们才会坐在这里。”他提出个很简单的解决方案，“我们做过张国容跑的‘仓鼠篓子’，现在只需要将‘笼子’做得更大一点。”

姜闻很麻爪，“那个‘笼子’……”姜闻讨厌这个说法，“我们做的时候是将布景悬吊在巨型圆环里，为了解决环状物有多大的问题，我们甚至请了个工程师。”

“感谢中影对我们的支持，他帮我们算清了结构性钢材的用量问题。”林无攸由衷地感谢。

“……不光是钢材，还有装电动马达、凸轮轴和电动马达的问题，这要求每个零件都要建造得没有任何尺寸问题，精细到以毫米计算。”姜闻一想起做旋转走廊的事情便头疼。

他终于明白电影工业化是个什么概念，但这个代价是以疯狂的熬夜、对数据、对尺寸而存在的。

林无攸倒是接受良好：“放轻松，我们之后加上离心机来操控动力，再加上动作连续镜头和移镜，最后的成品连仓鼠都愿意多跑几圈。”

姜闻冷嗤：“我打赌仓鼠不愿意来做筹备工作。”

“因为他是演员，而我们俩是导演。”林无攸继续笑眯眯。

“……”

别说筹备的时候有点困难，做的时候也并不简单。

用钢材做基地，在上面搭建出真正的旅馆酒吧和大厅，并且用机器将其倾斜20到25度。

林无攸不想让所有东西都往一边倒，他只是想要看到奇怪的现象发生。

最后搭建出的成品很奇怪，有点像个跷跷板，在一个中心点来回摆动。

但与正常的跷跷板不同，这是个大号的跷跷板。

好吧，是个巨大号的跷跷板，一个倾斜到45度、并且会来回摇摆的酒店大厅。

从某种角度来看……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个场面都有点吓人……都很吓人。

当初定下来有名有姓的演员没有跑，但群演们跑了三分之二，一部分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在里面站定，一部分是被倾斜45度的楼面吓跑。

刘懿菲不是这三分之二，她是有名有姓没有跑的演员，只是拍摄的时候，刘母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以她的视角来看，那天的拍摄绝对是恐怖事件。

倾斜45度的摇晃大“盒子”中，所有的布景都是倾斜的，导演组甚至将摄影机都锁在了地面上，每个上去的群演脸都是绿的。

幸运的是，那天的拍摄很快便结束，摄影师只需要确保倾斜的角度是正确即可。

不幸的是，费了大力气搞得布景也只露了一面，很是对不起林无攸瘦掉的斤数和姜闻脱落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