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可爱的演员朋友们，林无攸拉着《盗梦空间》的母带，重返好莱坞，并躲进“未来影业”的小楼中开始剪辑……才怪。

抵达那栋位于好莱坞山脚下的办公室不久，杰瑞便敲响了大门。

“林，听说你回来了，我必须要请你出去喝杯庆贺下。”

他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无视莱恩疯狂发射的死亡射线。

林无攸不是很愿意看见他，倒不是嫌弃杰瑞，单纯因为两人的关系很微妙。

他们俩互相利用，又互相警惕。

所以，杰瑞的不请自来等同于报丧的渡鸦。

不要指望能听见什么好消息，消息只会一波比一波更坏。

“我的朋友，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可怕的恶魔。”他踱着小碎步，在三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然后发出由衷的感叹，“你们的工作室看上去真不错，如果我的办公室也能有如此美好的风景便好了。”

“这事很简单呀，”林无攸主动替他分忧，“你只要从22楼下来，坐回门口的传达室就行，大街上的风景可以随时让你欣赏。”

迪士尼的员工们会靠层数来区别地位。

一楼的传达室是整个迪士尼loser的汇聚点，楼层越高，职务越高，那些董事长成员们在顶层工作。

林无攸跟杰瑞刚认识的时候，对方在19楼办公，通过一部《加勒比海盗》已经升职到22楼。

现在让他再次返回一楼，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杰瑞听到这句话虽然没有明确表现出慌乱，脸色却在主人不自觉时变得苍白。

“林，这不是个好笑话，我还在努力往上升呢。”

“我倒是认为这笑话很有意思，非常好笑。”林无攸拉过高脚椅来，先推给莱恩一个，然后自己施施然坐下，完全没有理会杰瑞。

杰瑞看眼已坐下的两人，硬着头皮给自己找来座椅。

他回想了下可能惹林无攸生气的种种事情，最终选了一项道歉。

“林，我知道你很生气我没有在剧组出现过，但这正是因为我很信任你，有你存在的剧组完全不需要另外找个制片人来。”

林无攸其实并非为此事生气，他只是单纯地不太想看见杰瑞。

除了特殊群体外，没有愿意看见报丧鸟登门。

于是，他跳过这莫名其妙的道歉，直接开始下最后通牒。

“杰瑞，你有五分钟说出究竟来干什么，五分钟之后，如果我觉得这理由不足以让你留下，我必须要请你离开。”

“……你知道我是制片人吧？”杰瑞反问，“迪士尼方面的制片人。”

林无攸：“一次都没有出现在拍摄现场的制片人。”

“……”

杰瑞面无表情。

林无攸同样面无表情。

两人对视良久后，杰瑞率先败下阵来。

“现在已经是3月份了，迪士尼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试映片？他们要考虑后续的排片时间。”

林无攸粗略估计下，“四月中旬就能搞定。”他顿了下提醒道，“迪士尼没有剪辑权，就算他们不喜欢试映版，我也不会允许他们乱动。”

杰瑞请林无攸放心，迪士尼不会乱碰别人家的电影，他只是作为发行商的发言人跑来催促进度。

林无攸很想相信这句话，但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果断从座位上起身，围着杰瑞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从后面搭住杰瑞的肩膀。

本来就心虚的杰瑞被吓得一激灵。

“别掐我，我会告诉你一切！”

林无攸：“……我考虑过你的心理防线很弱，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能弱成这个样子。”

杰瑞差点哭出来，这一切可都要拜林无攸所赐，如果没有他一次次丧心病狂地搞事，他不至于沦落到今天如此胆小的地步。

但面对已经坐回对面的林无攸，他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小幅度地抽噎下鼻子。

林无攸翘起二郎腿，“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莫名其妙地惦记上我。”

“你知道今天奥斯卡的最大赢家吧？”杰瑞小心翼翼询问。

林无攸：“我当时知道是《指环王》，我们剧组还有一位精灵女王在。”他顿了下，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好莱坞不会想要蹭一波奇幻史诗片的热度吧？那可是《指环王》，不可能说复刻就复刻。”

“奇幻史诗片蹭不了，但史诗片还能蹭一蹭，”杰瑞小心翼翼回答，“最近史诗片大热，而《盗梦空间》跟当下流行的题材驴唇不对马嘴，他们很担心这种逆流而上会带来糟糕的影响。”

林无攸：“他们要削减掉宣发份额？”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杰瑞更加诚惶诚恐地回答，“我劝过迪士尼的，但他们有点固执，毕竟市场证明了史诗片有一定的热度。”

“市场证明了《指环王》的优秀，但没有证明过史诗片的热度。”

有些时候，林无攸真搞不懂好莱坞电影人们的脑回路。

这群人经常人聪明的时候犯蠢，犯蠢的时候精明。

史诗片？

狗听到都能笑出来。

美利坚建国才多少年，历史书薄得好似压根没有，广大的青少年能记得住当下最流行的明星，但记不住总统们的姓名。

他甚至不明白怎么会有蠢货寄希望史诗片呢？

这是个完全没有群众基础的品类。

“史诗片能拍什么？”林无攸真困惑了，“W2？”

“那是战争片，我们说的是史诗片。”杰瑞纠正。

林无攸又仔细想了想，“南北独立战争？黑奴解放战争？脱离英吉利殖民地的战争？”

“我说的是史诗片！”杰瑞再次重申，差点要叫出来，“史诗片！复原一段历史场面的宏伟制作。”

林无攸：“……但美利坚没有历史。”

“这话太羞辱人了！”杰瑞生气。

林无攸：“你想要否认？”

“……不。”

……

在经过对美利坚本土历史的辩驳后，林无攸终于得知史诗片的种类与范围。

“比如说《亚瑟王》，非常久远的历史故事，他们花了一亿两千万还原那段波澜起伏的岁月。”杰瑞解释。

林无攸：“那是英吉利的历史。”

“那么《亚历山大大帝》怎么样？他们花了一亿五千万去制作，一定可以完美展现当初的一切。”

林无攸：“你知道谁是亚历山大么？他的国家是……”

“古罗马！”杰瑞抢答。

林无攸：“是马其顿王国，也可以叫亚历山大帝国。”

杰瑞强行转移话题：“《特洛伊》挺帅气很棒。他们花了一亿七千万去制作，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藏在木驴肚子里的阴谋。”

“首先，那是木马，他们藏在木马里；其次，一亿七千万？我花了一亿去拍《盗梦空间》，而这笔钱至今还没有用完，他们是怎么花掉一亿七千万的？我对这个数字表示强烈怀疑。”

林无攸非常怀疑这是华尔街那群白手套们做的手脚。

杰瑞却没有回复他的质疑，反而还在纠结上个问题，“你确定是木马么？为什么我记得是木驴？”

林无攸绝望了。

他扭头跟莱恩对视。

莱恩同样很绝望。

“《埃及艳后》的惨剧即将上演，我真希望投资商中没有我的叔叔们，上回的泰勒便让我们家赔掉一大笔钱。”

1963年，福克斯耗费4400万美元之巨投资了《埃及艳后》，在北美第一次公映收入2000万美元，票房连本都没有回来，福克斯差点因此破产，幸亏他们在1965年出品《音乐之声》，投资为820万美元，北美收入票房1.58亿美元，这才让福斯公司度过难关。

这是你关注的重点么？林无攸一整个大无语。

为了将话题重新拉回来，他一人给了个爆锤。

“都给我清醒点，现在的重点是我们要如何帮《盗梦空间》抢回原有的宣传额度！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忽略这部电影！”

杰瑞连忙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林无攸略微放下心，“有你通风报信，我非常安心——”

“真的是木马么？我记得他们藏在木驴中，上面甚至还骑了个裸女。”

“……”

林无攸想要把杰瑞扒光，然后挂在外面的邮箱上。

他在说正经事，这家伙却只想着裸女，真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杰瑞原本还在努力翻找回忆，可看见林无攸冰冷的脸颊，他登时又清醒过来。

裸女不裸女无所谓，稳住林无攸才是正格，他可不想死在对方的暴怒之下。

“林，我知道高层们的想法很愚蠢，但他们要是不撞到南墙绝对不会后退，所以我实在不建议你跟他们对着干。”

“上次我听到这么愚蠢的话还是在《加勒比海盗》的试映会，他们不相信我的能力，更加不相信我的判断。”林无攸嗤笑，“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不管是从角色设置，还是从剧情抉择上。”

他伸手摁住杰瑞的肩膀，笑得和蔼可亲，“杰瑞，这回你应该会继续站在我身旁吧？”

如果杰瑞答应，他会砸钱宣传，如果杰瑞不答应……他会摁头让杰瑞答应。

经历过多次绝境的杰瑞立刻嗅到危险的味道，尽管很清楚现在迟疑肯定会让林无攸更加敌对，但为了自身奋斗至今的前途，他还是颤颤巍巍地询问。

“你有信心吧？林，你对《盗梦空间》有信心吧？”

“杰瑞。”林无攸摁住他的两个肩膀，强行与他面对面，“看着我的眼睛。”杰瑞被迫仰头看去，林无攸对他说，“你必须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失败过，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之后更不会。我们在一起将会创造更多的奇迹。”

“……那真是木马么？”

“上帝啊！”

林无攸忍无可忍地推开杰瑞，他放弃循循善诱的劝导，那实在不适合自己，直接改成用利益来威胁。

“杰瑞，你必须要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想想还没有开拍的《加——”

“我当然会帮你了。”杰瑞举起双手，“我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放弃帮助我的好朋友？更何况，你是对的。我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个木驴还是个木马，其他北美观众更不会对这种剧情感兴趣。去他妈的史诗片！”

林无攸没想到能这么快听见他的支持，他本应该为此而开心，但……

“那绝对是个木马，因为这一出又叫做‘木马计’。你哪怕把海伦叫成海莉，我都能够理解，但木驴？又不是国王的驴耳朵。”

杰瑞连连点头：“现在我懂明白这是木马了，以及……谁是海伦？”

“……”

林无攸放弃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要么他拿刀杀了杰瑞，要么杰瑞用问题蠢死他。

经过双方的沟通，杰瑞会返回迪士尼，以“林无攸+莱昂纳多”作为卖点去说服迪士尼保留相对应的宣发经费。

如果迪士尼一意孤行，硬是要拒绝支持《盗梦空间》，那么杰瑞也会拿出备选方案——他们会提前联系好宣发公司，争取利用第三发的宣传不会发行商的劣势。

同时，林无攸也需要跟莱昂纳多等演员们对接好，确认哪怕宣传方案有所变动，他们也会愿意配合，不会拒绝出席首映仪式，造成双方颜面上的难看。

当然，以上措施都是北美方面的行动，龙国的宣传则是完全不用费心。

中影连《艺术人生》都安排上，更别提《盗梦空间》的挂历、在公交车站点以及地铁站的宣传工作。

如果林无攸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在大会堂举办首映式，正如当初的《英雄》般。

感谢榜一大哥！

韩三坪——永远的神！

重新规划完宣传布局后，林无攸起身送杰瑞离开。

迈步小院铁门的前一秒，杰瑞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谁是海伦——”

“砰！”

黑色铁门已经被直接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