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次来到迪士尼楼下，望着面前的大楼，林无攸已有了面对刁难的心理准备。

就像杰瑞所言，现在好莱坞的潮流是史诗片，所以不管迪士尼高层们怎么不看好《盗梦空间》，在得到应有的宣发承诺之前，他都不会发火。

对着女神发誓，他一定会控制住坏脾气，不管那群傻逼如何挑衅。

“快看是谁来了，这不是我们的英雄么？”雪莱·贝克站在试映室外，一见到林无攸露面，他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林，我太开心能见到你，我们必要拥抱下。”

林无攸被他无由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才想要进一步追问，便被雪莱不容分说地抱住，混合着古龙香水的浓烈汗味扑面而来。

“……”

他恨西方人发育过度成熟的汗腺！

这简直是对他嗅觉的凌虐！

林无攸双手并用地扒拉雪莱，“我知道你很开心见到我，但……让我们冷静一下。”

话落，他终于推开雪莱，然后扯住后方金秘书的右臂，直接将他丢到身前当盾牌。

金秘书对护驾乐见其成，于是美滋滋地充当了林无攸与雪莱之间的人体缓冲带。

雪莱对林无攸的强烈反应并无任何意见，甚至还用欧美人特有的语气词感叹了下。

“噢，别那么害羞，你是迪士尼的英雄，你值得这些的欢迎！”他停顿了下，满心遗憾地说，“如果不是杰瑞说，你讨厌很夸张的庆贺仪式，我会开心为你召开第二个庆贺party，但这一次我们要狂野一些。”

他朝林无攸促狭地眨眼，“我认识一些脱衣女郎，她们会很愿意参加你这位大导演的party，同时也很愿意展现美妙的酮体，或许你喜欢蒂塔·万提斯，我可以帮你们俩联系下，今天便可以开始狂欢。所以，你怎么想？”

“我想……”林无攸挥了下右手的公文包，“我们可以先看看我的新电影，然后再讨论party的事情。”

雪莱失望地叹口气，另外三位高层也是同样的表现。

失望归失望，雪莱还是顺着林无攸的提议。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愿意为你做一切，”他朝放映室大门的方向伸手，像个骑士般邀请，“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到你的惊艳作品。你知道，我永远相信你的能力。”

“世界上还有比林无攸更优秀的导演么？”他夸张地自问自答，“当然没有了。”

面对这诡谲的夸赞，其他三位高层居然还跟着捧臭脚。

“当然了，林就是迪士尼最棒的导演。说句不要脸的话，好莱坞都找不到比他更厉害的导演。”

“跟他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我已经迫不及待看最新的电影了，一定也会非常好看。”

“宣传部肯定会砸大力去宣传的，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错过这部电影。”

“……”

真的么？他不信。

林无攸有那么一瞬想要直接讽刺，上回试映会，他可没有遇到这么友好的对待。

那个时候，对方可是带了乌压压的一群人来找茬。

哪怕是在《盗梦空间》的谈判现场，雪莱也对剧本批评了足足三分钟，这可不是什么相信能力的表现。

但今日的他已经不是往日的他，有《盗梦空间》的宣传作为把柄，林无攸忍住了反驳，同时也咽下那句质问。

别管四个人来参与试映有多离谱，反正不会有不断发射甜言蜜语的这群人更加离谱。

一行人在放映室坐下，工作员工去后台准备，趁此空隙，林无攸借口去卫生间，勒住了杰瑞的后脖颈，直接将其带出放映室。

“这就是你说得为难？”林无攸将杰瑞丢进安全通道，“你说得那么严重，我都决定为这群蠢货压制脾气，结果……就这？”

杰瑞站在下一级楼梯上，仰头看着压抑怒火的林无攸，尬笑着强行替自己挽尊。

“某种程度上，这也能算是一种为难，说好话的为难。”

林无攸：“杰瑞，别逼我揍你。”他停顿了下，“你该不会是为了拉拢我才说那种愚蠢的谎话吧？”

“当然不是！”杰瑞跳脚反驳，猛然拔高的声音回荡在安全通道内，在光滑的瓷砖面前打出连绵的回音。

林无攸下意识捂住耳朵。

杰瑞也下意识放低声音。

“当我去找你的时候，雪莱绝对是那么想的，他更看好史诗片，不愿意在科幻片上投钱。去年的《终结者·三》《黑客帝国·二》和《黑客帝国·三》已经耗尽了观众在这方面的期待感，没有人希望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再看见个特效大片。”

“所以，他们为什么改变态度？”

杰瑞不回答，眼珠子开始骨碌碌乱转。

林无攸眯起眼睛，脑袋开始飞速运转，能让迪士尼改变态度一定因为利益，既然《盗梦空间》本身的类型不被重视，那么便是因为其他事情，比如说主演莱昂纳多又一次升咖，亦或是他在迪士尼内部的评分再次升高。

他本人倾向于后一种猜测，毕竟除非莱昂纳多可以短时间内拿到小金人，否则他在好莱坞的地位不会发生任何变动。

该有的名与利，他已经靠着《泰坦尼克号》拿到不能再拿。

可如果是自己的评分又一次被提高，那会因为什么？

《加勒比海盗》的票房成绩么？不对呀，北美票房已经出炉，只剩下全球票房的汇总……

林无攸眼睛一亮：“《加勒比海盗》是03年的全球票房冠军？不会吧？那应该是《指环王》才对呀，我应该没有那么厉害。”

“如果你没有笑着说出这句话，我会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杰瑞看着他比AK都难压的嘴角，忍不住吐槽，“你真是我见过最有自信的家伙，年度票房冠军？哈！”

林无攸：“这话从连木马计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嘴里说出，真是让我拳头痒痒。”

杰瑞秒怂。

“你当然能拿票房冠军啦，但03年的票房冠军确实是《指环王》，全球票房十一亿一千万。新线影业赚爆了！”

“所以，我们是第二名？有点可惜没有拿到第一，但我能够接受。”

林无攸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发誓今年肯定要拿第一名。

没有人能够夺走他的票房排行榜第一。

“No，第二名是《海底总动员》。”杰瑞觑着林无攸，紧赶慢赶地说完话，“第三名是《黑客帝国·二》，《加勒比海盗》是第四名。”

“……”

林无攸怀念做第一名的岁月，但还是收敛住眉梢的不满。

“听上去很不错。”

“听上去很不错？这就是很不错。”杰瑞伸出四个手指头，“《加勒比海盗》的全球票房是七亿，《黑客帝国·二》的票房是七亿四千万，我们的数据非常接近。”

林无攸：“接近不代表能超越。雪莱是为了七亿的票房才对我这么亲切？”

“七亿的票房还不够么？这是迪士尼卖得最好的电影，内部数据室测算，这个系列至少能卖上三十到四十亿美元。”杰瑞说起这件事时，兴奋得在原地来回转圈，“你就是个下单的金鸡！所有人都会吹捧你的。雪莱的表现压根不算什么，如果下部电影能卖过10亿，他甚至愿意跪下来给你穿鞋。”

杰瑞还非常内敛地炫耀了下。

“我又升职了，现在我在25楼办公，而这一切都要多谢你的电影。林，你是我的幸运天使。”

林无攸应该笑，但他笑不出来。

迪士尼挣得再多也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现在只能庆幸将《盗梦空间》扣在手里，不然又是给迪士尼打工的苦逼崽。

解决了困扰多时的疑惑，林无攸又拎着杰瑞的后脖颈返回。

在重新进入试映会之前，他倒是多问了一嘴。

“第五名是多少票房？”

“金·凯瑞的《冒牌天神》，尽管不是很想这么说，但四亿八千万的票房不值得一提，就算那是金·凯瑞也一样，我们可甩了他两亿多的票房。”杰瑞说话的时候甚至压不住嘴角的笑容。

好个小人得志的家伙！

上次他看见如此生动（刻薄）的笑容时，还是在看名叫《贱女孩》的电影，但林无攸也忍不住露出同款的生动笑容。

在名为好莱坞的野兽社会中，弱肉强食被发挥到极致，就算看完电影之后，四位高层包括杰瑞都是满脸懵逼，但他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吹嘘。

“真是一部好影片，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些梦境？太真实了！特别是那个穿过市中心的火车，我太喜欢啦，特别像斯皮尔伯格《ET》中的一幕！”

“我也有同感，但我更喜欢大楼崩溃的那幕，从来没有想过特效能够做得那么逼真，简直像像个不可思议的幻梦，绝对有很多人愿意为此付钱！”

“还有那个陀螺跟筑梦师的设定，多么有趣的想法，简直是个奇迹，如果真有这样的家伙，我倒是希望他们可以将好好工作植入我的脑海中。”

“……”

尽管所有人脸上都是笑意，嘴里都是夸赞，林无攸还是看到他们眸底埋藏的困惑，他并没有为难众人，“你们不用一定要说好话，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意见。”

雪莱才不会上当，没有创作者愿意别人碰他们的作品，不管是剧本还是电影，这些人永远会像巨龙般守住他们那该死的作品。

为了稳住林无攸跟迪士尼的关系，他更加不会说任何恶言，除了支持还是支持，在《加勒比海盗》第二部电影上映之前，他愿意说一切好话、做一切卑躬屈漆的事情，只要可以稳住这位新鲜出炉的七亿导演。

实话实说，迪士尼考虑过《加勒比海盗》的全球票房会很优秀，毕竟是北美票房冠军，力压《海底总动员》的作品。

但只差四千万便能比肩《黑客帝国》？！

这简直是个巨大的惊喜。

虽然《海底总动员》是票房第二，但动画电影可是迪士尼的长处，老少咸宜的东西永远都不嫌弃少，可真人电影的成功意味着迪士尼补足了一块短板。

他们再也不是碰到真人电影便懵圈的动画电影公司了，现在他们也有能拿得出手的真人系列IP。

这才是《加勒比海盗》票房成功的真正意义。

这七亿美元的票房向世人说明，迪士尼有能力去拍摄真人电影，真人电影如此广阔的蓝海向迪士尼打开。

不光令董事会的老家伙们开心，同样也让华尔街的股民们开心。

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多亏了林无攸！

……哪怕他最新的电影看上去如此的奇怪。

《盗梦空间》确实是个商业电影，但其中又在探讨一些奇怪的内核，特别是最后的那个旋转陀螺，庄生究竟是醒过来还是没有醒过来？

究竟什么在梦境，又有什么时候在现实？

林无攸将梦境拍得好似现实，将现实拍得好似梦境。

这家伙用自己无敌的摄影手法在那炫技，搞得他云里雾里，始终看不分明。

不光自己看不清楚，雪莱还以上帝做保票，他的同事们也看得不太清楚，要不然不会只抓着不可思议的画面议论个没完没了，没有一丁点讨论到正经八本的剧本。

雪莱看眼旁边的林无攸，咽下他想说出口的一切质问，将其全部换成了——

“林，迪士尼会给你一切想要的支持，我们会成为一对非常开心的合作伙伴，你只需要对我们提出你的需要，不管这个要求有多么离谱，我们都会支持你！”

“哪怕我希望ABC电视台公布世界上有筑梦师的假新闻么？”

雪莱：“……YES，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我会将详细的方案送到宣发部门。”林无攸笑眯眯说，“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电影上映了。”

“我也是。”

雪莱很想再套点近乎，讨论下脱衣舞娘的种种好处，可看眼还在等待影评的林无攸，又拍拍屁股麻溜离开。

他讨厌形而上学！

雪莱等人离开。

放映室门外只剩下林无攸和杰瑞两人。

此刻，林无攸竟犯贱地怀念起他们在《加勒比海盗》时期的挑刺。

“我真希望他们可以多挑挑毛病，我甚至拜托·莱昂纳多在该说话的时候替我说话。”

杰瑞斜眼：“你知道自己是在炫耀——”

“我当然知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