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本想尽快离开中影，不管是回工作室对接后续工作，还是回家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下，他都会欣然接受。

毕竟累了足足一整个拍摄周期，他每个骨头缝都在高喊“休息”、“让我休息”。

前提是，他没有在中影大厅看见急得团团转的刘懿菲。

事实上，大厅中不光站着刘懿菲，还有整个《五月之恋》剧组高层，但林无攸只看见了刘懿菲一人。

她美得如此的醒目，但凡路过的家伙们都要回头多看两眼，再看两眼、再再再看两眼，以至于不幸发生“车祸”，大呼小叫地撞在一块。

刘懿菲注意到这场人祸，也注意在站在人群最外层的林无攸。

两人隔着人海对视。

刘懿菲有考虑过打招呼，可想到两人上次单独相处时的情况，双脚仿佛扎根般定在原地不动。

“这件事情怎么能怪我女儿？她的国籍一直有对外公布，是你们要胡吣些乱七八糟的宣发，现在又要将罪名推给我姑娘？你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么？！”

刘晓丽狂怼《五月之恋》的出品人，一点亏都不肯吃。

导演兼制片人的徐小明被怼得很生气，也忍不住高声反驳。

“你搞清楚重点好不好？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她的国籍关系到这部电影能不能以合拍片的形式在内地上映！”

刘晓丽被气笑了，不顾颜面的高声反驳，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将失败的责任推卸到自家姑娘头上。

“你少玩什么道德绑架！我从来没有隐瞒过我姑娘的国籍，作为导演的出品人和制片人，由你来选定演员，由你来确定人员配额能不能达到合拍片的标准！你的决策失误别推我姑娘！”

刘晓丽是护女心切，可偏偏忽略青春期少女的自尊心。

刘懿菲听到母亲不顾形象的大吼，眼角又觑见大厅中的人们齐刷刷的投注目光。

这原本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直到她看见林无攸抬腿朝自己的方向走起来。

在谁的面前都可以丢脸，唯独不能在心上人面前丢脸。

刘懿菲迅速又狼狈地撇头，抬手去扯母亲的衣角，“妈，别说了，别再跟导演说了。”

“宝贝，这件事情很严重，他们怎么可以将这样的责任推给你？我们一旦认下这件事情，之后谁还敢找你拍电影？”刘晓丽扒拉开她的手臂，继续不依不饶得跟徐小明对线。

“妈，算我求你，别这样……”刘懿菲红着眼眶哀求，可惜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又被另外一道男声打断，“出了什么事情么？”

刘懿菲登时抬头，林无攸已经站在自己身旁，此刻正低头看向她。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该说好久不见，该说无事发生，可以用一切不同态度去应对心上人的突然到来，但当林无攸走近，当她更加清晰地看见那双明眸下的青黑眼圈，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你又有多长时间没有休息过？”

“我本来想说好久不见，但……”林无攸轻笑了下，“你的这句开头比我想象得更加出其不意。所以，我其实在飞机上睡了短觉。”

刘懿菲：“感性告诉我，最好相信你的话；但理性警告我，你绝对没有好好休息过。”

“看破不说破，给我留点面子如何？”林无攸转头看向旁边的刘晓丽。

两人上次分别的场面不太“友好”，刘晓丽看见女儿在那么危险的场景下拍摄，没有忍住护犊子的母性，朝着林无攸阴阳怪气的几句。

实话实说，这绝不是个多聪明的做法，这导致林无攸在此刻不知道该主动问好，还是该直接略过这位不客气的下属家属。

刘晓丽倒是一改之前的不友好，开始喋喋不休地倒苦水，指望他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哪怕徐小明疯狂地插嘴阻止，并且配以各种“林导您千万别误会”、“我其实是您的粉丝”、“我不知道您跟他们认识”等谄媚的话。

虽然两人各说各话，林无攸还是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五月之恋》是吉光电影出品的一部爱情文艺电影，制片人是韩三坪、田壮壮和焦雄屏。

看制片人的配置也该清楚，这电影肯定隶属于中影去年搞的那波合拍片。

正常来说，只要符合政策要求，合拍片在保送后就能正常上映，现在总局放宽了院线电影的标准，很多以前无缘大屏幕的电影也能登台亮相。

划重点，符合政策要求。

有很多香江或湾湾的出品人总是自认聪明，认为总局是个好说话的地方，只要找找关系、找找人脉，哪怕有一点超纲或不符合要求都能将就。

总局便很愉快地教这些制片人们什么叫规矩。

用姜闻的话来说，翻译翻译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他妈的规矩。

《五月之恋》的导演徐小明便是这么个不知道什么是规矩的玩意。

他用陈柏霖当男主、用刘懿菲当女主，再配上田丰、石锦航和特别出演的“五月天”组合，整个主演团队不能说没有内陆演员，只是稀少到令人发指。

总局当然不可能以合拍片的方案通过，要想在内地放映必须占引进片的名额。

徐小明便想着来找韩三坪走个后台，看看能不能搞到个名额，他毕竟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

奈何韩三坪当时在陪林无攸，直接拒绝了他的预约。

湾湾的院线成绩和香江一样落寞，徐小明自然不能指望靠湾湾上映回本，只能厚着脸皮跑来拜访，还拉上了被他推上黑锅的刘懿菲母女。

别管整个主演团队的配置都有问题，反正徐小明的说辞是——刘懿菲向我们隐瞒了国籍，这才导致了电影无法通过合拍片的核验。

刘晓丽哪能容忍这样的背黑锅行为，直接在大厅跟徐小明吵开了锅。

“我们从来不隐瞒国籍问题，一开始便说得很清楚，他硬要把所有问题推给我们，简直是奇了怪！”刘晓丽寸步不让，“哪怕厉害如林导也没有指责过这个问题，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不合理的话，你难道是觉得自己比林导地位还高位、牌面还大么？”

虽然林无攸从不介意外人的吹捧，但刘晓丽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完全无视徐小明导演的面子，对方肯定会生气——

“我当然不会这么觉得，刘女士不要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责怪过懿菲？我一直都对懿菲很好，要不然不会选她来当女主角啊！”徐小明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无视刘晓丽又惊又怒的表情，和刘懿菲呆愣不已的情态，一边半弓着腰，一边谄媚地搓手，“我一直都非常欣赏懿菲的演技，万万没想到我和林导会在对演员的看法上如此一致，哈哈哈……”

看着他行云流水、刻意但恰到好处的献媚，林无攸真想让所有演不好情绪转换的演员们都学一学。

什么叫人生中处处都是大师，只是缺乏一双发现大师的眼睛？

这就是真正的例子啊。

说句会让旁边少女抡起拳头锤他的话，刘懿菲要是能有十分之一的演技，他不会分配个龙套角色。

“徐导的眼光确实不错，”林无攸顺着他的话来，“刘懿菲是个很好的演员，演技虽然略有青涩，但确是个敬业的好演员，我很开心能看见她出现在大屏幕上。”

他甚至还转头跟刘懿菲亲昵地打趣，“你早说已经是另外一部电影的主演呀，我何至于让你在我的电影中跑龙套？不得也给你个主角当当？”

或许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刘懿菲没有听出来这是林无攸在给她太咖位，对外释放“此人我罩着”的讯号，还傻乎乎地回答。

“啊？那巩莉老师演什么？哦，不对，巩莉老师是女二号，那凯特·布兰切特演什么？我可以跟莱昂纳多对戏么？”

傻人有傻福。

刘懿菲这么一连串大名报出来，直接给徐小明整懵逼了。

他倒是听说过林无攸下部电影大咖云集，但这个咖位的重量级也太惊人了吧？！

莱昂纳多当男主，凯特·布兰切特做女主，巩莉做女二号，那谁是男二号？

徐小明但凡请一位来自家的电影，他都会在台北放上七天七夜的鞭炮，庆贺自家的祖坟终于冒了青烟。

于是，他将腰肢弯得更低了，“林导真会说笑话，我的女主能在您的电影里跑龙套也是一件大好事呀，真是想不到还有这个缘分，不知道您的电影什么时候上映？我一定去捧场。”

“7月16号，”林无攸顿了下，“到时候，我可能会借走刘懿菲做宣传，还请徐导千万别介意。茜茜最近在国内很火，也能给电影带来不小的票房收益呢。”

这话哪怕是很想捧臭脚的徐小明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刘懿菲有票房号召力？单论她本人或跟同龄人相比，她肯定有很强的竞争能力。

但跟莱昂纳多、凯特·布兰切特、巩莉相比，她有屁的竞争力，就连竞争剧组第一美人都要在巩莉地母的气质下败退。

知道你要替自己捧的人说好话，但这种说好话方式已经成为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徐小明能怎么样，他又不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甚至于护犊子如母狮子的刘晓丽都没有接话茬，她虽然护犊子，但也清楚自家姑娘的斤两，贸然应下这句话可不是什么好处。

在一众心思诡异的大人之中，刘懿菲显得格格不入，她是唯一出声回复的人。

“你真会替我说话，嘴巴比抹了蜜还要甜。”她看似淡定地回复，可嘴角的笑意却是半分都压不住，就连凤眸都要笑成弯月牙。

林无攸也被她勾得笑了起来。

“真的么？你可别骗我，我会很容易相信你的话。”

刘懿菲不躲不避，开始打直球。

“当然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