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多情话之中，唯有直球最难搞。

它让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非常让林无攸头疼的一点是，刘懿菲是个当仁不让的直球爱好者，非常擅长在各种时候、说出各种直球。

林无攸久而久之也变成了躲避直球爱好者。

“让我们将誓言时间往后推一推，现在还有一位勤勤恳恳的导演在旁边等待。”

徐小明吃瓜吃得真香甜，年轻人的恋情真是又虐又甜，让他想起那些逝去的美好青葱时光。

忽然间被这么cue了下，有那么一点措不及防，有考虑过出言否认，但又考虑到林无攸的地位，他又笑呵呵地认了下来。

对高位者折腰一点也不丢人，理安作为全湾湾的骄傲都要被林无攸压得抬不起头，更何况他个拍文艺爱情电影的渣渣。

能借着刘懿菲跟林无攸搭上关系便该偷着笑，实在不该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于是，他果断地配合林无攸。

“懿菲呀，有什么事情等你跟林导单独说话的时候再谈，咱们还是要想一想该怎么让电影顺利上映吧？”他狡猾地换了个说辞，“这毕竟是你第一部做主角的电影，对你来说意义重大，实在不该白白浪费掉。”

刘懿菲单纯了些，却并非愚蠢之人，她立刻听出徐小明口中的隐藏含义，希望自己劝林无攸帮忙过审，免得让自己做主角的电影浪费掉。

她本来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咖位之事，但经过妈妈的多次渲染和教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地认知到出道便作为电影女主演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可决定了她之后在电影圈的地位。

于是，她对林无攸说：“我觉得电影在湾湾上映挺好的，用不着你多加费心。”

林无攸一愣，“我其实可以帮——”

“用不着，”刘懿菲再次打断，“以你电影中龙套角色作为我在电影圈首次亮相挺好。我甚至还蛮喜欢那个跷跷板似的拍摄场，多么具有创意的地点。”

“世界上除了林无攸，还有第二个人拥有如此具有创意的想法么？”她自问自答，“不会再有了！你是天底下最有才华的导演。”

林无攸对天发誓，他并不想笑，但听到小姑娘如此骄傲地说出这段话，还是很让他心旷神怡。

哪怕旁边的刘晓丽面露纠结，不知道是该阻止自家女儿被外来的仙鹤叼走，还是该开心女儿终于有了足够强硬的后台。

徐小明则一点也不纠结，他登时变了神色，着急忙慌地警告，又碍于林无攸在场，就连警告都不敢说得太过分，只能采用道德绑架。

“这可不是个女主角该说的话，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电影的其他演员着想，他们也有自己的前途要奔。”

林无攸不喜欢这种道德绑架，他想要替刘懿菲出言解围，少女却已经快言快语地反绑架回去。

“可归根结底这是导演你的错误，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既然想吃合拍片的名额，那为什么不规范地去做？现在快要上映倒是觉得不满意，想要找后门、找关系通知，这种行为可说不上光明磊落。”她顿了顿又说，“真要有人辜负了演员的希望，也是导演你辜负了我们呀。”

“我不清楚别人是什么情况，我可是提前进组两个月，只为了训练电影中的京剧身段。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么瞻前不顾后的做法对得起我的努力么?”

说到此刻为止，一切还处于非常nice的反击，然后刘懿菲似是习以为常，又似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又将话题拐回林无攸身上。

“我之前接受记者采访，剧组的工作人员还让我表示湾湾的剧组非常专业，跟大陆剧组完全不一样，可我没有感觉到呀！在无攸哥哥的剧组，哪怕是个小演员也会得到用心的对待，更别提那些非常专业化的拍摄手段、工业化的道具制作流程，还有各式各样的后勤部门。”

“徐导，我脸皮薄，说不出那么离谱的谎言。要我说，你也该睁眼看看世界，大陆剧组又如何？如无攸哥哥这般优秀的导演就不该被地域所限制，天才是属于世界的。”

林无攸一开始还能淡定地听下去，可刘懿菲越说越离谱，他已经开始脚趾疯狂抠地，企图抓出一室四厅。

等到刘懿菲说完，他一秒钟都不想多等地纠正：“你知道刚才说的话很离谱吧？夸张到近乎失去了真实性，只剩下了无厘头的吹嘘。”

“抱歉，说嗨了之后便停不下来，”刘懿菲讪笑，“我真不该看古希腊的神话故事，完全被宙斯求爱的方式给带跑偏了。”

“……”

这句话乍一听问题很大，仔细一听问题更大。

之前的直球还停留在“球”，这次的直球便进化成“爱心”，还是blingbling的闪耀着粉红色的爱心。

林无攸开始怀念丢脸后落荒而逃的小可爱了，真不想跟这个直球狂魔待在一起。

刘懿菲自从说完那句话，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林无攸看，连他面上一个细小的微表情也不愿意错过，在捕捉到他眉梢的怕羞之后，她控制不住地窃笑了下。

嘿嘿嘿，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刘懿菲，现在的她是博览全书（恋爱漫画看了几十部）、实践经验丰富（《心跳回忆》八部游戏全通关）的恋爱大神，不会再被无攸哥哥的三言两语给蛊惑到不知东南西北了。

感谢《五月之恋》的拍摄，让她接触到这么多了解和练习恋爱的方式。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很难理解的话么？”刘懿菲继续出击。

林无攸不太想打破少女自信的泡泡，可他这该死的胜负欲简直是控制不住。

“首先，宙斯求爱的情话说得很少，他大多数时候都幻化成各种动物，诱骗各国的公主们；其次，你知道你刚才很明显地贼笑了下吧？”

刘懿菲：“……我现在知道了。”

第一轮反击失败。

他的表现跟《心跳回忆》中可完全不一样啊。

不行，回去还得重新再打一次全结局，一定要靠丰富的经验攻略下无攸哥哥。

林无攸不会读心，看不到刘懿菲的雄心壮志，但他很明显地打了个寒颤，有人在背后蛐蛐他。

林无攸忍不住狐疑地看眼刘懿菲。

顶着那张明净如节日般端庄的面庞，刘懿菲朝林无攸微微一笑。

那点不得体的小怀疑登时烟消云散，人一旦长成刘懿菲的模样，那么一切怀疑都会不值得一提。

她长得那么好看，有点小心思又能怎么样？

林无攸又怎么能想到在秩序与理性并存、在与情欲毫无关系的皮囊下，有人竟然想着靠虚拟恋爱游戏的经验，打通三次元的真正恋爱。

有种太监逛青楼的美感。

“两位，我还站在旁边，你们能不能看眼我？”徐小明忍无可忍地出声，他又不是什么透明人，又不是存在感低到爆炸的傻蛋，两人讨论的话题甚至是由他引起的，但这俩位正处于蜜月期的家伙，就这么无视他的存在，开始自顾自地调情，简直是不知道天理与王法何在。

现在要是蹦出来个清汤大老爷，他肯定要跪下来陈情诉苦，并哀求着林无攸施以援手。

可惜，当下没有个清汤大老爷，徐小明的所有愤怒也只能以一句轻飘飘的询问发出，那句话甚至都算不上什么质问。

卑微如他。

林无攸又一次看向徐小明，非常有礼貌地道歉。

“不好意思，我差点忘记您还站在这里了。”

“……我一直站在这里，压根没有变过地方。”徐小明幽幽然地回复。

林无攸不尴尬，反正只要他不尴尬，便是别人尴尬。

他理直气壮地重新将话题扯回来，“关于《五月之恋》在内地的上映情况，你愿不愿意多说两句话，我可以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最后那个“忙”字还没有落定，徐小明已然从幽怨的怨妇脸，转换成笑容满面的奸臣脸。

忽略又如何？没有存在感又如何？

只要林无攸愿意出手帮忙，哪怕是两人现在跑出去开房，他都能愉快地给双方铺床。

这可是导演的职业素养。

“如果林导愿意帮忙的话，以您在内地乃至于好莱坞的影响力，我都不敢想《五月之恋》最后的票房成绩会好成什么样！”徐小明强压住兴奋，努力平和顺直地回话，但话音最后那个销魂的波浪号却是止都止不住。

刘懿菲面对林无攸一百八十度的转换很懵，她再度重申之前的说法。

“我不在意是否以女主角的身份出道，这些并没有那么重要。”

沉默多时的刘晓丽张口就想接话，这当然很重要。

这不光很重要，甚至非常重要。

只有女主角才会得到其他导演的重视，才不会让自家姑娘在圈内毫无立足之地。

电影圈跟电视剧圈不同，后者只要煤老板肯出钱，多少都能混进去蹚一蹚，可电影圈特别是能直接上院线的电影可是很难搭上线，更别提是以女主角的身份出场。

别管最后票房成绩怎么样，只要没有赔得裤衩子都丢掉，自家姑娘都会更容易争取下部电影。

这可是当之无愧的实绩。

但这些计深远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她谨慎地在女儿和林无攸的关系之间保持沉默。

如果女儿可以跟林无攸有稳定的关系，那么一部文艺电影的女主角也没有那么重要。

而此时此刻，女儿最不需要的东西便是来自母亲不自觉的催促。

刘晓丽咽回那些话。

“无攸哥哥，你别听到徐导乱说，在湾湾上映照样是上映，对我不会有太多影响。”刘懿菲急赤白脸地阻挠。

林无攸拍了拍她的肩膀，“冷静一些，我也没有蠢到不顾一切去帮你呀。”刘懿菲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便听林无攸散漫地说，“反正只是个电影名额，合拍片走不过去，我们便拿个引进片的名额，这又不是什么很难办的大事，没什么大不了。”

刘懿菲半信半疑。

“真的么？不会影响你跟中影的合作？”

“一个小名额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林无攸揉了下她的头发，“我可是林无攸，这点事情小case啦。”

刘懿菲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徐小明。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哎。”

林无攸说干就干，直接领着他们去找韩三坪的秘书。

这位秘书听到了林无攸的请求之后，一句话反驳和质问都没有说，直接推出个表格让徐小明去填写。

徐小明魂不守舍地填写完，秘书确定事项无误，又找来发行部门的负责人。

对方同样没有说什么反驳和质问，只是波澜不惊道：“七月份上映不可能，改到十月份差不多。如果能接受这个时间点话，你们尽快走流程吧。”

徐小明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他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拿到了一份回执报告，等总局那边重新审核下，便可以定下正式的上映时间。

整套流程行云流水，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和言语。

这是徐小明在中影接触至今，办事效率最高的一回儿。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但这也好办得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