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林无攸只觉得外界吵闹。

特别当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强）拉着昆汀去组委会讨要补偿，那群家伙提出的条件让他无语凝噎，甚至连愤怒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组委会是这么说的——

“我们破例让林导帮忙组织本届戛纳电影节。”

听到这句话后，林无攸那聪明的脑瓜宕机了四五秒钟，他不得不向昆汀求证。

“他们是将‘组织电影节’这种苦活当做恩赐说出来了吧？”

“……”

昆汀的小眼神来回转悠，始终没有敢回复他个正眼，只是小幅度地点点头。

林无攸拼尽毕生素养，这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企图讨价还价：“你们和昆汀导演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地将我当成挡箭牌，这是种很无礼的行径，我理应获得更合适的弥补。”

戛纳组委会推出来的话事人不认，一连三个“还有这事？”“不清楚”“请您别乱说”的否认。

当然，他们也并非纯粹的否认，而是肯定了一件事。

“林导非常会说话，很适合做官方话事人，我们非常乐意让你担任本届电影节的对外发言人，这可是很多评委想当都当不了的美差。”

已知，本届电影节是评委皆知的有黑幕。

求如果林无攸现在答应，他会不会成为最后的背锅侠？

林无攸承认他有点睚眦必报，但没有蠢到答应这种明显有坑的邀请。

哪怕他看出来这或许是能从戛纳组委会讨到的仅有补偿。

但跟巨大的后遗症相比较，林无攸决定遵从老祖宗的教训——吃亏是福。

“我忽然想起来家里煤气还没有关，如果您很介意的话，也请允许我先走一步。”

他找了个无比烂俗的借口，趁着那位话事人还没有从古里古怪的借口中反应过来，脚底抹油般溜走。

一直装小透明的昆汀也跟在他屁股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火速离开组委会。

一直冲到距离组委会千米开外的地方，吸到满是腥气的新鲜空气，林无攸才长舒口气。

他郑重地摁住昆汀肩膀，以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道：

“我终于知道你的不容易，你的所作所为绝不是摆烂，那是明哲保身，是绝对的聪明人做派。”

昆汀听到这话之后好似那“高山流水觅知音”，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反手握住林无攸的双臂。

“终于、终于有人知道我的不容易了，你不知道这对我而言是个多么大的安慰，我终于不是孤军奋战！！”

“这个嘛……”

林无攸诡异地移开视线，同时默不作声地甩开了他。

“我其实还有部电影正在拍摄，演员们需要我回去调教，距离电影节正式开幕还有个大半个月，不能白白浪费掉这些时间，本届电影节还是交给主席负责。”

昆汀要哭出来了。

“林，我需要你陪我一起面对。戛纳那群家伙简直是虎豹豺狼，明明是他们的主意却一定要我们俩来背锅！”

“错，”林无攸笑着纠正，“是一定要你来背锅。我或许有点谋权篡位的意思，但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再见~~”

“林，不要！！”

两人就在戛纳海边开启了一场“你追、我逃、我终究是逃掉”的戏码。

行动力是成功的必备能力，哪怕只是成功逃脱，也绝不可能缺少行动力的支撑。

在意识到组委会蠢蠢欲动地准备将黑锅往他背上丢，林无攸都没有等莱恩安排好私人飞机，直接打出租去了尼斯蔚蓝海岸机，又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飞往巴黎。

在让屁股华丽丽坐了十几个小时之后，林无攸再次回到了燕京国际机场。

由于本次出行属于“偷袭”，除了前来接机的金秘书外，没有任何记者注意到这件事情。

在回公司的车上，林无攸还特意给卓威打电话，让他帮忙压下媒体的风声，别让他当戛纳评委的事继续发酵，一定要将舆论影响降低到最小。

卓威接到电话后挺懵，这本该是个加以大肆宣传的好事。

随着《世界》被弄进长片竞赛单元的消息公布，“电影工厂”已经做出一套完整的连招准备大肆宣传林无攸在国际的影响力，争取让他做到脚踩张义谋、拳打程凯歌，碾压三四五六代导演，独领国内大导风骚。

“我能问下为什么吗？”卓威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又紧跟着补充，“如果您介意的话，完全可以不回答，我没有任何试探情报的意思。”

他的上一任老板很讨厌手底下的员工们问东问西，将有些资源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员工们跳槽后会将这些资源带走。

卓威的出走某种程度来说也证明了他的防备很正确。

但经历一位老板长一点见识，卓威还是留了个心眼，生怕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了林无攸。

“你当然可以知道，”林无攸纳闷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你负责媒体宣传，如果连你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我又怎么能指望你可以办好这件事？”

卓威愣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事实证明，他不需要任何回复，林无攸已经直接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这群顶层的大佬们斗法，我们这群炮灰能躲多远躲多远，现在宣传得再厉害回头都得被反噬，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哪怕是墨镜王的《2046》也斗不过《华氏911》，后者绝对是本届电影节的最大赢家。”

这句话的信息量大到爆炸，但卓威可能是被林无攸给传染了，他的关注点也微妙地歪了。

能知道这种明确的内部消息的家伙都算炮灰，那么他们这群明明是记者媒体，却只能捕风捉影的家伙又算什么？一种可以持续回收的倒霉蛋炮灰么？

不过在一刻，卓威才深切地意识到——他虽然还是个八卦娱乐记者，但对接的层面已经截然不同。

以前是抓谁出轨谁PC，现在是考虑高层斗法会不会牵扯到自家BOSS。

小变动、大改变。

人生格局截然不同。

卓威摁下复杂的心绪，一口应下林无攸的要求。

“请BOSS放心，我会按照你的安排来办。”他又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关于《盗梦空间》的宣传计划书，我已经接到来自‘未来影业’的版本，上面说要渲染出‘造梦师’存在这一事实，国外和国内统一联动造势，从而让更多的观众因为兴趣走进电影院。这种话术确定不会让民众产生什么错觉么？”

“国外可能习惯了这种病毒似的似假非真的宣传，但国内……是不是太大胆了点？”

林无攸：“……我已经跟《走近科学》联系过，一旦发生有影迷真正相信的案例，在影片上映之后会立刻进行澄清。”

《盗梦空间》想要获得好的票房成绩，不光需要演员们多城市的路演宣传，更需要在宣传大策略上用心。

林无攸思来想去搞出个“造梦师计划”，竭力渲染“造梦师”这类人存在于三次元中，在各种地方打广告让人们小心梦境被利用，并且会在商场上挂上——保护梦境，从现在开始——横幅。

同时，他还会请各大高校的教授们集中宣传“梦境”、“潜意识”包含此类关键词的讲座，主打“你或许不相信，但你一定听说过”。

莱恩对此番操作的辣评是——诈骗的先行准备，改行诈骗点什么东西或许更加合适。

林无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电影宣发何尝不是种目标性很明确的诈骗呢？

只是骗的东西不多，一张电影票而已。

“有必要请《走近科学》么？有些太大惊小怪。”卓威很犹豫。

林无攸比他更惋惜：“如果网络再发达一点，哪怕无人真正相信有造梦师，我都会让《走进科学》上场，那才是真正的舆论炸弹。”

还有比这更刁钻且有效的宣传方案么？

不会有了，绝对不会！！

卓威听见麦克风中传来的惋惜，眸光微妙地暗下来。

是时候展现自己的力量了，这是他归入林无攸麾下后的最好机会！

“BOSS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办妥，你会看到我宣发能耐不比张和平弱。”

卓威雄赳赳气昂昂地挂断电话。

他环顾工作室内的诸位记者们，大手一挥，准备开干！

别看大家都是在替林无攸效力，可在公司内部还是有着明确的高低贵贱之分。

比如说从没有创业阶段便跟着林无攸的金秘书，那可是真神中的真神，别看存在感不高，但绝对是林无攸最信任的存在。

又比如近乎是同时期进入公司的梁敏和宁昊，前者是公司的总负责人，统筹着大大小小的不少业务；后者属于已经崭露头角的新秀导演，出去单干也会引来不少投资商的青睐，只是他不会傻到此时脱离公司。

毕竟有个粗壮还强健的金大腿可比什么都要紧。

更别提以两人的年龄差距，除非林无攸提前退休，否则他真能让宁昊抱一辈子。

再之后便是演员团队的张松文和周易围，他们的存在感并不高，甚至只是日常在林导的各大电影中跑龙套。

倒也不是演艺部门没有给资源，只是在帅哥靓女都很难出头的当下，以这位的资历和天赋能保持住当下的地位就算不错了。

正所谓，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除非日后两人走什么狗屎运，娱乐圈的人员都凋零得差不多，约莫才会轮到这哥俩出名。

在此类情况下，卓威务必要替自己争得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