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不知道电影市场会不会越来越好，但他非常确定——仲呈祥评委肯定会越来越倒霉。

站在舞台上，林无攸可以直接看见无数人朝他投去异样目光，仲呈祥本人的脸色也青青紫紫，那是种差点要背过气去的“紫”。

这一幕真是太让他心旷神怡了。

林无攸心满意足地穿过人群，又一次坐在仲呈祥的旁边。

仲呈祥不敢高声语，却也要压着嗓子骂。

“林导，你也太不讲规矩了！怎么能当面给我难堪？”

林无攸连回答都不想回答，自顾自地望着前方。

仲呈祥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

“林导，你这么做置我于何地？我会随着你的那段话成为人尽皆知的笑话。”

“林导，我或许做了点对不起你的事，但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何苦跟我计较？”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林导，饶了我吧。”

“……”

他就那么喋喋不休到颁奖典礼结束，林无攸也没有回复一句话，直到瞧见他要跑去找刘小庆说好话时，才一把拉住这人。

“仲先生，敢作敢当，别再牵连到其他人，”他微笑着劝诫，“无耻的事情做一次便足够，怎么还能有脸皮做第二次？又不是什么二皮脸。”

本来就是勉强压住不忿，在林无攸的语言刺激之下彻底爆发。

仲呈祥抓了狂，额角爆出的青筋好似丑陋的肥虫般乱爬。

他气恼地大吼声，“林导！！”

“哎，我在。”林无攸心平气和地回答。

“你——”

还不等仲呈祥继续破防大闹，康健民的秘书已经颠颠跑来。

“仲先生，康主席找您。”

“康、康副主席找我？我最近也没有犯什么错，他找我有、有什么事？”

一泼冰水从头淋下，仲呈祥的怒火被冻结在脸上，像是被封禁在琥珀中的狼狈小虫。

还叫康副主席，省了那个“副”会死么？怪不得这么多年靠溜须拍马也上不了位，秘书在心底吐槽。

“您跟我来就知道了。”他面无表情地回复，下一刻又转头看向林无攸，“林导赶紧回吧，记得交代助理配合协会召开的研讨会。”

“放心，我肯定配合。”林无攸笑得很甜，“还烦劳您转告康主席，等我回京之后，请他务必赏脸让我做东，以表心意。”

秘书但笑不语。

林无攸目送仲呈祥一步三顿地走向康健民。

“这就是背后鼓捣的小人？”刘小庆不知从哪儿闪现，看眼仲呈祥的背影又忍不住朝林无攸摇头，“你这个报复心哎，哪里养得那么大气性。”

林无攸耸了下肩膀，态度非常悠闲。

“姨，你该清楚这种气性从何而来。我这点小脾气之于你可是相差甚远。”

这话刘小庆没有办法反驳。

毕竟当年最张狂的时候，她可以直接在自传封面上——大陆第一女首富。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落魄便该低调些。”

林无攸笑得更加放肆。

“所以呀，现在受了委屈，现在就要还回去，等我风光不在的时候，要是再闹这么一出，大众和媒体可不会惯着我喽。”

“算你小子还有理智。”刘小庆感叹声，“风光的时候，一切都好；落魄的时候，方才显出人性来。”

刘小庆不光是跑来问这么一件事，还有个更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他。

“谢晋导演也在银川，我介绍你们俩认识，他是第三代导演的顶梁柱，门下的学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在圈内人脉少，他若是可以帮衬下会对未来的发展有好处。”

林无攸语塞。

他对付得了恶意，但对付不了好意。

刘小庆便推着他往外走。

“我知道你还要赶回剧组，但总不会连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吧？机会难得可不能错过。”

于是，那天晚上，林无攸跟谢晋坐在一桌吃饭，听对方谈了许多圈内往事，又被叮嘱了许多大事小情。

林无攸在金鸡百花节闹了一场，官媒的反馈却很平淡，只说他“谦虚低调、乐于听取前辈意见”，只是在报纸上的某角注明——电影协会原成员仲呈祥因违反纪律开除。

其他媒体倒是发了两三天的头版，但也都是站在林无攸的角度，甚至连一贯不喜欢的冯晓刚都因此得了几句好评，讲他的电影虽粗糙且极尽浮夸，却也具有不容忽略的优点。

无人知晓冯晓刚看见报纸上诡异转好的风评心情多么复杂。

往日只知一视同仁，却不知晓一视不同仁这么严重。

华艺砸钱给记者买通稿，那些记者收了钱还要阴阳怪气两句，林无攸当众替他说句好话，这些报纸便迅速见风使舵。

梦回当年被抢走的《电影》采访机会。

怎么到什么时候，林无攸都是自己人，他都是个外人？

这个歧视别太严重了！

骂报纸归骂报纸，冯晓刚还是给林无攸打去感谢电话。

“无攸，还得是你慧眼识珠，要是没有你屡次在媒体面前跟我做主，我这个污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清。”

“你要是不在新闻采访时砸记者，我想他们未必会这么生气。”

林无攸无奈回应。

之前《天下无贼》举行新闻发布会，不知道记者们问了什么让冯晓刚绷不住，直接拿东西开始砸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那群记者们就跟牛虻似的疯狂攻击他。

一听他说起这件事，冯晓刚语气瞬间悻悻。

“我、我也是一时冲动，后面都给了赔偿金，哪能想到他们那么不依不饶。”

林无攸更无可奈何地叹气。

“行了，不多说了，我这边还有事，咱们回头见。”

挂断电话，林无攸重新指导演员们调整。

“你们是好朋友，但因为喜欢车不同而断交，这理由可能有点小儿科，但这是个非常严重的事情，这是两人的理念之分。”

“停。我知道秦海陆长得很好看，但也请你有点出息，别演得好似哈喇子都要流出来。”

“场务为什么没有清场？刚才有个路人从后面走过去了。”

“群演挡镜头了，宁昊再来跟他们说一说。”

在繁忙的拍摄中，一个月又一晃而过，《一个叫本山的男人决定去死》在经过五个月零二十天的拍摄后杀青。

林无攸本来没有筹备杀青宴的准备，他更喜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兆本山坚决不同意。

“你们来东北一趟，不尝尝咱们这嘎达的特产菜么？虽说自从保护法出台后，市面上再吃不着兰花熊掌、飞龙汤、蒸驼峰、炖狍子肉这等好菜，但其他菜也不错，你们喜欢吃娃娃鱼不？我给你们弄一条来。”

兆本山说着说着便抖了起来，一扫整个拍摄期间都蔫了吧唧的作态。

“叔，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好意有点过了。”林无攸也挺绝望，“我相信你能给我们整点好菜，但我更信你能给我们整进去。”

兆本山连忙摆手：“那不能，咱们电影还没有上映，我咋能把导演整进去？”

这话乍一听有问题，仔细一琢磨毛病更大。

林无攸幽幽询问：“你还真考虑过这事？”

兆本山不回答了，发挥了百分之一百二的演技，故作无事地看向旁边的杰瑞。

“哈喽，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米西米西？”

杰瑞听着他土洋参半，时而英文时而日文的邀请，大脑停转了三秒钟，然后靠着在一个月之内长胖十斤的原始干饭本能，鬼使神差地了解这句话的含义，忙不迭地点头。

兆本山一拍大腿：“瞧瞧，多配合的外国友人啊，导演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这都共同生活几个月啦，哪能没有点感情基础。”

话是这么说不假，唯一的问题只有——林无攸一把捏住杰瑞肥嘟嘟的脸颊。

“你丫还不忌口？再继续吃下去，你的私人营养师会哭晕在厕所。”

杰瑞之前还说要接受他的考验，这话放出去不到三天，他便溺死在各类美食中。

不确定有没有通过林无攸的考验，但没有通过龙国美食的考验。

莱恩从去西餐饭店找人，到去街边的苍蝇馆子找人，只用了不到一周。

堕落速度之快让众人瞠目结舌。

私人营养师看着杰瑞发来的体重单，电话打得一日比一日勤。

上次两人通话林无攸还旁听了一耳朵，对方威胁杰瑞如果不能减重，他会买机票飞来龙国，杰瑞回了句川普名言——你被炒了。

在此情况下，林无攸哪敢答应让杰瑞继续胡吃海塞，但杰瑞可不管这么多，拉着翻译屁颠屁颠去找兆本山定时间。

在吃货和当地人的共同努力下，杀青宴还是如愿召开，并放在了本地最高档的俄式西餐厅中。

在西餐厅中吃杀青宴？

林无攸已经做好面对大列巴+红菜汤的双重打击，结果服务员端上了烤乳猪、烤全羊、宫廷溜肉段、极品海鲜大拼盘、参茸炖老母鸡、虫草花炖走地鸡等大菜。

最后这两道要单独拿出来讲下，服务员在上菜时还特别小心翼翼地接受。

“这道本该是参茸炖熊掌，但熊是保护动物，就改成了老母鸡。”

“这道本该是虫草花炖飞龙，但飞龙也是保护动物，学名叫‘花尾榛鸡’，也没有办法食用，于是改成炖走地鸡。”

幸亏改了，不然一顿饭吃下来，剧组成员集体锒铛入狱。

“导演，来块羊排，这可是从齐齐哈尔运过来的羊，杀的时候还活着，非常鲜能多汁。”兆本山劝菜。

“我给导演弄碗汤，您得尝尝这个虫草花，滋补还美味。”范维劝汤。

在这哼哈二将的暴风劝说下，林无攸开宴没多久便吃了一肚子，只能坐下来陪众人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