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抵达酒店。

为了防止闲杂人等干预，他当初直接包下了酒店的一层。

所以，当VIP电梯打开，林无攸马上听见里面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像是两千只鸭子在嘎嘎乱叫。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会议室大门。

“对，我才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要加大对林导的宣传，不是所有导演都能上《新闻联播》，我们中影肯定不会放过他，您放一万个心。”

“我是跟他合作了，谁跟他走红毯又不是我能决定，可惜什么？没有蹭到《新闻联播》，这确实有点……”

“你们也听说了？没错！我确实在现场，真的吗？让我上族谱！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想被放在第一位……妈，你让他们通融下，我愿意捐钱，我们老黄家不能没有我！”

“妈妈看到我啦？镜头下妆容怎么样？我还没有看到什么视频资料哎，确实有点可惜啦，但还是很开心的，嘿嘿嘿……”

室内或坐或站足有五个人，只有张国容没有在打电话，剩下的韩三坪、巩莉、黄小明和刘懿菲都在对着电话输出。

林无攸知道不该在别人打电话时说话，可他没有忍住冲动，小声逼逼。

“我上《新闻联播》，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奋？”

张国容偷溜到他跟前，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因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呀。”

林无攸觑他：“那你为什么不兴奋？”

“《新闻联播》对我的意义没那么……不可逾越，”张国容斟酌用词，“我更吃惊你居然能成为DIOR全球代言人，之前大家都争谁能成为亚洲地区代言人，您倒好直接结束战争。果然起点不同，去往的终点也不同。”

据林无攸了解，张国容不是个常说酸话的家伙，一旦有人做出非正常性举动，那么这人大概率是有点别的猫腻。

“说吧，你想让我帮你点什么？”

“我确实有点不太会套近乎，”张国容羞愧地挠了挠脸颊，“那个……你公司还签导演吗？”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搞得林无攸愣怔。

“你说什么？”

张国容：“我最近身体情况好了些，想要重新捡起事业，之前有过做导演的打算，但香江的环境不太好，我本人又没有导演经验，我知道你名下的公司有培养导演的习惯，我能不能签到你们公司，给你做几年副导演、打打下手，积累下经验呀？”

林无攸不可置信地指了下他，又转手指了下自己。

“你、给我当……副导演？”

妈耶！

张国容给他当副导演？这有点倒反天罡啊！

那可是张国容，一个时代的传奇，至今都能听见他老爸酸老妈曾经喜欢过张国容。

他何德何能！

林无攸的诧异反应让张国容产生误会，他落寞地垂下头颅。

“我就知道不行，不能所有新人都能给‘最佳导演’当助手，能当你的副导演多少要有些功力，不是个我个半吊子就能搞定的，哎……”他又想出另外一招，“那你们公司其他人缺副导演吗？我可以去找他们先学习下经验，回头再转到你剧组。”

“这跟那些事没关系，你来我剧组当副导演，这有点过分。”林无攸无奈道。

张国容支吾：“对你过分吗？”

“是对你过分！”林无攸深吸口气，“你可是张国容，你想要拍电影不过是一挥手的事情，跑来我的剧组当副导演，这太暴殄珍物了！”

见张国容还是不信，他直接指向旁边看戏的姜闻。

“不信你看旁边的姜闻，他当初想拍电影可没搞过什么副导演、什么学习经验，撸着袖子就上了，连电影的资金都是靠刘小庆帮他拉得，纯靠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巴。”

姜闻莫名被cue，又是无语又是恼怒。

“你说话就说话，拉扯我干嘛？说得好像你当初拍电影就有多靠谱，一个在燕影逃课出名的家伙，拿着剧本跟资金就往前冲，你做这决定的时候慎重吗？我好歹还拍过电影，你连大课都没上过两次，能走到今天拿到最佳导演，真怀疑老天爷的心偏到嗓子眼去了。”

来呀，互相伤害！

林无攸登时萎了。

“我就逃了那么几次课。”

“你就上了那么几次课！”姜闻直接掀他裤衩子，“他逃课逃到燕影都要担心他无法毕业，至今还是个研究生，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那该死的出勤率。”

林无攸发射死亡光线。

张国容抓错重点：“无攸还是个研究生吗？我以为他博士毕业了呢。”

“那可得等！”姜闻不留情面地讽刺，“以前燕影给他开后门要小心翼翼，现在燕影连后门都不敢开了。他太出名了，记者但凡扒出勤率，燕影几十年的声誉毁于一旦。”

“……”

林无攸不想说话，只想出手噶人。

察觉到死亡视线，姜闻干干一笑：“你搞个立得住论文，说不定燕影还能让你毕业。”

“……看在我叫你叔的份上，有点做叔叔的样子吧。”林无攸无语。

姜闻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林无攸。

林无攸再度绝望。

张国容看着这爷俩的互动，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你们俩可真像一对爱互怼的父子。”

“别，我敢叫他一声义父，他半夜三更都要担心脑袋落在哪儿。”林无攸否认这提议。

姜闻反驳：“我不是董卓，哪有那么招人恨。”

“可我是吕布啊，随时准备嘎掉每个让我叫‘义父’的家伙。”林无攸幽幽反驳。

姜闻瞬间不说话，林无攸白眼他，转头跟张国容继续谈拍电影的正经事。

“你喜欢熊猫吗？我刚好有个熊猫的点子没空拍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看。”

“熊猫？国宝不能轻易借来拍摄吧。”张国容迟疑。

林无攸：“是动画长片，名字叫《功夫熊猫》，我已经注册好剧本，手里也有个草稿大纲，你可以直接领着编剧完善剧情，再找动画制作人们来做就行。”

张国容动心了，以林无攸二次最佳原创剧本奖的能耐，他手中的剧本肯定不差，动画长片也没有那么考验导演的能力，他或许可以试试看，但……

“上哪儿找成熟的动画剧组？”

“其实国内有不少大小公司做这个，但我想到了另外个知名制片厂。”林无攸将目光投向韩三坪。

他刚刚打完电话，一抬头便对上林无攸和张国容两双眼睛，他磨磨蹭蹭地走到两人跟前，抢先一步开口。

“我不能拒绝一个最佳导演的请求，所以别说任何让我为难的话。”

“你能联系到魔都美术制片厂的人员吗？我想请他们制作一部动画长片，名字叫《功夫熊猫》。”林无攸笑眯眯。

韩三坪转头就要走，林无攸伸手拉住他。

“韩总，这么小个忙肯定难不住你。”

“无攸，魔都那群家伙们有多排外还用我来说吗？况且魔都制片厂的费用可不便宜，当年《宝莲灯》可花了一千两百万，现在可能要几千万做一部动画长片，这个投入与回报比完全不行的呀。”

林无攸提醒他：“你给《无极》投了三亿四千万。”

“《无极》能回本，《功夫熊猫》能吗？”

“至少比《无极》能！”林无攸不跟他废话，“我不用中影投资，电影工厂可以全资搞定，现在的我缺啥都不缺钱！”

搞电影的念头一兴起，林无攸就刹不住车，直接开始拉电影流程。

“国容，你回国之后去找梁敏，让她搞定剧组筹备与拍摄许可证，你只需要负责跟美术制片厂的人联系，领着他们先敲定人物的详细设定，再以此搞剧情大纲。”

“现在是三月初，三月底之前，我要看到人物设计图和剧情设计图，以及制作小组给出的拍摄日程，每隔两周有一次工作汇报，记得把你的邮箱发给我，我将手中的大纲和片段的分镜发给你。”

简单交代之后，林无攸又歪头想了，“我还漏了什么事？”

“我没有答应你一定要拍这部电影。”张国容幽幽提醒。

林无攸微笑地看着他。

“你要拒绝我？”

“……不。”张国容摇头，“我决定把这部电影拍下来。”

“正确的决定。”

有了个电影计划做打底，之后聒噪又漫长的送别流程也显得格外可爱，特别当他从韩三坪口中听闻，中影决定筹备盛大欢迎仪式，这份开心被放到最大。

又躲开个社死现场，好耶！

从机场出来之后，林无攸坐车赶回未来影业的大本营，他今天还有个投资生意要处理。

“林导你好，我是YouTube的创立者，陈士骏，这位是我的同伴查德·赫利跟贾德·卡林姆，我们非常希望可以得到您的投资预案。”

林无攸翻了下三人送上来的PPT，拣重点问。

“你们想要把YouTube做成个视频分享网站？”

“是的，”陈士骏紧张兮兮回答，“每个人都可以分享他们的视频作品，也可以看到别人发出来的视频作品，这会是个很好的视频交流平台。”

林无攸敲了敲桌面。

“我喜欢这个主意，但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找上我？”

“你是奥斯卡获得者，在业内有着很高的名望，我们需要这样的人去拉动用户，以及……”陈士骏很小声补充，“我们需要一个尊重创作者的投资人。”

“你们想要多少钱？又能出让多少股份给我？”林无攸追问。

“四百万，30%。”陈士骏报价。

林无攸：“四百五十万，70%。”

“这是个非常不合适的价码，我以为您对我们有点尊敬，我们可是一手创造这个网站。”查德·赫利愤怒道。

林无攸冷笑：“鉴于我可能花四百五十万买到一个垃圾，占比当然越高越好。”

“但这个价码仍然不太合适，您要么再提点价格，要么再压低点股份，我们是真心实意跟您合作的。”陈士骏哀求。

林无攸想了想：“五百万，65%，出让管理权，你们可以随意经营这个网站。”

三人心动了。

他们三个人都是PayPal的前雇员，目前皆处于失业状态，可怜兮兮地居住在房车内。

原本创立这网站是为了方便朋友之间分享录影片段，后来三人察觉到其中有赚钱的可能性，并在朋友的牵线搭桥下，找到近年来特别出名的林无攸，而对方恰好对YouTube产生了兴趣。

“如果我们签合同的话，钱什么时候可以到账？”查德·赫利紧张兮兮地询问。

林无攸笑了：“我会马上打电话给我的会计。”

“我们同意这个协议。”三人迅速做出决定，起身跟林无攸握手，“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在签完合同之后，贾德·卡林姆还请陈士骏替他给林无攸录像，“我希望这个视频成为我们发布在YouTube上的第一条视频。”

“为什么不行呢？”林无攸欣然答应。

卡林姆站在林无攸身侧，紧张兮兮地对着镜头开口：

“这位是林无攸导演，我的偶像，他特别酷、特别有才华，而且昨天才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我太开心了，我要哭了，呜呜呜……”

话落，他便开始不断抹眼泪，林无攸不得不劝他冷静。

“别哭，这是粉丝见面会，不是惹哭你见面会，多少有点尴尬啊。”

不安慰还好，安慰之后卡林姆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林无攸只能替他说完结束语。

“感谢大家观看，最后为自己证明下，我真不是喜欢惹哭粉丝的家伙。”

屏幕暗下。

2005年4月23日，这段30秒钟的视频上传到YouTube，成为这个后世赫赫有名的网站的第一部作品，也随之被刻印到它直到停运才会中断的发展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