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歌听不见林无攸在背后大声蛐蛐他，反而很为自己放下的狠话自豪。

他甚至还朝陈虹炫耀，“看到没？这才是一个大导演该有的风范，林无攸都被镇住了。”

陈虹很想捧他的臭脚，可想着林无攸看奇葩的表情又说不出赞同的话。

她只能强行自我安慰，至少老程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导演最终还要看电影说话。

《无极》很有深度与内涵，说不定能林无攸刮目相看了。

可回想下那个让她看得云里雾里的成片，她自己都不敢确认这话有多少可信性。

不过已经走到首映式的现场，她再怎么心里打鼓，也要陪着丈夫演出这场戏。

于是，这对大导演夫妇再次开始了热情的你来我往。

演员们也陆续登场。

在一众整装待发的演员们，谢庭锋像是个误入其中的傻狍子，他正在不断向远处张望。

“林无攸没有来吗？程导说肯定会请他来。”

张百芝无语地看他，有点后悔轻易跟这个男人复合。

她人生第一次切实地意识到，她不光要跟女人争男人，她甚至要跟男人争男人。

“谢庭锋，你究竟是喜欢林无攸还是不喜欢林无攸？”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大陆导演，你别乱开玩笑。”谢庭锋边继续眺望四周，边斩钉截铁地否认。

张百芝很想相信他，只不过……

“林导过来了。”

“在哪儿？！”谢庭锋当即兴奋回头，在张百芝的方向没有看到后，又兴冲冲地朝旁边打量，一双狭长的眼睛瞪得圆滚。

张百芝冷笑：“你这叫他不喜欢他？”

“我、我只是想跟他合作，说不定他会相中我做下部影片的男主角。”谢庭锋理不直气也壮地回答。

张百芝看似相信地点头，“那你不介意我把你收集的林无攸亲笔签名的海报送人吧？那些海报还挺珍贵的。哦对了，同时再算上《加勒比海盗》第一部的花絮，那玩意也挺稀罕的。”

“……”

谢庭锋拒绝回答，只是愤恨地盯着她。

张百芝挑眉，“是你说不喜欢他的呀。”

“我回头就把那些东西丢进保险箱，让你想卖也卖不了。”谢庭锋狠狠道。

张百芝一个头两个大。

“有没有可能你只要承认自己是林无攸的粉丝，我就不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我，谢庭锋，绝不会是大陆导演的粉丝。”谢庭锋摁住胸膛斩钉截铁道，“我确实认为他有才华，但这种认为距离粉丝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你看林无攸长得小白脸的样儿，你就该知道我不可能是欣赏他，我平生最恨那种小白脸了——”

“林导……”张百芝哑然开口。

谢庭锋发誓不会上当，“你别骗我，这种招数我上过一次当就不会再上第二次，你休想让我承认林无攸的优秀——”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俩了？”

这是一道从来没有亲耳听过，但谢庭锋无比耳熟的声音。

是林无攸啊！

林无攸！！

谢庭锋听见脖颈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像缺油的木偶般僵硬扭头，只见林无攸就站在他身前半米开外。

此刻，他正略显困惑地看着自己。

“林、林、林无攸？！”

“我的名字中只有一个林，”林无攸轻轻纠正，转头朝刘叶招手，“请允许我失礼地借走他。”

演员们当然不能拒绝，刘叶便这么蒙头转向地跟上去，徒留个欲言又止的谢庭锋在原地。

“林……我……你……”他不甚明确地喊了几个音调，剩下的话被吞回了腹中。

张百芝看他的样子太可怜，直接摁住他的肩膀安慰。

“没关系，你还有机会的，说不定你在这部电影中的表现可以打动他。”

谢庭锋好似找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可以吗？我还有挽救的机会吗？我不是故意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真不是……”

他说不下去了，摁住太阳穴哽咽。

追星真可怕，连谢庭锋这种酷哥也会变得面无全非，张百芝在心底吐槽，可回想起林无攸俊秀的样子，还是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这位文质彬彬的导演在床上会是什么表现？

有机会的话，真想尝试一下。

看眼还是悲痛万分的谢庭锋，张百芝再次安慰，“没关系，你可以凭借这部电影扭转败局。”

谢庭锋现在不信也得信，毕竟这是他唯一改变林无攸印象的机会。

同时，他也忍不住好奇，林无攸找刘叶要说什么？这俩人关系也太好了！

刘叶比谢庭锋更加没想到林无攸会单独找他，他其实跟林无攸见面的次数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是短信或QQ上，属于有香火情但不多。

“林导，您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吗？”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林无攸顿了下，“忽然间对你挺好奇的。”

他前两天看了理安的《断背山》，虽然对牛仔文化不触电，但理安将跨越身体的感情拍得非常细腻，对方很适合这种深入挖掘角色内心的电影，希斯·莱杰表演得也很细腻，这让他联想到另外一部同性电影——《蓝宇》。

林无攸同样去看了，并且为胡君与刘叶之间那种细腻的火花感到好奇。

《蓝宇》并非不好，只是可挖掘的东西还有很多。

以林无攸导演的来看，他是希望执导两人二次合作。

林无攸的想法很单纯，刘叶的想法很不单纯。

“您、您对我感兴趣？”他慎重询问，“哪种兴趣？”

“……除了对好演员的兴趣，还能是什么兴趣？”林无攸深吸口气，“我是个正经导演，性向也很笔直、不存在任何弯曲的可能性，收收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刘叶舒了口气，又开始嬉皮笑脸。

“我就知道林导这么英俊潇洒、不至于玩潜规则这套手段。”

“……”

为了实现让胡君与刘叶二搭的小幻想，林无攸极力劝动刘叶跳槽来电影工厂。

刘叶作为常继红旗下的艺人，跟对方合作很不错，不想跳槽到大神多如牛马的电影工厂，特别是不想重新跟师哥隔三差五的见面，只能婉言拒绝。

林无攸劝说无果，只能悻悻放弃，但他也没有白来刘叶走这一趟，将张义谋在筹备《满城尽带黄金甲》的事情告诉他。

“你可以考虑争取下，毕竟你还挺有……阴湿的男鬼气质。”

刘叶不想知道什么叫“阴湿的男鬼”，但他还是接受了林无攸的好意，并开始认真担心起自己的后方。

好在电影马上开始放映，刘烨必须返回演员堆里中，他麻溜地起身离开。

回去之后，他最先对上谢庭锋羡慕又嫉妒的小眼神，“刘叶啊刘叶，你跟林无攸关系那么亲近？”

说来你可能不信，他现在确实有点不想关系这么好，刘叶郁闷地翻个白眼。

在电影开始放映前，程凯歌还站在台上说了句大话。

“我相信这部《无极》会打开你们对于古装大片的陈旧观念，吃惊于原来电影还能这么拍！”

话音未落，他立刻挑衅地看向林无攸的方向。

林无攸全当没有看见。

韩三坪见他不在意也收回了到嘴边的劝慰。

啪——头顶大灯暗下，《无极》正式开始上演。

《无极》的故事很烂俗且狗血，王妃倾城因美妙而引发诸多男子的争夺，但她却因此背负了沉重的命运与诅咒。

虽然整个故事很烂俗，但程凯歌导得更烂。

其中台词烂到让林无攸发笑。

“真正的速度你是看不见的，就像风起云涌、日落月升……你什么时候会爱上一个人。”

“你这不是跑，而是逃，要学会跑，必须要有内心的渴望。”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对不住任何人，但现在我知道，我最对不住的，就是我自己。”

“是你，让我失去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

林无攸不清楚程凯歌对不对得住他自己，但他很清楚自己肯定对不住自己。

他绝对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坐在这里看这坨狗屎。

是程凯歌，让他失去了做好人的机会。

电影演到一半，韩三坪有点坐不住，他反手抓住林无攸的胳膊，问出那句困惑已久的话，“是我的审美让我无法欣赏这部电影，还是这部电影确实有点……难看？”

他实在不愿意说出最后两个字，作为一直替《无极》站台、甚至给出2.8亿人民币投资额度的家伙，他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这可是程凯歌啊，可是两亿多人民币啊，这可是他上任后的第一部国产大片啊！

“叔，往好处想，至少它在你成为董事长之后才上映，你要是没升职前把这电影放出来，我还得再带你上回奥斯卡。”

“……”

韩三坪想骂人，可这么多媒体在现场，他又不能太过于失礼，只能硬生生憋住那股子怨气。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在南方网采访时候说，每年有10部《无极》，电影市场就繁荣了。”

林无攸不可置信。

“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没想到程凯歌能疯，他那么自信，他跟我保证这是部好电影，是一部精雕细琢、才华横溢的电影，在艺术品质和受众覆盖率上达到了完美融合。”韩三坪咬牙切齿道，“我甚至已经对外宣布，中影与他下一部合作的影片还会是《无极》这样规模的电影。”

“……”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韩三坪这个作死可是作大发了。

林无攸现在能想到的安慰很匮乏，“开始祈祷少赔点是点吧。以《无极》的品质，两亿多票房绝无可能，三亿多你在痴心妄想，也就一亿左右了。”

“最少赔五千万，多了要赔一亿多。”韩三坪的怨念比鬼大。

林无攸：“别想得太好了，我们把最少的标准提高到八千万，这能让你在结果出来之后落差少点。”

韩三坪绝望。

“苍天啊，我真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