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歌的悲喜无人在乎，《无极》的失败是媒体注定要狂吃的人血馒头。

而在这段时间内，林无攸又在做什么？

他被张义谋堵在办公室，摁头修改各种预定的方案。

张义谋原本对林无攸抱有深厚的误解，以为对方跟自己差不多，是个超级爱拍电影、精力无限的工作狂。

这话半真半假。

林无攸确实是个工作狂，但没有那么无限的精力，特别在魔鬼般的沉浸式训练分走大半注意力的时刻，他的精力条比往日要短小半截。

这种改变带来的直接后果是，他回复张义谋的邮件慢了。

张义谋从隔三天发一次，到被逼得隔三个小时发一次，花费了三个月左右。

在这三个月中，他充分地感受到林无攸进步的速度，从一开始对大型演出毫无所知，到后来可以提出相当具有可行性的意见。

更令他惊喜的是，林无攸对新鲜科技的敏感度超级高。

他有个主意《绘画长卷》的创意，用传统的水墨意境向世界展现上下五千元的文化，内容涉及到甲骨文、青铜器、四大发明与万里长城。

这是个很棒的主意，除了有点难以实现外。

张义谋好几次都有想过要放弃，直到林无攸发来一份报告，上面是LED屏幕最新的技术参数，可进行的设备布置与可落定的初步方案。

张义谋也考虑过使用LED屏幕，只是他手头的资料还没有到能直接推进到初步方案的地步。

那份从海外发来的报告填补了空缺。

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利用球型投影技术打造的立体“地球”上。

但凡涉及到最新型的技术，林无攸总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并且无比顺利地戳在张义谋的心巴上。

如果只是在未来科技上表现优秀还不够，林无攸对于古代文明的补充解释也很妙。

与张义谋等人设想中的严肃庄重不同，他反而会在一些很有趣的小细节下手，竭力拉近古人与今人的距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实话实说，张义谋对此感到很惊喜，原以为是被分配来个助手，没想到这助手这么好用。

……除了这助手比他还要忙之外，这助手太棒了。

这也让张义谋在得知林无攸回国之后，站在别墅门口堵人。

“……”

那天早上，林无攸推开自家的黑色铁艺门，看着像个兵马俑站在门口的张义谋，沉默了足足四五秒。

“至于吗？”

“林导，我请你吃肉夹馍，咱们爷俩再好好聊聊长卷的处理。”张义谋笑得很憨厚。

林无攸笑不出来一点。

“张导，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怎么可能？”

“您拿个‘不干了’的木牌站在我家门口，最好穿上一件深蓝色的大褂。”林无攸给他支招。

张义谋搞不懂年轻人的脑回路。

“这有什么特殊意义？”

“没有，我只是也可以像迅哥似的大喊声‘不干了’，然后抄过木牌就走人。”林无攸说出这无人能懂的冷笑话。

张义谋当时看林无攸的表情很诡异、很微妙，甚至带着些许不知所措。

作为年过半百的老人，他实在不能理解千禧一代的脑回路。

林无攸郁卒地摁住额头。

“我再也不玩抽象了。”

抽象于张义谋而言从来不是问题，只要林无攸肯乖乖配合他完成工作，他可以接受年轻人的任何离谱行为。

“我也没有那么多离谱行为，别把我说得太夸张了。”

然后，林无攸便接手了一箩筐的工作。

注意，这个“一箩筐”绝非夸张，而是那些工作文书是被李华用扛来的。

与此同时，李华也扛来了他的眼泪。

“BOSS，你终于来了！我没有你可怎么活……”

“年终奖翻三倍。”

“嘎！”

哭诉声瞬间停止，李华喜笑颜开。

“您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BOSS。”

“好生硬的转折，”林无攸幽幽吐槽，紧接着话锋一转，“让我们开始工作，赶在23号飞洛杉矶之前，能处理多少是多少，剩下的直接传真给我。”

他能留在国内的时间真不多，必须能干多少是多少。

也正是在这个时间内，张义谋开始频繁出入他的办公楼，连张和平都跑来了四五趟，并且对着内部啧啧称奇，之后更是立下雄心壮志，要将新世纪的办公楼也搞得如此富丽堂皇。

“这才是艺术家待的场合。”张和平相当快活地开口，又不负责任地将张义谋丢进里头来，“你先监督林无攸干活，我去搞《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剧组。”

被迫滞留的林无攸与无辜被丢的张义谋面面相觑。

“……您喝咖啡吗？”林无攸好心打破僵局。

张义谋摆手拒绝，“不了，给我杯浓茶就行。”

时光在两天的繁重工作中一闪而过。

12月20号，林无攸闪现燕影。

倒不是他愿意浪费时间，而是燕影必须得见他一面，同时他也有个事情要跟谢主任说。

作为本年度新入学的博士生，他再不把这身份放在心上，也总要适当性地在燕影露面。

“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报道，院长就要哭晕在学校大礼堂了。”谢主任在办公室招待了他。

林无攸环顾这间来过很多趟的办公室，忽然间察觉出些许奇怪。

“主任，韩三坪都升职了，你的职位怎么一点没变？”

谢主任的表情很微妙，他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恨铁不成钢地瞪林无攸。

“你什么时候从学校毕业，我什么时候往上面升。”

“为什么？以我现在的成就还不足以让你升职吗？”林无攸很少骄傲，此刻却做作地使眼色，“要知道，你的学生可是很有出息的。”

谢主任嘴角的肌肉抽动，上眼皮压了又压，终究是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我的学生确实很优秀，不管是他的成就，还是他的出勤单。”谢主任笑都很勉强，“你能走到博士全靠领导大开方便之门，学校现在上下领导层都很心虚，万一你这文凭出点说道，我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

林无攸不敢直视他。

太优秀也不是他的错。

“太优秀不是你的错误，是燕影的错误！”谢主任没有一点好气，“我们没有办法接受燕影研究生当奥斯卡最佳导演，没有办法接受燕影研究生当奥运会副导演，没有办法接受……”他大喘口气，“外界质问我们为什么培养不出第二个林无攸。”

林无攸，一款针对燕影的甜蜜暴击。

在他最开始获奖的那一年半，燕影超级开心，自家学生有大出息，提高了学校的知名度与报考率。

可随着林无攸的奖杯越来越多，越拿越夸张，燕影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家学生学位太低，但成就太高。

燕影这座小庙装不下他。

林无攸的任何一个奖杯都可以让他出任燕影、乃至于全世界各大知名影视高校的客座教授。

而现在这位“客座教授”在他们学校当研究生。

甚至于这个研究生还是学校开后门、跳级的结果。

不等燕影就他的错位身份做出任何反应，柏林金熊与奥斯卡最佳导演来了，奥运会开幕式副导演也来了。

于是，燕影不得不再次开后门，不管林无攸学分究竟够不够，直接将其搞到博士的位置上。

虽说仍然是不太匹配的位置，不过……燕影尽力了，抱着一旦被媒体戳破林无攸的学历泡沫，整个领导班子都要引咎辞职的危险。

正常情况下，燕影给学生走后门不会有特别大的风险，顶多被骂几句。

可如果这位学生上过央视、且非常容易引起整个社会的舆论危机时，这个“走后门”就是危险且随时会自毁的炸弹。

不幸的是，出于各种原因，燕影亲手给自己埋下这颗炸弹，更加不幸的是，这颗“炸弹”有留在学校做老赖的打算。

“无攸，你快点毕业，别留在学校折磨我们。”谢主任发自肺腑地劝他，“你要是真喜欢学校，我们可以返聘你做教授。教授明显是更合适你的位置啊。”

林无攸感受到谢主任真心实意的痛苦，可他有句更让对方痛心的话要说。

“主任，我今年22岁，就算明年入职也才23岁，你确定要让23岁的家伙做燕影教授吗？这事引发的舆论危机可能更大哎。”

轰隆隆——谢主任一整个五雷轰顶，痛哭流涕、痛不欲生。

“我真傻……只想到了你的学历，却没有想到你的年龄……你现在才达到法定婚龄啊！”

这个法定婚龄的梗过不去了？！林无攸比谢主任更痛苦。

两个痛苦的男人彼此对视，随后做出个违反祖宗的规定。

“得了，你还留在学校里吧，22岁的博士比22岁的教授要花厅。”谢主任徐徐叹口气，“我真希望自己还能撑到领退休金的那天。对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林无攸想起这件正事。

“兰登书屋的负责人找到我，他们想让我把三幕式扩展成一本书，然后在全球发售。”

兰登书屋隶属于德意志媒体集团贝塔斯曼旗下，是世界上最大的英文商业图书出版集团。

这份邀请的含金量相当高，谢主任下意识替林无攸开心，“以后你不光是大导演，还能是大作家，这简直太棒了。”他诡异地停顿了下，“等等，三幕式？我记得那是你的……”

他没有敢把话说完，林无攸已然不好意思地接话。

“我的研究生毕业论文。”

“他们打算作为什么类型书出版？”

“编剧指导书，专业性比较高的那类。”

“……”

谢主任整理下思绪，“你是说，你的研究生毕业论文要被扩展成一本指导编剧学校的专业性工具书，并且在全球范围内发行吗？”

林无攸点头。

谢主任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

“哈哈哈，我们还是讨论下该怎么样让你迅速入职燕影。”

老天爷啊，燕影在国内丢人就算了，不能丢到国际去。

到时候兰登书屋该怎么介绍林无攸？

林无攸，国际知名大导演，龙国燕京电影学院博一学生。

……

此为他的研究生毕业论文扩展版。

……

此书为专业性工具书，请各大高校妥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