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空子前辈所言极是!”
“没错,鲁达这匹夫是大势加身,不宜正面为敌,日后再暗算他!”
“走走走,速走!”
“糟糕,我只能化作幼童……谁愿意当我爹?”
一众妖魔闻言,顿时作猢狲散,金钱鼠哪里拦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下山。
“季空子!!你这老贼,三番五次坏我大事!”
金钱鼠再也忍不住,口里发出急促的怪叫,气得怒发冲冠,钢牙剉碎。
一把夺了身边耗子精的刀叉,倏然踏步,刀叉脱手,‘嗖’的一声当空崩碎解开,霎那间分化作漫天铁砂,就朝季空子打去。
季空子神色毫无惧意,把袖一抖,只见羽毛包裹全身,随着噼里啪啦火光迸射的声音后,季空子已然双脚踏在不远处的山峭之上。
“哎,你又急。”
季空子摇摇头:“贫道辛辛苦苦劝和,都是为了大家好啊,金钱鼠大王怎不识贫道苦心?”
“诸位莫要内讧了!”
胡培源脸色阴沉,却也运使法力,将自己的狐子狐孙点化为童子,又为其擦去指尖血迹,这才快速说道,
“季空子道友说得对,来日再跟鲁达算账,在下告辞了!”
说罢,胡培源便卷起一阵妖风,带着一干童儿,快速朝山门而去。
金钱鼠胸口剧烈起伏,目露凶光,猛地看向李清风等人的方向,
“走可以,但要先杀了——”
话语戛然而止,金钱鼠愣愣的看着空空荡荡的木笼。
刚才被他暂时扣押在木笼中的李清风、细犬、大橘等人、妖早就不知去向。
“啊啊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雪原,似乎是某只受伤的野兽哀嚎啼血。
……
季空子双翅环裹自身,滴溜溜的飞了出来。
呼啸的飞雪吹打在他身上,转瞬之间便化作黑漆漆的妖风,又推着他飞出好远。
片刻后,随着扑通几声闷响,李清风、细犬等人从他翅下滚了出来。
“多谢前辈暗中相助!”
李清风半跪在地,拱手行了一礼。
细犬有些迷茫,本以为狗命休矣,要为忠义献身了,怎么还囫囵着捡了条命?
大橘倒是颇为兴奋,自觉又恢复几分气力,但转念想到失散的那些猫兵猫将,生死不知,又叹了口气。
面对李清风的道谢,季空子却表情僵硬,目光无神,宛若一具傀儡立在原地。
随着从雪地上传出簌簌脚步声,便见一名衣衫褴褛,身上衣物满是破洞,由布片勉强拼凑而成的邋遢乞丐,一瘸一拐的走来。
邋遢乞丐伸手一招,便是蓝光流出,隐有旋涡旋转,罩着那季空子。
季空子顿时缩小,化作一具栩栩如生的木偶,落入脏脸乞丐的手中,手只是一招,便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邋遢乞丐这才不咸不淡的看了李清风一眼,
“你怎么知晓,我也混在法会之中?”
李清风低头解释,
“那季空子失踪多年突然现身,众人都以为他是闭关突破至筑基境界,但其实季空子早年受我鹤鸣宫恩泽,传授鹤形妖经,其中并无筑基相关的功法……
而且季空子大限已至,哪有足够精气与天地精神往来,三关俱通?方才我见再见季空子,察觉他分明是受【牵丝傀儡法】、【先天遥感一炁】等法术控制皮囊……
又联想到楼前辈,您一向喜欢扮作乞儿,露宿破庙,游戏众生,如今有妖魔作祟,以人为食,以您嫉恶如仇的性子,定会前来,所以……”
邋遢乞丐暗暗点头,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倒是个见微知著的聪明人,那个老不死的,还算教出个好徒弟。”
邋遢乞丐看了几人、几妖一眼,道,
“尔等速速下山吧,此非善地,不宜久留。你的师妹好生在山脚等着呢。”
听到李清妙的消息,李清风猛地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他又语气着急道:“那莫非就要坐视金钱鼠逃走?”
李清风三人下山多日,左右打探,好不容易寻到这次机会。
可怎想,又要拖延下去,养成心腹大患?
邋遢乞丐摇头:“金钱鼠、老狐狸,这两个可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也是就老道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其中调和……否则今日,怕又是血流成河了。”
说着,邋遢乞丐看向山脚,那纵马舞棍朝后山而来的鲁达。
关键是,如果鲁达出了意外,陨落在此。
那位白素贞,白真人,怕不是要搅得渭州狼烟滚滚,生灵涂炭?
“唉,万事以和为贵,怎么就知道打生打死?还得靠我楼中陋啊……”
楼中陋默默想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篆,轻轻托举,对着说了几句话。
下一刻符篆便化作青光,穿过重重云气落下,快速朝山脚而去。
……
暮色深深,簇簇火把汇聚,状若火龙,照亮了整个安济坊。
鲁达一匹马、一根棍,直接杀入坊来,有拦路的武夫,披袍而起,上马提刀,却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只见得星前月下寒光吐露,马蹄下便是人头乱滚。
一些将士奉命安排一众百姓下山,也有性格执拗,一意孤行不愿舍了这‘白嫖躺平地’的。
将士们自然不会温柔劝告,而是三两拳打将出去,强行拖下山。
“妖呢?”
鲁达绕了坊间一圈,没想到这群妖魔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现在都不露身。
他也不含糊,径直朝胖泥人口中所说的后山法会去了。
恰时,一道青光绕着安济坊盘旋,稍稍分辨一二,落在距离鲁达不远的一处飞檐顶瓦之上。
继而,一道沧桑中,略带警告的声音传入鲁达耳中,
“后生勿要再排查了,速速退去!我已劝告一众妖魔,化整为零,混入百姓之中一同下山。此番针锋相对,是凶非吉,还不到掀桌的时候!
需等时机成熟,合众人之力,一同剿灭妖魔方可!”
鲁达勒住缰绳,缓缓停下,沉默了下。
见此,混杂在人群中的化形妖魔,心底也隐隐松了口气。
刚才鲁达左右冲撞,那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充塞满院,简直比妖魔还要骇人。
还好还好,看样子应该是那位季空子前辈,暗中出手,劝阻鲁达。
想来自己一行妖魔,退后一步,释放善意,不愿徒生事端。
这鲁达也该懂得利害关系,鸣金收兵才是。
“鲁大人!”
“两脚兽!”
细犬一瘸一拐的从山后而来,看到鲁达身影,努力的挺直了脊背,朝他颔首。
大橘则是长长松了口气,直接钻进一名将士背后的囊袋里,瘫软着,只冒出个猫头。
“这安济坊,妖怪太多了!更有两只筑基期的老妖魔。”
大橘叹了口气:“简直吓死猫了……两脚兽你是来救我的吗?算你有良心。”
细犬缓缓走来,目光凝重,朝鲁达询问着:“大人有何打算?”
摇曳的火光中。
鲁达黑色武袍随风而动,隐可见其盘虬精悍的身躯,本就高大的身躯,衬着那柄还在滴答着鲜血的雪花镔铁棍,更显威深如岳。
他看着满目乱象,妖气隐蔽,久久不语。
安济坊的后厢精舍中,胡培源和几名童儿,也混杂在人群中朝下山的阶梯而去。
他远远地看到了鲁达的身影,继而立刻收回目光,埋着头不敢去看。
他怕再看两眼,就控制不住心头的杀意,愤恨出手!
可是,一旦他出了手,鲁达倒不一定死,他却死定了!
水雾飕飕落下,雾中人影幢幢,火把将积雪燃成浓雾,遮蔽住四周,不见五指。
金钱鼠一袭长袍,赤脚挑担,伪装为担水的脚夫,却难掩眼底那抹阴毒之色。
大胆匹夫,居然强闯我的安济坊,这笔账,定要清算!
“我懂了。”
马背上,鲁达宛若想通了什么关节。
鲁达突然肆意的大笑起来,双臂一震!
“你们是在害怕呀!害怕洒家,也害怕……死。”
此话宛若是某种暗号,只见得半山腰的位置,何佩君背榼的身影出现,她猛地放下木榼。
看着面前木榼,她悄悄吞咽一口唾沫,肌肉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然后,一把扯断木榼表面的铁锁链。
轰隆隆!!!
宛若平地起了霹雳惊雷,只见木榼中一道血光冒出,冲上云霄,化开如网罗。
清晰听得从中传出宛若有千军万马冲杀的呼啸声,遮天蔽日,居然笼罩了方圆数里范围内!
只见得血光中,有一柄独脚铜人,屹立如峰,浑身散发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灵性十足,似乎感应到安济坊中,潜藏的滚滚妖魔之气。
一时间更是血气煞气大作,迎风震响,搅得方圆数里范围内,道韵紊乱,红云惨惨,星月无光斗府迷!
这独脚铜人,跟随小种将军征战多年,早就暗结灵胎,煞气为盘,哪怕无人操控,只是放在原地,也堪比法器一流,足以威慑千百妖魔。
只需稍稍祭炼,打入地煞天罡禁制,那便是上等的杀伐法器!
“啊!!”
一位捧着木盆带着家当,匆匆下山的老翁,只觉一股炽热煞气镇压而来,忍不住就现了原型,露出一条丈长蜈蚣精,在那煞气下痛苦挣扎。
下一刻,一张油浸水泡的罗网,猛地甩出罩住这蜈蚣精。
数十镇戎将士,目光冰冷,行如长蛇之势,人人手拿金吾、鼓槌,个个横拖铁索,飞云闪电而来。
只是一阵乌云卷地,便三两下将这蜈蚣精砸成一滩肉泥,又快速便朝下一处地点而去。
此刻,什么正好拿来车珠子的千眼妖蛛、皮毛冬暖夏凉最宜当个披肩的狐妖、掌儿软糯可口的黑熊精……
真是满地妖魔都现了形,鬼哭狼嚎又丧命。
“啊——妖,妖怪啊!!”
“魔窟,这里是魔窟!!”
“安济坊居然窝藏了这么多妖怪,我定要去京都告御状!!”
前一刻身边和蔼可亲的同行老翁,下一刻就变成妖精。
吓得众人心脏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惊慌逃窜,朝山下跑去。
瞬间怪叫连连,哀嚎者有之,喊打喊杀者有之,诸般不同,为众生相。
山中,雪地里。
楼中陋看着这幕,人都傻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才一拍大腿道,
“这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这下撕破脸了,看你如何收场!!”
楼中陋焦急的在原地踱步,忍不住从腋下抠出一粒粒伸眼蹬腿丸,屈指一弹,嗖的一声便贯穿了岩石,飘出缕缕青烟。
如今妖魔现了形,暴露在世人面前,就再无斡旋的机会了。
不提此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渭州城乃至整个秦凤路会作何反应。
光是今日,恐怕不做过一场,分个生死雌雄,鲁达和金钱鼠两方,都不会罢手了。
“罢了,我且继续潜伏于妖魔之中,见机行事,鲁达这厮真是狂夫啊!”
最终,楼中陋无奈摇头,旋即施展了个【先天遥感一炁】,又唤出那季空子来。
双翅一震,便飞沙走石,云升雾绕,等动静消去,原地便再无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