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青山如墨,满目云闲。
宽广官道上,鲁达行走如风,黑君子牵着马匹缰绳紧紧跟随。
天上是水纹一样的云,地上是云纹一样的水。
鲁达直愣愣的看了片刻,陡然醒悟云和水是同一个东西,只是一个有鸟一个有鱼而区别天和地了。
那既能腾云驾雾在天上的、又能日行千里在地下的,便是修士了。
鲁达又明悟了过来,这或许便是修行的真谛。
这一路而来,鲁达白日赶路顺便修行,晚上借助宿头,同样也不忘修行。
或许是行千里路胜读万卷书的缘故,鲁达与天地精神往来得极为顺利。
《三阴吐纳法》中对于练气后期的描述,鲁达早就烂熟于心,精气神三者,唯一缺的本就是‘神’。
可现在,随着鲁达奔赴泾州,一路见闻,日积月累之下,‘神’已渐渐积累。
就仿佛迷雾之中点起了星星灯火,鲁达偶然修行时,眉心之中的神意,甚至会化作玄光冲天而起!
道家对此境界,有这样的描述: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等面门而入。
这一真人,其实便是精气神三宝合一的玄光。
等真到了三关俱通,玄光入定神室,便是练气圆满之境。
可着手突破至筑基境界了。
鲁达估摸着,慢则两月,快则一月,便能练气圆满了。
不过在这之前,鲁达准备先重走功法,重新推演《三阴吐纳功》再说。
得益于鲁达踏平安济坊的威名、白素贞留在渭州城悬壶济世的缘故,这段时间九方神灵御览珠中的香火,增长得极快。
哪怕抛开分给福德公的份额,也足足堪比福德公往日积攒六七十年的量。
鲁达估摸着,再过两三日便足够了。
此乃修仙之道,而在锻体上,鲁达也没含糊。
当然,对于《太阳采精炼形真解》上的修持,鲁达做的更多便是吃各种妖魔肉。
那只老狐狸的肉干,昨日晚上便彻底一扫而空了。
而换来的成果,便是一炼的金身,已经可以完全覆盖上半身,只剩下肢和臀胯部位。
而除此之外,像鼻孔、耳窍、皮燕子、肚脐眼、脚趾缝、乃至身根,都得覆以金身。
否则会留下入劫的破绽。
至于其他如五鬼搬运术、呼风、札青游蛊术、土行等法术之流,鲁达倒只是每日演练,熟悉一二,只要不生疏即可。
毕竟通过天书奇谈志怪图记录的法术,一旦领悟,近乎有一证永证之效果。
正思索着,突然听到潺潺溪水声,便见官道分岔的一条小路出去,不到一里路,似乎有个供船只停摆的津渡。
津渡不大,只是已经废弃,杂草丛生,树枝拦路,也没有人行走的痕迹。
而黑君子却一脸凝重的,对津渡那边狂吠不止,似乎有所发现。
鲁达去了津渡一看。
便见津渡江水中,见得见浓浓的血迹,随着水花扩散流动着。
水下还有黑影,依稀还能看见一些覆盖着皮毛,跟人体类似,却并不相同的骨骼组织,起起伏伏着,隐隐还散发着淡淡锋利之意。
这似乎是某种人形水妖的尸首,却被剑意搅得粉碎,然后顺流而下,飘到这里。
“水妖?好厉害的剑意!”
鲁达一靠近水岸,皮肤表面便传来淡淡的刺痛感,宛若针扎一般,让他心惊不已。
到了他现在的境界,尤其是金身一炼,就算是跟祭炼了四五重地煞禁制的法器,硬碰硬,也不见得犯怵。
但此刻只是稍稍接触那残留的剑意,都有种如临大敌之感。
看来是某位路过的剑道修士,于此地斩杀水妖。
只是手脚不太利索,漏了打扫战场,让这水妖尸首随意蔓延,若是冲撞到体弱者,难免会生场大病。
而且会污染水源,导致附近水族灭绝。
鲁达摇摇头,若是没见着也就罢了。
但既然见着了,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想到这,鲁达身周似有光华照出,非灯非火,似明霞一般,阳气至烈至胜,只是倏然朝江面一扫。
只见得浓郁妖气蒸腾而起,连带着那些残留的剑意都消散了个干净。
做完这些,鲁达目光逆流而上,便见远方的江面一路湍急而来,更远处,隐隐还看得见一座县城——
灵台县!
……
进了灵台县,扑面而来就是热闹嘈杂之景。
似乎今日是赶集日,十里八乡的村邻都来了。
鲁达还能清晰听到,靠近沿岸渔市的地方,似乎还在搭台唱戏,人影重重,夹杂着哭天喊地的声音。
不少路人都面露不忍之色。
鲁达对此没多大兴趣,朝左右打听一二,转头就朝灵台县的节烈祠去了。
常人打探消息,都是朝各路掮客或者绕街叫卖的报童打听。
但鲁达想打探云中君的消息,自然是要去问鬼神了。
灵台县并无城隍庙,只有一处祠堂,祭祀的是主要是一名唤作钱夫人的前朝渔女,时值江河泛滥,大坝突然崩塌,是她连夜示警,带着乡邻逃生。
自己却落在了最后,被洪水吞没。
自此县民便为其修建的祠堂,十分灵验,多次显圣。
鲁达到了节烈祠,穿过仪门,刚绕过抄手游廊,却愕然发现本该香火旺盛的节烈祠,居然荒草萋萋,连牌匾都褪色了。
走进去一看,只有三三两两个老人,在看守节烈祠。
运转法力,望气一看。
便见祠堂的牌位中,除了三三两两顺带供奉的英灵外,并无那位钱夫人的身影。
“奇怪了……”
鲁达嘀咕两句,绕到节烈祠背后,寻了个偏僻无人的阴凉角落,取出一根线香,蹈火引燃,朝祠堂作揖。
“请先贤现身,洒家有事询问。”
香火幽幽飘起,凝聚成一线,却似乎有人在吞吸一般,弯曲着朝祠堂里面去了。
或许是由于鲁达位高权重,所奉的香火极为珍贵。
鲁达还隐隐听到祠堂中,牌位上,似乎传来了厮打声。
片刻后,一名头戴顶万字头巾,身穿领皂纱背子,一副秀才打扮的英灵,得意洋洋,气宇飞扬的穿墙而至。
稍稍避开阳光直晒后,落到鲁达面前。
“不知贵人打哪里来,唤某家何事?”
此人满脸笑容,朝鲁达唱了个肥喏。
“洒家乃渭州人氏。此番前来,是想问你,那位钱夫人去了何处?洒家有事询问。”
找钱夫人?
这人闻言,脸上笑容一点一滴淡去,叹了口道,
“贵人来得却是不巧,钱夫人前些日子,跳江去找灵台河神,讨个说法了,至今未归。”
“灵台河神?”鲁达眉头一皱。
这人继续说道,
“贵人不知,我们这灵台县,就因外面那条灵台河而取名。那灵台河中本有只得了道行的水猴子,自诩灵台河神。
往些日子它还算本分,为渔人驱赶鱼群、救助落水者,用此交换些牲畜血食。
可自从那地穷宫的修士到此,修建了庙宇,也不知如何蛊惑了那头水妖,居然开始索要童男童女,当做祭品!
钱夫人斗不过那些修士,无奈只有跳江,去找那水猴子了,哪知道,一去不回……”
水猴子?
等等!
我来时在灵台河下游遇到的那只水妖尸体,似乎就是水猴子吧?
河神死了?
这是什么情况?
但为何看样子,灵台县还在供奉童男童女?
“那地穷宫的庙宇,所在何处?”鲁达转而问道。
“就在渔市那边,贵人去了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