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0章 玉液还丹,汴梁圣旨(1 / 1)洒家酒洒一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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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一场元宵灯会,看似华光宝气覆盖了全城,但却藏着大凶之意,稍有不慎,不知又要造多少杀孽。”

桂花街,一株银桂之下,公孙胜手摇幡旗,腰悬竹筒,看着那一座座火树银花,却叹了口气。

他的身后,站着楼观陋。

楼观陋无奈的捂着空瘪瘪的肚子,还好他筑基有成,可辟谷食气,就算十天半个月滴米不进,也无大碍。

但修行,修的是仙,又不是苦头陀,无需断绝七情六欲。

看别人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帽貂裘、玩的是滚球蹴鞠,楼观陋自己也馋啊!

可惜,明珠暗投,怎么上了公孙胜的贼船……

楼观陋也叹了口气。

渭州城中人气杂乱,更被灯火和天象蒙蔽,楼观陋只看出了华光宝气,却对公孙胜口中的大凶之意,丝毫不查。

此刻闻言,有些疑惑的问道,

“一清先生,凶在何处啊?那袁术所求之物,无非是人道玄光中孕育的那枚神通种,退一万步说,就算被他所得,也殃及不了旁人,至少跟这黎民百姓没多大关系吧?”

公孙胜摇了摇头,道,

“非也非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枚神通种,乃渭州一州气运所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就算被他人所得、炼化,也是跟渭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冥冥之中,两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此人一飞冲天,平步青云,渭州的气运也会上涨三分,钟灵毓秀、人杰地灵,风调雨顺。

若是此人罪孽滔天,走了歪门邪道,惹下滔天的杀劫,陨落夭折,渭州定会连年遭难,政以贿成,民怨沸腾……甚至沦为鬼蜮之地!”

“更何况……”

公孙胜的目光,穿过了万家灯会,看到了灯台上,正整理衣冠,朝同僚及宿老拜年的袁术。

“袁术出身天狐院,今日之前,他不过是天狐院的一步闲棋,若是今日事成,他便是天狐院的仙苗,瓜分人间香火的行走,届时,整个渭州,都会被他强行捆绑,成为他的簇拥之一。”

以袁术的为人秉性,此事对于渭州万万百姓来说,是凶非福,所托非人啊……

楼观陋没成想公孙胜居然管中窥豹,把这局势看得如此清楚。

楼观陋心中悚然。

“那一清先生,就这样看着?”

“还能如何?我本外乡人,能指点鲁达,助其走阴,已经算是犯了界。我所图之事,不在渭州,而是在京东东路,在中州!”

“我不像一清先生这般神通广大,目光长远。只知道如果眼睁睁看着渭州百姓,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跳进火坑,被狼子野心者裹挟……我道心有缺。”

说着,楼观陋皱巴巴的脸,激荡起几分红润血气。

他向前迈步一步,立于公孙胜身边,佝偻的身子,居然挺拔了起来。

双目之中,炯炯若有虹彩!

“嗯?”

公孙胜目光一凝,察觉到楼观陋体内,那沛然欲发的法力,正欲多说什么,便隐约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向街头。

天上爆竹散若星辰,城中宝马雕车香逸满路。

而人影攒动中,一道形销骨立的诡异人影,划开了人潮,宛若被世间遗忘了般,连灯光都照不出他的影子。

“在下地穷宫修士沈丰玉,见过一清先生。”

沈丰玉在桂花树数步之外停下,不卑不亢的朝公孙胜作揖行礼。

有提着灯笼的路人,这才注意到这瘦得皮包骨,似乎一阵风都能吹散的沈丰玉,又看了眼公孙胜两个道士,略有些戒备的护住自己孩子,稍稍绕开,不愿靠近这里。

元宵灯会人烟如云,这么好算卦摆摊赚钱的机会,这两个道士不去算卦,反而在这里贼眉鼠眼,眼珠子溜溜的转都发光了。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地穷宫?

公孙胜听到这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忌惮、嫌恶之意。

他不咸不淡的看了沈丰玉一眼,道:“你这厮,倒是好大的胆子。区区淫祠邪神,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就不怕我随手将你打杀,也无人敢为你冒头。”

神霄宫乃当今大宋国教,是得了道宗皇帝封正的。

而类似地穷宫这等,还不被官方承认,只能偷偷摸摸窃取些信仰,玩弄人心,以利益诱人的淫祀。

那可是神霄宫的重点打击对象。

沈丰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

“一清先生久在红尘,不入汴梁。却不知……我地穷宫从明日起,便不再是淫祠,而是……受大宋《宋刑统》保护,准许在渭州点燃香火的‘合法’道统!”

公孙胜闻言,愣了下,有些错愕:“怎么可能,官家怎么会,不对,莫非你们……”

公孙胜隐约想到了什么,脸色都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沈丰玉颔首,道:“宫主显圣,为赵氏官家托梦,赐予仙法三卷。其中,便包括一门阵法……生桩锁龙阵。”

数百年前,中原尚未统一。

宋太宗赵光义兵破太原城,为锁住太原等北汉之地的龙脉,令其彻底归顺大宋,举天下之力,搜集擒龙之法。

有高人献计,若是布置这‘生桩锁龙阵’,以北汉皇帝及宗亲、子嗣为生桩,打入太原等地之下,便可锁住天下龙脉,保大宋千年国祚。

只可惜,生桩锁龙阵失传多年,赵光义上穷碧落下黄泉而无所得。

只能退而求之,用火烧、水灌等愚笨之法,强行钉压各地龙运。

所以,如今地穷宫献经,无疑是送到了赵氏官家的心趴上了。

估摸着那位道宗皇帝,还真以为如今大宋国运飘渺,各地起兵到处都是乱臣贼子,连北边那些金国、辽国都敢冒犯大宋威仪。

都怪他老子,做事不做干净,没钉稳龙脉,才搞得他皇位也坐不安生。

于是跟地穷宫一拍即合。

当然,帝王心计,深邃如海。

或许是道宗皇帝见神霄宫如日中天,便心生不喜,想扶持其他势力,与之分庭抗礼,犹未可知。

“哼!”

公孙胜面露不愉之色,不善的看了沈丰玉一眼。

他没想到,汴梁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恐怕神霄宫中那些老家伙们,早就忙得焦头烂额了。

对于沈丰玉跟袁术之间的那些腌臜事,公孙胜也大抵知晓。

本来之前,他对这位被挚友暗算,被占去知府之位,甚至落得身死下场的沈丰玉,还抱有几分同情叹息之意。

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丰玉,路走岔了。

如今的沈丰玉,不再是百年前那位渭州官场的后起之秀、有德之士,而是披着人皮,实为歹相,一心复仇不计后果的厉鬼。

已入杀劫中。

“废话少说,有事直言。你若是单纯想到贫道面前,显摆卖弄,那也勿怪贫道以大欺小!”

“咳咳……听说前辈在渭州城中摆摊算卦,不知可否为在下算一卦?”

公孙胜表情漠然,冷笑道:“想让贫道算卦?你还不配!再去修行几百年再来吧。”

别看公孙胜一副童颜鹤发,老气沉沉的模样,但论年纪,可还未到花甲之年,比沈丰玉小多了。

可此刻,沈丰玉却心甘情愿的叫公孙胜一声前辈。

盖因修行界中,不论年纪大小,只论修为道行,讲究一个达者为师。

被公孙胜毫不留情的训斥,沈丰玉脸色不改,颇有种唾面自干的气度。

他反而神色肃穆,行礼说道,

“还请前辈不要插手今晚之事,作壁上观即可。晚辈愿意以一枚‘玉液还丹’作为谢礼。”

玉液还丹?

公孙胜听了,眉头一挑。

筑基修士,还说到底,其实就是一个凝地煞,聚天罡的过程,地煞天罡合一,就如同日月合璧,璇玑停轮,体内的脉息都近乎停止流动了。

如此才能在静之极、死之极,悟得动之极、生之极。

而这动静之间,生死之中,便是金丹。

而金丹初期·铅汞,便需进阳火,退阴符,修栽补法,直至丹田中出现一把真火。

再用这真火,淬炼这枚铅汞金丹,直至成为龙虎大丹!

在玄门内丹中,有一句重要的口诀“外火不入,内火不出”。

外火,便是一切外在的道韵、风雷雨电四象八极之物,内火,便是修士本身的神炁,两者合一,便是一把真火。

此真火,神威赫赫,诸邪睥睨。

哪怕不修火法的修士,到了金丹境界,玩起火来,也是一等一的行家,即便是沉浸火法百年的老筑基,都难以在火法上争锋。

这便是境界压人,大巧不工的道理。

而这把真火,同时也是金丹初期·铅汞,用来淬炼金丹的重要薪柴。

只是,在淬炼铅汞金丹,乃至整个金丹境界,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外魔、幻象加身。

而这‘玉液还丹’,便可刺激修士在舌根之下,分泌玉液,玉液不散,便本我不乱,可在外魔幻象前,保留一丝理智。

可谓是金丹修士的护道至宝,极度珍贵。

公孙胜不愿意过多沾染因果,施展法术,便是于此。

做的太多,牵扯的太多,看到的幻影、生出的心魔便越多。

若是不自持恪己,放纵心底欲望,指不定哪天就脱冠赤足,闹市裸奔,说什么吾道成矣了。

公孙胜心中有些火热,但却面露冰冷之色。

“明日之后的局面,暂且不说。今夜,你在贫道眼中,便还是邪魔外道。你这外道行事,若是殃及无辜,也敢要求贫道袖手旁观?”

“还请前辈放心。我只诛首恶,不伤旁从。只是过程中,或许会引起惊慌,但却无伤大雅,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公孙胜闻言,沉吟几息,这才无奈道,

“罢了,看在官家的面子上,贫道答应你了。”

沈丰玉面露大喜之色,干瘦的上下颔骨碰撞在一处,发出格叽格叽刺耳的声响。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盒,双手奉给公孙胜后,便连声道谢,快速离去,隐没于人潮汹涌中。

看着沈丰玉离去的背影,楼观陋憋得有些难受。

其实无需沈丰玉恳求的,这一清先生本来就没打算出手。

现在等于只是嘴皮子上下一碰,不仅平白赚了沈丰玉好处,还落了个人情。

一清真人狡诈如狐耳!!

楼观陋心底默默想着。

察觉到沈丰玉的气息彻底消散了,公孙胜这才下意识扯动自己脸上的胡须,忍不住干笑几声,就如同偷着鸡的狐狸。

他这才注意到,本来站在自己身边,都调集起法力做好‘除魔卫道’准备的楼观陋,不知什么时候,又摸摸索索回到了自己身后,银桂的阴影下。

又恢复了那副面露菜色的懒散模样。

“嗯?你不去了?”

“再等等,既然有人打头阵,让这沈丰玉走在前面也好。”

“呵呵,你这厮算盘倒是打得精明,不是热血上头就丧失理智的榆木脑袋。”

“一清先生谬赞了,这叫审时度势,哪里赶得上一清先生的英明,不声不吭间便骗得沈丰玉团团转。”

一个老道士、一个老乞丐,在这里互相捧着臭脚,言语中,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情。

轰隆隆!

忽而,只听得有如同天公震怒的威严声音传来。

“袁术,受死!!”

一道巨大的独脚铜人虚影,从小种经略相公府冲天而起,

公孙胜、楼观陋两人见状,都瞪大了双眼,只见视线所及之处,那璀璨的星河,似乎都被这柄独脚铜人所遮蔽,漫天血色滚滚煞气腾腾。

随后,这巨大的独脚铜人,带着刺破耳膜的呼啸声,直直的朝桂花街灯台砸去!

公孙胜惊呆了,把自己的胡须连根拔下都浑然不觉。

他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也看出了这独脚铜人的底细。

“种师中真乃狠人也!隐忍至今,竟是为了犂庭扫穴,一锤定音?!”

而在桂花街,灯台之上。

独脚铜人还未落下,袁术便接连喷出几口鲜血,只听得噼里啪啦的木板破裂声,袁术的双腿居然直接没入地板中,整个人栽在台子上。

是……种师中?!

袁术目露惊骇之色,面容扭曲,近乎歇斯底里。

不!不行!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求得神通种,我要正式拜入胡姥姥座下,我要得道成仙,我要长生不死!!

袁术一把抓住腰间官印,拽了下来,拼了命的伸过头顶,鲜血从牙齿缝隙中淌下,打湿了衣襟。

口齿不清的大吼道,

“吾乃渭州知府,汝等匹夫,岂能伤我?!”

哗啦!

一声霹雳震响,独脚铜人轰然笼罩了桂花街,滚滚匝地!

隆音在夜幕之中回荡不绝,威势宏烈。

知府官印绽放出淡淡微光,挡住了这一击。

但也仅止于此了。

袁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独脚铜人,寸寸逼近,压得官印金光,步步紧缩,摇摇欲坠。

但古怪的是,这巨大的独脚铜人,却未波及到除袁术之外的一砖一瓦,那看似杀气腾腾的血气,落到一众百姓面前,也只当冷风拂面。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能死!!”

袁术大吼。

与此同时。

一匹快马化作一道残影,快速从渭州城门下掠过,骇人的气势宛若投掷而出长枪,将满街花灯惊乱,熙攘人群凿开。

这是一匹来自中州汴梁城的凤头骢,青白杂色,纹若龙鳞,日行万里只需一斛豆子、一壶浆,可入火、坐水、无视毒瘴、踏雪无痕。

乃是当今天子,道宗皇帝的禁脔,专门为其传送机密要信。

凤头骢卷起飓风,马蹄有力践踏地面,浑身肌肉如同水波般颤抖,两道汹涌气柱从鼻中喷射而出,打得地面碎石飞溅。

凤头骢快速入了内城,直接跃过小种经略相公府的门槛。

马背上的骑士居高临下,目光冷凛,奉出一道圣旨。

声音传遍整个小种经略相公府——

“圣上有命,令渭州诸将,刘延庆、种师中等人速速鸣金收兵,拆筑毁寨,撤离大通河,不可贸进,违令者,斩!”

白虎节堂中。

披挂山字甲,宛若猛虎出笼,紧握独脚铜人的种师中,闷哼一声,连退三步。

每退一步,他便苍老三分;眸子中的炯光,也黯淡三分。

到了最后,种师中颓然坐回堂首,魁梧的身体居然有些支撑不住这具山字甲。

独脚铜人的表面,悄然爬满了裂缝。

虎口挣裂,鲜血沿着这些裂缝,缓缓滑过,滴答在青石板上。

种师中语气疲惫道,

“末将,遵旨。”

话落,渭州城中那巨大的独脚铜人虚影,荡然无存,如清风般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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