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8章 各有绝活,我很满意(1 / 1)过电过敏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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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月季带着徐大志、张耀二人离开之后。

耿煊看向梁文英,道:

“梁坊主,我知道你们里坊与游民之间,有许多心结隔阂。

不过,为了西迁更加顺利,我希望你们还是要与沿途游民多些协调和沟通。

若是你们不方便直接与游民接触,也最好与刘月季多交流一下,让他在中间进行协调。”

“是。”梁文英道。

耿煊的目光又看向成嘉、常思道等四名坊主,四人也纷纷应是。

此事谈妥之后,五坊西迁之事基本就彻底捋顺了。

五坊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梁文英等人也相继请辞。

与他们一起离去的,还有范宏盛、魏万宗等人。

他们要为五坊西迁保驾护航,也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一支玄幽铁骑的存在,才能让五坊西迁如此顺利的推进下去。

这些人离开之后,厅中瞬间为之一空。

耿煊这才对一旁的洪铨道:“去把赵星朗他们唤进来吧。”

很快,一行六七人在洪铨的带领下进入厅中。

为首一人,便是昨日答应给他向元京传话的赵星朗。

今日再次看到他,耿煊挑眉问道:

“元京这么快就回信了?”

赵星朗忙道:

“哪可能这么快。”

“我将您的意思,不仅上报给了元京,也告知了驻留月露原的元京各家代表。

因为时间太短,我还没有收到全部的反馈。

不过,距离万平集较近的几家,都想过来看看。”赵星朗道。

耿煊笑道:“看什么?看我这个屠夫有没有传言那般嗜血凶残么?”

赵星朗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道:

“不是,不是,您可能不知道,无忧宫在咱们中的口碑,也是很坏的。

它能立足到现在,凭的完全是实力太强,大家都奈何不了它。

咱们在场这些,有一个算一个,都巴不得它赶紧完蛋。

现在,大家听说您一夜连诛无忧宫十几名炼髓高层,都想来瞻仰一番您的风采。”

说着,他已经让到了一边,对身后诸人介绍起来。

这个出身于元京徐家,那个出身于元京李家。

这个出身于元京八方镖局,那个出身于元京定远拳馆。

虽然他们身后的势力无法与无忧宫相提并论,却也一个个都是有根有脚。

当赵星朗引荐到他们时,一个个才不卑不亢的向耿煊拱手问礼。

从他们看向耿煊的眼神中,找不到如盛祥谷于群等人都有的惊怖恐惧,倒是好奇探究的意味更多一些。

有两人对耿煊的好奇,甚至已经有些看稀有物种的那味儿。

他们听了耿煊在月露原做出的种种事迹之后,相较于对他实力与嗜杀成性的关注,他们更好奇的,乃是耿煊那完全异于常人的行事方法。

而这,才是这几人愿意接受赵家一个商行管事的邀请,前来此处拜见耿煊的原因。

从这些人的眼神,以及那矜持到显得有些倨傲的举止神情中,耿煊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自己的尊重,仅是一种礼节性的客套,流于表面。

骨子里,他们是带着平视甚至是俯视的目光,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关注自己。

耿煊对此不以为意,反倒是旁边的洪铨、程辉等人感觉到了不爽。

耿煊看向赵星朗,问:“看也看过了,你们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赵星朗还没有开口,其中一个出身于元京徐家,看相貌年纪应是一行诸人中最年轻的一位青年,忽地将本来就站得非常挺拔的身姿再次挺了挺。

他本人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玉树临风,可在旁人眼中,就已经到了非常做作刻意的程度。

而随着他这举动,在耿煊的视角,真就成了鼻孔看人了。

只听这位青年呵呵笑道:

“阁下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把我们看得太轻了。

你将我徐家当成什么了?

分明是你主动与无忧宫结怨,现在却又担心应付不了无忧宫的手段,要我等替你出面挡灾。

我该说你一厢情愿,还是说你太天真呢?

……这天下事,难道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听了这青年的发言,耿煊都没再多看他一眼,就看向一脸尴尬的赵星朗,问:

“元京徐家,就派了这么个玩意儿来月露原?”

赵星朗正要开口,旁边那徐家青年却当场红温。

只见他面颊通红,脖颈间青筋毕露,双眼瞬间血红一片,愤怒道:

“你……”

“闭嘴!”

耿煊冷喝一声,那徐家青年当即就怔在了那里。

不仅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身形也保持那过分笔挺的状态,一动不动的定在了那里。

旁边几人都心中凛然。

他们不知道这徐家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却可以肯定,眼前这状态,绝对不是他自愿的。

一定是对面那人使了什么手段。

可偏偏,他们看不出来,耿煊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将肉眼难见的阴风化骨掌劲力送入徐家青年体内,用物理让他闭嘴,耿煊看向赵星朗,问:

“他就是徐家在月露原的负责人?”

赵星朗连忙摇头道:

“不是,徐家负责人另有其人,和我们一起过来的本来也不是他。

只不过,在受您接见之前,被他给硬顶了下来。

……他是徐家家主的爱子,性格历来就有些恶劣不讨人喜欢,其他徐家人也都不想与他硬顶,就随了他的心意。

哪曾想,他在您面前,居然也敢大放厥词!”

耿煊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而是若有所思的道:“这么说,那徐家负责人现在也在万平集?”

赵星朗点头道:“是,他现在就在泰宁馆外不远的茶肆里等待。”

耿煊道:“你去将他唤进来。”

赵星朗闻言,怔了一下,扭头看了旁边依旧一动不动的青年,感觉有些疑惑,又莫名感觉有些心慌。

赶紧应了一声“是”,就脚步匆忙的出了大厅,向泰宁馆外狂奔而去。

和赵星朗一起进来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是走是留。

耿煊道:“你们可以到旁边稍坐一下,有什么事,等我处理完这徐家的事情再说不迟。”

听了他这话,众人反倒没了无所适从之感,也不去旁边找座位,而是继续站在那里,等候起来。

很快,赵星朗便领着一个中年人脚步匆忙的进入大厅之内。

这中年人瞥了一动不动站在旁边的青年一眼,当即就朝着耿煊大礼下拜道:

“小子不懂礼数,言语间冲撞了阁下。

我代他向您赔罪,请您不要计较一个小子的胡言乱语……呃——啊!”

正下拜赔礼的中年男子,先是疑惑的一愣。

因为低头下拜,视线看着地面的他,发现有汩汩血水流入自己的视线之内。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让他惊讶又困惑,口中言语都不由自主的变成了惊愕。

然后,他下意识的循着血水流来的方向抬眼看去,当即就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惊呼。

却见原本站在他旁边无法动弹,似乎受制于人的青年,正从双脚开始,向地面“陷落”。

仿佛支撑他身体的骨架正从脚掌开始,消失不见。

当然,这些骨架并非真的消失,而是软化成了骨泥,与血肉皮膜混合在了一起。

最后,皮肤也没有绷着,跟着消融在这一滩可疑混合物中,贴着地面流向四周。

当中年男人抬头看去之时,徐家青年一双大腿以下的部位,全都化作了血泥混合物贴着地面四散流淌。

而大腿以上部位,还在加速“陷落”。

中年男人的一声惊呼,就像是按下了加速键。

当他从这荒诞到有些不真实的场景中再度清醒过来时,徐家青年自脖颈以下部位,都已经化作了均匀的“一滩”,完全淌在了地上。

只有一颗孤零零的,没有一点血色,却依旧保持着用鼻孔看人姿势的脑袋,稳稳的立于“一滩”血泥中央。

第一次,宗师境界的阴风化骨掌的威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展现。

【红运二十八点,黑运十二点。】

随手杀掉一人的耿煊,声音平静依旧。

无论是脸上,眼神中,亦或者声音里,都不带有丝毫杀意。

他对愣愣的跪在地上,被血泥染污了膝盖的中年男子道:

“现在,你将这颗脑袋带回元京徐家,并转告徐家家主,我随时欢迎他来报复!”

中年人愣怔的抬头瞥了耿煊一眼,然后,就飞快的低下了头。

他不敢再多说一字,多看一眼。

拎着徐家青年的脑袋就飞奔出了泰宁馆的大门。

若是可以,已经听赵星朗讲述过事件经过的他真的很想说一句。

至于吗?至于吗!

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要将元京徐家的脸狠狠的踩在地上,得罪得这么狠。

您现在已经有了无忧宫这个仇家了啊!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可是,他不敢。

他不确定,那个说话平静,看人平静,神色始终平静的男人,在他说出一句不妥当的言语后,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待中年人提着一颗鼻孔看人的苍白脑袋远遁之后,耿煊看向厅中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众人。

问:“还有谁觉得自家门第太高,我让赵星朗传递的态度,是让你们纡尊降贵给我挡灾,可以现在就站出来。”

没有一个人动弹。

耿煊看向嘴巴微张,身体紧绷,眼神余光撇着地上流淌的血泥正在一点点往他脚下蔓延,想动又不敢动的赵星朗。

耿煊好心提醒道:“血要沾脚了,你不躲一下?”

赵星朗闻言,赶紧往旁边让了两步。

似乎想要缓和一下有些过分诡异的气氛,他还咧嘴,做了个笑的表情。

嘴上还略带调侃的道:

“据说,这家伙的亲娘也曾是花魁出身,早年间与无忧宫的席寒月还曾有过连榻同眠、同侍一人的经历。

后来席寒月忽然爆发了,无论是修为实力,还是身份地位,在无忧宫内都是突飞猛进。

他亲娘也就被他老爹,也就是现任徐家家主,当时还是徐家五少爷的徐沛给娶回了家,纳为侧室。

后来上任徐家家主意外身故,两个继承人也接连遭难,这徐沛就成了现任的徐家家主。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传言都说这里面有无忧宫的手脚。

而自从这徐沛成为徐家家主之后,更是有传言说,徐家与无忧宫暗中有了不少合作。”

听了赵星朗的讲解,耿煊心中有些恍然。

那徐家子那般不知死活,或许有着表演的成分。

当然,观众却不是他,甚至不是这厅中的某人,而是远在元京的一群人。

自己成了他表演的道具。

只不过,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自己这个“道具”竟这般不配合,一言不合就下死手。

或者,他以为凭着元京徐家的牌面,足够他全须全尾的离开这个大厅。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最后离开的,只有一颗脑袋。

“我说嘛,若他真是个智障,这元京徐家也不可能让他外出活动……他这是太‘聪明’了啊。”

想明白的耿煊,看向赵星朗,问:

“你这次带他们过来,不可能就只是为了看我一眼吧?”

赵星朗当即道:

“我们是听说五坊西迁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想要过来看看究竟。”

说到这里,赵星朗看向耿煊,小心翼翼的道:

“您说,咱们可以去看的,对吧?”

耿煊点头道:“当然,你们想看就看,若是愿意,跟着队伍一起西迁都可以,我没什么可隐藏的。”

赵星朗道:“那……我们就随队走走?”

“去吧。”

耿煊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

“五坊的运力和资源都非常紧张,你们随队可以,却不要妨碍了西迁进程。

车马最好自备。

另外,若有吃用方面的消耗,自带的也就罢了。

若是用了里坊的,也不敲你们竹杠,该给的银钱不能少。

我猜那些里坊没胆子问你们要钱,我就先将话给你们讲明白。”

他当然不觉得这些元京势力会在意这点小钱,可正因为他们不将这种小钱放在眼里,才会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些。

浑然不知,他们随队这件事本身,就会给西迁队伍带来额外的负担。

赵星朗连连应承道:“是,是,我们会注意的。”

谈定此事,耿煊与这些元京高门的代表也没什么可聊的,挥手就要示意洪铨带他们去找梁文英、范宏盛等人,协调好具体的随队事宜。

就在这时,一个可能心中已经筹划着出门就开溜的男子见洪铨向他们走来,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道:

“前辈,您让赵星朗带的话,我都明白了。

您的人品,我是相信的,这趟随队,我就不参加了吧?”

耿煊盯着此人,皱眉道:

“你现在才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你是不是已经认定了,我就是心怀鬼胎?”

这人闻言,就像是被火烧屁股一般,脸色立变,摆手道: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怎么可能这么想!”

“那你就随队去看看吧,便是你想要编排我,也等看完了之后再说吧。”

“没有没有,我对天起誓,我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

见此人就差直接跪下来了,耿煊赶紧点头,很敷衍的回道:

“好好,我信你,去吧,去吧。”

好说歹说,洪铨终于将这些人领着离开了。

接连处理了好几档子事,正准备趁机松快一下,洪铨却去而复返。

手中还捧着厚厚的一摞物事。

看着那颇为眼熟的物件,耿煊问:“什么?”

“拜帖。”洪铨道。

说着,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有什么问题?”耿煊问。

“这些拜帖,都是您让我记录的那些集市遣人投来的。”洪铨道。

“我让你记录什么了?”耿煊疑惑。

洪铨傻眼,连忙道:“前不久,周边许多集市主动投贴归降,您让我将那些没投帖的集市记下来。”

因为事情太多,一时间都有些忘记的耿煊恍然,道:“是这些集市啊……真的都遣人过来了?”

洪铨连忙点头,还道:

“还不止呢。

不仅您让我记录的那些集市,都遣人投来了拜帖。

就连那些因为距离太远,我都没有算进去的集市,也有好几家遣了人来。”

说到这里,洪铨顿了一下,道:“帮主,我有个猜测。”

“哦?什么猜测?”

“经过这两天的发酵和扩散,自您进入月露原所做所行之事,已经扩散开了。

包括您在丰泽坊、万平集、泰宁集、石滩集等处的行动,现在已经在月露原疯传开了。

而且,据我了解,这些消息越往外传,被添油加醋的不实内容就变得更多。

在那越来越离谱的传言中,不仅您越来越嗜杀残暴,而且还说您每天都要吃活人心肝下酒。”

“吃活人心肝下酒?”对于那“嗜杀残暴”的谣言,耿煊完全无动于衷。

但后面这个,他就实在有些忍不了了。

“嗯。”

“你继续。”

虽然心中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耿煊终是没有说什么,让洪铨继续。

“从这些主动来万平集投帖归降的集市,也可看出这些消息的扩散轨迹。

我心中便生出一个猜想,随着这消息继续在月露原扩散,还会有越来越多集市主动前来归降。

当主动归降成为一种大势潮流之后,剩下的那些集市也会陆续动摇,做出相同的决定。”

耿煊怔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

因为在他的计划里,并没有去太远地方“收粮”的打算。

可他是这么想的,月露原的那些集市不知道啊。

相比于万平集、泰宁集、石滩集这些集市用血的教训换来的经验,主动送粮保平安的佑安集明显才是其他集市乐意效仿的榜样。

抵抗?

没有哪家集市会是这支玄幽铁骑的对手。

联合抵抗?

从两百多年前,元州自废武功开始,“各人自扫门前雪”就成了遍及元州的普遍风气。

以邻为壑,以邻为敌,近邻就是最大的竞争对手,最大的生存障碍。

延续了两百多年的风气,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在耿煊率领玄幽铁骑肆掠月露原之前,无忧宫可也在用另一种方式肆掠月露原。

明面上的杀戮或许没有耿煊这么狠,可对月露原的持续伤害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露原的集市做什么了?

有反抗么?

还不是主动积极的配合!

在月露原看来,现在耿煊率领的玄幽铁骑,和曾经的无忧宫没有任何不同。

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凌迫月露原就范的手段。

一个看上去更温和,却如附骨之疽,更加深入骨髓,难以摆脱;

而另一个看上去却要粗鲁甚至粗暴直接得多。

所以,善于迎来送往,面对强者,从来不乏柔弱身段的月露原诸集市,在他已经展示了力量与手段的情况下,当然弯得下腰来。

那速度,很可能超出他本人的预料之外。

佑安集不就是如此么?

耿煊心中点头,就在血腥气渐渐浓郁起来的大厅中,接见了这一次前来投帖之人。

对于这些人,耿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确认一般询问:“真降了?就不反抗一下?”

“真降了。”

您的英姿,只是看着我们就已经折服了。

“规矩知道吧?”

“知道,留足自用粮,多余的囤积粮运来这里。”

说着,这些拜访者又对耿煊的宽宏仁慈,奉上一记记看似拙劣,却足够简单直白的马屁。

在确认这些集市不需要他亲自派人去催,会主动将粮食运过来之后,耿煊又说了两句话。

“我会安排人暗中调查,要是有谁敢阳奉阴违,自己看着办。”

“粮食不要运来万平集,直接运去流云坊。”

耿煊直接做出了决定。

“好了,都回去吧。

我要尽快看到你们的行动,不要让我久等。”

因为这些集市过于柔软的腰肢,经过一番粗略的估计,到现在为止,算上各家已经允诺会主动将粮食运来的集市,他筹到的粮食已经远远超出了十万人半年消耗的需求。

可耿煊并没有说“够了够了”、“不用送了”。

不管怎样,这些由各家集市分散囤积起来的粮食,全部集中在他这里,对于已经预见到正有一场遍及元州的粮荒危机的耿煊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些人离去后,耿煊也刚从万平馆返回无忧宫定星堂的据点。

——这里更有生活居家的氛围,这两天耿煊在万平集的大多数时候,都呆在这里。

耿煊却意外的发现,谷于群主动登门求见。

心中好奇的耿煊,在书房里接见了他。

“何事?”

谷于群道:“帮主,周边集市的反应,我都听说了。

我是想要提醒您,他们的用心,并不单纯。”

“哦?他们还有什么用心?”耿煊好奇。

长期厮混于月露原,甚至可以说,在这次被耿煊逼得无法在月露原容身之前,他就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谷于群对这个群体的心态把握得非常精准。

“他们是将来自无忧宫的压力,全部转嫁到您的头上!”谷于群一脸笃定的道。

“啊?!”耿煊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惊讶。

“无忧宫遍布月露原各处集市的据点,就像是蛛网。

初时不觉,可反应过来时,各处集市已经被深深的绑架,根本无法甩脱。

这一次,无忧宫不顾月露原死活,二次催粮,有很多集市心里都是不愿意的。

大家都知道杀鸡取卵的事情做不得。

集市的力量虽然远在下辖里坊之上,可大家也都知道,将里坊逼得没了活路,集市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是,面对无忧宫的压力,各家集市挣不脱,甩不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一次,您在月露原的行动,无疑是将无忧宫得罪得狠了,完全站在了无忧宫的对立面。

那些集市主动将多余的粮食送上来,固然是为了自保,却也是顺水推舟。”

“这样一来,只要无忧宫还要点脸,在与您彻底分出胜负之前,都不会再将压力给到这些集市头上。”

“对这些集市来说,相当于用手中富余的粮食,买到了一个可以真正自在喘息的时机。”

“您与无忧宫对峙的时间越久,对他们来说,这笔买卖就越赚!”

“而若是您与无忧宫的对抗中出现了折损,无论是损失的是您,还是无忧宫,对他们来说,同样是好事一件!”

“您千万不要被他们看似恭敬的姿态给迷惑了!”谷于群最后提醒道。

就差没直接说,在这月露原,除了我,您谁也别信。

因为他们都不是好人。

一群贱货!

面对一脸真诚,就差没当场将一颗真心剖出来给他看的谷于群,耿煊郑重点头道:

“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最后,谷于群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看着谷于群消失的方向,耿煊嘴角微微弯起。

从那个看似愚蠢,却有胆子拿他当“表演道具”的徐家子,到这些身段柔软,遇强就跪的月露原集市,多多少少都有种让耿煊开了眼界的感觉。

与之相比,赤乌山周边那些里坊乃至集市,风气似乎要显得粗犷、直率、可爱许多。

包括安乐集吴家,坏都坏得那么直接。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可爱呢。

与之相比,无论是月露原这些人,还是那些来自元京的高门子弟,都要浮华一些,甚至显得有些“油腻味”过重。

嗯,包括这个谷于群。

不过,耿煊也只是在心里稍稍提醒了自己一下,却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这些手段,用在他这里,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因为他看重的,从来都只有一件,那就是他们头顶浓郁的红名。

不过,很快,耿煊就发现,自己今日的“开眼之旅”,还没有结束。

谢航探头往书房里看来,见耿煊目露思索之色,便赶紧收回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又一次探头来看。

见耿煊还一脸思索的模样,他又将脑袋收了回去。

当他第三次将脑袋探出来时,他就觉眼前寒光一闪。

还不待他躲避,就听得“嘭”的一声响。

额头瞬间鼓起一个大包的谢航,就觉脑袋周围开始有无数星星在盘旋,天地都开始变得不稳起来。

“哐啷——”

一柄飞刀掉在了地上。

谢航茫然低头。

看了地上飞刀一眼,又抬头看向书房内,迎接他的,却是自家帮主那一双平静的目光。

这双平静的、不含任何凶戾之色的眼神,却让正头晕目眩的谢航瞬间清醒过来。

“帮……帮主!”谢航赶紧道。

“飞刀给我捡进来。”耿煊道。

“哦。”

谢航应了一声,赶紧低头将地上飞刀拾起,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送到耿煊面前。

“下次再这么探头探脑,迎接你的,就不是刀柄了。”

耿煊将谢航恭敬送到面前的飞刀扔到一边,教训了一句。

“说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平日里躲我都来不及,今天怎么主动往我这边凑?”

谢航瞥了耿煊一眼,见自家帮主没有生气的意思。

不过,对此,谢航心中还是有些不把稳。

毕竟,自家帮主杀人的时候,眼中似乎也没什么愤怒杀意之类的情绪。

那眼神,和现在也差不多。

这么一想,谢航心中又没底起来,甚至有点埋怨自己,怎么无缘无故主动沾了这么件事。

谢航心中虽然凌乱,但在耿煊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帮主,是这样的,这两天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去万平集街面上逛一逛。

不得不说,人口多就是好,万平集的街面,比百源集热闹许多。”

“说重点。”

“啊……哦,是这样,我今天逛街的时候,冲出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说是要向我认罪。

我当时听得一头雾水,她没事找我认什么罪,我又不是万平集的坐馆。

我见她纠缠不休,她那小胳膊小腿,我又不好下重手,就说我把你介绍给盛祥和谷于群。”

两人身为万平集的坐馆,处理万平集内的纠纷,就是他们的职责。

谢航这么做似乎没错。

可耿煊却已经听出来,那女的就是特意冲“心慈手软”的谢航来的,怎么可能让他介绍给盛祥和谷于群。

果然。

谢航紧接着就道:

“我才提了这么个建议,她脸色当即就变得惨白惨白的,看上去可怜得很。

她还紧紧拽着我的衣袖,让我救命。

还说她和她的相好在月露原已经没有活路了,只有我才能救他们。”

说到这里,谢航脸上露出纠结苦恼的神色,挠了挠头道:

“我当时心中好奇,就嘴贱问了一下原委,这事情就落在了我手里。”

耿煊心中也好奇起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谢航悄悄瞥了耿煊一眼,道:

“那女的叫刘小翠,他相好叫杜明杰,都是丰泽坊的人。

那刘小翠是梁文英妻子的婢女,而她相好杜明杰则在梁文英身边做事。

那天咱们从丰泽坊离开后,梁文英满里坊找他儿子梁明睿,口口声声说要将他抓住杀了。

梁文英的妻子救子心切,对刘小翠威逼利诱,最终杜明杰安排范豪偷偷潜出丰泽坊来万平集寻梁明睿通风报信,让他赶紧躲开。”

说到这里,谢航瞧自家帮主没有不耐烦,反而一脸的饶有趣味,心中不由得放松了些。

“后面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耿煊点头,后面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了。

那梁明睿的脑袋,可还是他亲手拍碎的,他能不知道么。

“梁文英天不见亮就要来万平集看情况,他那老妻担心梁明睿的状况,也一定要跟随。

到了万平集,两人分开。

梁文英死缠着洪铨,要亲自向您求救。

他那老妻却让杜明杰去了解梁明睿的近况。

那个杜明杰通过范豪,找到了脑袋被拍碎的梁明睿,也知道了他脑袋被拍碎的过程。”

说到这里,谢航叹了口气,道:

“要说那个杜明杰,也是个缺心眼,死脑筋。

他居然就带着脑袋被拍碎的梁明睿送到了梁文英妻子面前,还将他是如何被您拍死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您说,这种事情,谁受得了?

梁明睿的老妈没被当场痛死,已经算她命大了。

不过,那老女人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应该是当场就气疯了,直接冲到您面前大喊大叫,然后就被您给杀掉了。”

耿煊也没有想到,当初在他视角,一个简单的意外插曲,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曲折。

他饶有兴趣的问:

“那这件事就了了啊,她还来向你认什么罪?”

谢航闻言,又挠了挠头,道:

“那刘小翠说,虽是迫于主母压力,但范豪毕竟是受了她和相好杜明杰安排,偷偷潜出丰泽坊通风报信。不管怎么说,这事他们都做错了。”

“那求救又是为什么?”

“还是这档子事,他们偷偷安排范豪传递消息这事,已经被梁文英发现了。

她说,丰泽坊他们现在已经不敢回去了。

原本还想着在万平集多待几天,想想办法,让梁文英饶了他们两个。

可他们听说丰泽坊马上就要全部迁走,整个人都傻了。

等丰泽坊一走,咱们也都离开了万平集,他们哪里还能再万平集呆得下去?

整个月露原都没有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说到这里,谢航似乎已经对这两个倒霉蛋的境遇感同身受起来,“哎”的一声,叹了口气。

耿煊一脸疑惑的问:“同一件事,又是认罪,又是求救,他们到底要哪样?”

“呃——”谢航有些傻眼,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想了想,他迟疑着道:

“或许,他们两个都想要?”

耿煊问:“他们现在哪里?”

谢航精神一震,忙道:

“就在外面候着。”

“你去将他们叫进来吧。”耿煊道。

……

很快,谢航领着三人进入书房。

三人都是低着头。

才刚进入书房,就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脑袋都是低低的垂着,让人看不真切。

耿煊起身绕过书桌,来到三人面前,眼神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左边一人,已经是第二次见了。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正和梁明睿躺在一起呢。

自然就是那个“通风报信”的范豪了。

中间一人,是个年轻女子,因为一直低着头,相貌没怎么看清楚,但身段确实非常不错。

不是那种“舞腰纤细掌中轻”轻盈柔美,而是显得更加健康矫健,却又不显臃肿的丰腴。

“你就是刘小翠?”耿煊问。

“……是。”刘小翠低着头,声音颤抖的回道。

“把头抬起来。”耿煊道。

刘小翠的身体明显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听话的将头抬了起来。

耿煊直视她的眼睛。

游离不定,惊慌失措。

耿煊将刚才问谢航的问题,也对她问了一遍。

“又认罪,又求救,你到底要哪样?”

“我……我……”

刘小翠声音颤抖着想要回答,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她游离的眼神不受控制的转向了右边。

而那边,正跪着她那名叫杜明杰的相好。

看着她这下意识的神情流露,耿煊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他移步从刘小翠身前离开,来到杜明杰面前。

“把头抬起来。”耿煊道。

杜明杰将头抬了起来。

没什么特别的,只能说五官还算端正,眼神也算明亮。

耿煊看着他,问:“谢航说你缺心眼,死脑筋,你是吗?”

杜明杰闻言,立刻将脑袋磕在了地上,道:

“大人饶命,我骗了谢队长。

不过,请不要怪罪小翠,这都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一旁的谢航闻言,忽地瞪大了眼睛。

有种自己被人骗的恼怒感,却又有种不知骗在何处的茫然感。

被骗?

哪里被骗?

耿煊却道:“呵,这么老实?这就交代了?不顽抗一下?”

“大人当面,小的字字句句不敢有丝毫隐瞒。”头磕在地上的杜明杰道。

“将脑袋烂掉的梁明睿直接送到他老妈面前,你这是故意的吧?”耿煊问。

“是。”杜明杰回答的很是干脆。

耿煊神色不变。

倒是旁边的谢航忽地瞪大了眼睛,似乎要想发作一下。

可下一刻,他自己都觉得,这事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哪里就需要发怒了?

所以,他又将心态主动调节了过来。

耿煊打量着他,道:

“胆子不小,你这算是把我也算进去了吧?

你是怎么想的?”

见杜明杰就要开口,耿煊却忽然道:“你闭嘴。”

杜明杰老实闭上了嘴巴。

耿煊看向旁边的刘小翠,道:

“你来说,我看你也是个胆小怕事的,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跟着你相好合谋这种事?

不要命啦?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比梁明睿的妈更好惹一点?”

被逼问的刘小翠眼神再度游离,不由自主的向旁边杜明杰看去。

可耿煊却道:“别东张西望,这个问题不答好,今天你们别想过关!”

听到这话,刘小翠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因……因为……”她的嘴巴张合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脑子里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耿煊却不放过她,厉声问:“因为什么?”

“因为明杰说你是好人。”

一句不过脑的话从刘小翠嘴里蹦了出来。

这话一出,书房瞬间安静。

谢航差点惊得将一双眼珠子瞪出来。

耿煊也是愣了片刻,然后忽地捧腹哈哈大笑了起来。

似乎这话莫名戳中了他的笑点,笑得他腰都直不起来,手扶着书桌,笑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震惊四野。

洪铨、程辉等人听见动静,过来查看,被他挥手赶走了。

好一会儿之后,耿煊终于直起了腰,手指在眼角擦过。

他看向刘小翠,点头道:“不错,你的回答我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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