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路明非！”清一水的剑道服加面甲，路明非也认不出来者是谁，直到对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路明非才勉强从音色中辨别出那是赵孟华。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赵孟华仿佛在咀嚼着每一个文字，牙齿开合之间就像是在撕咬路明非的血肉，压抑的怒火好似要化作烟尘从面甲中渗透而出：

“你不是喜欢玩吗？来，我来跟你打！”

自从上次在宴会见面之后，赵孟华再也没和路明非说上哪怕一句话。一方面是他心高气傲，觉得路明非就算是改变了又怎么样？反正也影响不到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路明非也是这么想的，赵孟华的事情和他半分钱关系都没有，高三毕业之后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包括这个班级的绝大多数同学都是；

所以路明非平等且冷淡地对待着每一个不在意的人，对方搭话就认真回答，不说话也就算了。就像那些过来告白的女孩一样，认真回答，却连名字都记不住。

“我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反倒是她乐在其中？”路明非平静地看了陈雯雯一眼，又转向赵孟华，依旧单手拿着竹剑，无所谓道：

“不过我很闲，陪你玩玩也行。”

毫不在意的语气让赵孟华觉得自己遭受了侮辱，心中的那根弦像是被一只巨手捏紧一般。而众所周知的是，无论是水流还是火焰，在通路减小的时候势头都会增强，如果说赵孟华之前的怒火只是五毛钱的打火机，现在已经升级为防风款式了。

赵大公子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他对自己“楚子航第二”的名头也颇为自豪，楚子航学大提琴，他也学大提琴；楚子航练过剑道，他也练过剑道；他有着优渥的家境，长久的训练，强大的学力，他的尊严和骄傲理所当然，一个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的衰仔凭什么撷取他的一切？！

就连他都要小心呵护的女孩，凭什么……

“咚——”

面甲受击，赵孟华呆滞地看着被挑飞的竹剑，甚至还看到路明非顺手挑飞了又走过来的陈雯雯的竹剑，也在对方的头上敲了一下，女孩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偷袭也会被挡住，受到攻击的时候发出“哎呦~”的声音，甚至有点俏皮，赵孟华都能想象到陈雯雯面甲下吐出小舌的可爱表情……

其实路明非敲他的那一下也不重，赵孟华甚至没有感受到半点疼痛，但却仿佛被路明非狠狠抽了一个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路明非！”这个在短短两周内被抢走了全部风头的男孩接受不了，也无法接受自己像被木棒吸引的小狗一样去捡竹剑。好在他的一个小弟连忙递上竹剑，赵孟华这才得到台阶，稳稳摆出正眼架势，死死盯着路明非的动作。

然后剧情重演，赵孟华全神贯注之下也没能看清路明非的动作，又是一把竹剑被挑飞，又是在面甲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甚至路明非还转向了其他看戏的同学：

“还有吗？”

“我。”一个快要能装下路明非的男生站了出来，不是赵孟华的小弟，看着也面生，应该是其他班级的高二学生：“你的剑很快，我想亲自体会一下。”

“哦。”路明非没做评价。

挑剑，敲头，连贯清脆，路明非随口补上“下一个”，男生则是满脸茫然退下，站在人群中开始琢磨。而其他同学像是被激发了热情一样，争先恐后地举手，路明非随手指了一下就有人出来。

这次是个女生，把对待楚子航的那一套放在了路明非身上，开口就是嗲嗲的路师兄，奈何话都没说完就是一声“咚~”响，面甲都遮不住女孩倾泻而出的错愕，想必今晚论坛又会有新的帖子出现，再度强调路某人的毫无人性……

其余同学热情高涨，手臂高举得像是某个小胡子在演讲，路明非则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敲头机器，敲完就随手指个方向，甚至上一个人的剑还没捡回去，就又有一把竹剑被挑飞到相同地点，后面的人小跑着追上前者，并肩返回的两人一起摸着脑袋，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唯独赵孟华呆呆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想过这场大战可能会和楚子航vs犬山贺一样，最后发展成狠厉的硬拼；也想过自己碾压路明非，大家为他欢呼的模样；甚至哪怕心里否定，他也想过自己被路明非打败，揍得鼻青脸肿，但也算个爷们……

可这算什么？！

他赵孟华其实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要不是有人给他送上了一把剑，他连被敲第二次的机会都没有！

他将路明非当作了对手，可路明非只当他是路人！

就像在那场宴会上一样，若不是他主动开口，路明非都不会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哪怕一秒，可当路明非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相应这个男孩的号召，仿佛被命运偏爱。

赵孟华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下去，怒火，不甘之类的东西微不足道，无法被对手放在眼里的东西根本就毫无意义，就像人类不会关注蝼蚁是否扬起了触须，张牙舞爪地试图做些什么。

直到人群中发出惊呼，苏晓樯挺着胸膛站在了路明非身前，碾压同龄人的身材让她即使穿着剑道服也是那般醒目，骄傲地抱着剑，却被路明非轻轻戳到了腰间痒肉，笑得花枝乱颤，扭动着腰肢退到人群当中；

直到楚子航严肃地走到路明非对面，并提醒自己身后的人散开，又和路明非说他也想试试，最后被一剑劈得倒退好几步……

原来，路明非也不是不会对人特殊，只是绝大多数人都不值得他如此对待罢了。小天女只是来凑个热闹，路明非就满足她一下，甚至都不用她去捡竹剑；楚子航想事实路明非的剑究竟有多快、多重，路明非就满足他。

赵孟华独自站在原地，却又好似被淹没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