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上场的时候,盛凡早已在擂台上等待良久。
两人刚一照面,他就察觉出对面人的情绪与平日不同,像是一座积压已久的火山,随时准备用喷薄的熔岩将周遭的生命都拉入地狱。
盛凡在心里叫苦不迭,心想该不会是那日蓬莱城布店中他多管闲事,惹了秦越不高兴,对方自此跟他结仇了吧!他以前也不是没看过秦越的其他比试场次,那时候对方虽然也出手利落,毫不留情,但明显看着情绪是稳定的,有种冷面杀手的感觉。
怎么到了跟他比试的时候就看起来不太对呢!
难不成真是报复?还是说……盛凡不知怎么的,抬眼瞧了下贵客席上的那道红衣身影。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个中原因,对面的秦越已经持剑冲了过来。
这么大的擂台,秦越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到了盛凡的面前!甚至他连对方带来的风都还没感受到!
丹霄圣君的座下首徒实力强悍,又占据先机,龙骨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封.杀严密,如同在擂台区域间布下天罗地网。场上的另一位在局面上几乎是处处被动,疲于招架,不到一刻钟便衣衫褴褛,脸上也现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全是拜秦越的剑气所赐。
若非摘星宴的擂台比试严禁伤人性命,盛凡怀疑此刻的自己早已是对方剑下亡魂,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丹霄圣君的座下首徒,在摘星宴开始之前就是备受关注的选手。自摘星宴开赛以来,他还是头一回打得如此主动,大开大合,咄咄逼人。这潇洒的身姿和凛然的剑意叫观赛台上的观众们又爱又怕,这会儿观赛台上已经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全都是激动的喝彩和点评:
“我的天哪!今日秦越才拿出他的实力吗?!打得太精彩了!”
“我倒觉得不够精彩!对手实力差距太大,你没看几乎是一边倒的情形吗!”
“能在秦越这么猛烈的进攻下还能不掉下擂台,这已经足够说明盛凡的实力了!换个人上去,说不定早就被赶下去了!”
“你说得对!而且根据我看这么多场的比试来看,盛凡本来就是那种比较擅长苟住然后寻找机会的人。他到现在还没有被赶下擂台,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他的反击了!”
“那也得看他的反击有没有用……”
“……”
忽然,热烈注视着擂台的观众群中爆发出一阵高亢的欢呼。
擂台之上,一片如果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的细密暗器迎着秦越凛冽的剑气而去。
那是一片针。
一片形状如同普普通通的绣花针一样形成的暗器群。
每一根针的体积如此之小,以至于如果不是高度专注,时刻准备,仔细观察就几乎根本看不见。它们的速度如此之快,配合极小的体积,简直令人措手不及。
然而它的威力绝不可能仅仅跟一根绣花针一般,即便是一根绣花针在这样的速度下也能教人毙命!
盛凡全身上下的衣物已经没有一片是好的了,一身衣服几乎是摇摇欲坠地挂在他身上。与此同时,在每个衣服的豁口下,几乎都对应着一道伤口。
秦越控制灵力的能力是如此强大,以至于每道伤口在盛凡身上呈现的力度和大小都差不多。不至于叫他毙命,但也是在缓慢地令他失血,如果这次不能成功缓一口气,他就真的支撑不住了。
盛凡按着腰间的长剑。
是的,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甚至没有机会拔剑!
拔剑需要合适的时机,若是半途拔剑,只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方,还会使自己束手束脚,徒增累赘罢了。
秦越已逼至眼前,只看那根针能否为他争取到时间!
不仅仅是盛凡死死盯住了那片细细的针,就连在场的观众们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下,究竟能否得逞?这一下,究竟能否给盛凡拖延更多的时间?
针群如蜂群,直逼秦越的面门。他和盛凡之间的距离本来就近,这一群针在如此短的距离,以如此快的速度直接逼近,甚至秦越都无法腾出手来回防,他总要躲一下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越不但没有躲避,甚至迎面而上。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手上的剑也稳稳当当,目标始终如一就是盛凡的命门!
盛凡脸色大变。
对方为了赶他下台,难道自己也不惜重伤?!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就在裁判即将喊停之际,那针群却如同碰上石子的溪流,瞬间分了开去。随后,针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把抓住,然后碾得粉碎,随着剑气激起的风消散于无形。
盛凡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甚至忘记了秦越那直逼而来的一剑。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那柄长剑已经收起,一道力量冲击了他的胸口。等到盛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被秦越一脚踹下了擂台!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场内场外的裁判和观众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裁判急急忙忙敲起了鼓,宣布拔得头魁的是来自昆仑山的秦越。
看台上的观众席顿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人人都为这精彩的转折而欢呼:
“刚刚那是什么!那把针!那把针竟然没有伤到他!”
“天哪,太精彩了,我本来以为盛凡还能多留一会儿,没想到转头他就出了局!”
“这是怎么做到的?!我也想用有这样的技能!要是能全身上下都能抵挡外来伤害就好了,这样我岂不是光靠防御就能天下无敌!”
“我感觉像是在身体表面汇聚灵力,从而挡下了这一击!看后面针群都粉碎了,说不定顺道还用灵力施了个术法!”
“好帅!我也想学!”
“你在想啥呢?你以为你的想法前人没有想过吗?肯定是因为难做到才没人做啊!你不要光看秦越耍的帅,你先能把灵力控制精准能穿针引线再说这吧!”
“唉……”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秦越打得这么快,这么专注!他能做到这么难的事,看来丹霄圣君平日里对他严苛说不定真的有用……”
“那当然,想要变强除了天赋之外,就是要能吃苦啊!”
“……”
在周遭层层叠叠,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袁微名盯着擂台上神色平静的秦越,眼中晦暗不明。
这些坐在观赛台上的小崽子们见识少,阅历低,本事也不高,所以他们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关窍。但是袁微名是知道的。
秦越这一招跟那天沈夕在凉亭中是一个路数,系出同源。
他看不透沈夕的修为,难道还看不透秦越的吗?
只是袁微名虽然能看出秦越的确只有金丹期的修为,却看不透对方刚才那一番举动究竟是怎么操作的。他内视秦越的经脉,只能惊叹这人天生的骨肉强劲,经脉竟然如此宽广,内里灵力澎湃,源源不断,似乎都集中在他背部的骨骼上。
袁微名记得,在针群粉碎的瞬息时刻,有一股强劲的灵力从秦越的身后迸发出来。只是不等袁微名深究,那股强劲的灵力就迅速缩了回去。
或许是他探视的目光有些久,擂台上的秦越似乎察觉到什么,朝着这边冷冷地瞥了一眼,很快就构筑屏障来阻挡他的窥伺。
若是袁微名想强行查探,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对方毕竟身份特殊,此刻又受众人瞩目。他作为抱朴宗的长老,实在不好当众和对方撕破脸皮,这样会牵扯到太多,不值得。
因此袁微名脸色阴沉地退回了原位。
不管场外有多少暗流涌动,场上的气氛依然热烈非凡。
比试的座次已经全部排出,排在前五十位的豪杰依次上台接受奖励。最后一位上台的是秦越,当他上台的时候,整个摘星宴的热烈气氛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泰然自若地迎接着来自各方的奖赏,不论是溢美之词还是丰厚的奖品,似乎在他眼中都没有区别。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放在贵客席的那道红衣身影上。
自己的徒弟出尽了风头,不但仗打得漂亮,台上的风度也是成熟稳重。尽管沈夕并无意到处宣扬,前来道贺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作为东道主的殷无正,此刻一扫前几日玄天门没有弟子进入决赛的郁气,现在他望向沈夕的目光满是佩服:“哎呀,恭喜恭喜,秦小友拔得头筹。圣君真是教导有方,这样的实力,这样的气度,我看都是圣君精心琢磨出来的。”
殷无正虽是恭维,却也有真心,说的是心里话。就说这秦越,听说原本是个炉鼎,他见面一瞧果然是。炉鼎的天资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便是身上带着点别的血脉,若是没有沈夕一心一意地为对方琢磨最合适的功法,又怎么可能进步得这么快?
再看秦越不卑不亢,宠辱不惊。这样的表现或许有天生心性的缘故在,但如果没有沈夕的打磨和耳提面命,对方又怎么可能十年如一日地勤勉训练还毫无怨言,得到这样好的成绩也不见喜色?
沈夕不管来向自己道贺的人都在想什么,面对他们的祝贺都一律笑纳。若是换做其他门派的长老们弟子拔得头筹,来人祝贺的时候多少要谦虚一下,说两句运气。沈夕却不,神色自然得仿佛他的徒弟得到第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诸位前来道喜的长老们看了丹霄圣君这副模样,不禁一时语塞。不过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凡是看过最终比试的人都知道,秦越的实力的确是一骑绝尘,不论碰上谁,终归都是他赢。
就像几百年前的丹霄圣君,在摘星宴上风头无两的模样,真是徒弟随师父。
等到颁奖结束后,秦越一刻也不多停留,直接下台朝着沈夕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