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学我者死

黄金帝国，连绵起伏的群龙之巢山脉，早已不知其有多高。

没有巨龙衡量过如今这条巍峨绵延的山脉，也没有凡人和学者敢实际测量这座山脉的高度。

但每个来到黄金帝国，踏上这片土地的人，在遥远的海岸线上，就可以看到这座高低起伏，矗立在云海深处的圣山。

就算是一些服侍在群龙王堡中的侍女，也只知道，当初龙群削平整座山峰，在最为宽阔的半山腰上建立的巨龙城堡离王下之都那座城市的高度也有万米。

永无枯竭的地核能量与大地之下积淀千万年的火山岩浆，似乎都被这条祖代红龙的长久生活的巢穴效应力量所影响。

本来没有主观意志的巢穴效应，在祖代红龙具有强烈主观意志力量的侵染下，日复一日让龙群山脉拔高生长。

坐北朝南，从西至东，连绵数千里，最东边的山脉，已经开始延伸到大海之中。

一些喜欢驾驭着鲸鱼海兽在海中畅游的渔民，惊奇地发现，在大海的海底，已经有无数如同春天嫩芽破土而出的山峰，正在从海底火山根脉上生长而起。

这些海底山脉生长是如此迅速且多不胜数，并且有着逐渐截断南北近海海域的趋势，许多外界的学者和法师，也在根据着巢穴效应的影响力，而猜测着如今帝国皇帝的力量层次。

众所周知，帝国的皇帝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开始在整个世界崭露头角，即使过了对于短生种生命中的许多年月，这条让人捉摸不透的红龙却还只是处于青少年年龄阶段。

无论是在北境上流传的群龙故事图集，还是那些贵族和法师手中的怪物图鉴与画本上，都有着许多关于巨龙的知识以供他人了解。

但无论是按照这些常识，还是那些学者进行大胆的推测，都无法真正触摸到这条红龙的真实面目。

因为哪怕是传奇巨龙的巢穴效应，也无法比拟祖代红龙这种潜移默化的大规模，几近于改变整个地域的根本地形和附带的生态。

就算是祖代龙的血统，虽然拥有比寻常巨龙更强大的伟力，但在青少年阶段，受限制于巨龙本身的道路，也无法比拟黄金帝国的龙皇帝的影响。

至今仍旧被栓在巨龙王堡前，看守大门的祖代金龙奥比拉什就是其中的明证。

而从祖代红龙少有的展现在外的战斗中分析，想要找到这条特殊的红龙强大的原因与其弱点，相当困难。

因为这条祖代的红龙每次在外展露的能力，都不与之前相同，就好像是凡人们在地里种下的洋葱，一层一层的外皮揭开，内里还是一层又一层的皮。

只有一点，被那些想要暗中探究祖代红龙秘密的人们所了解。那就是，这条红龙仍旧是一条纯正的巨龙，拥有每条巨龙都格外强烈的贪婪欲望。

据说黄金帝国中，生活在这个国度中的所有种族，其中最出色、最纯洁、最美丽的少女，都需要经过红龙的挑选，充塞入其豪华壮阔的王宫之中。

所有的种族，都需要上供最大最明亮的珍珠宝石，供奉最美丽最柔软的丝绸与兽皮，最美味的食物，最酣畅的美酒，以供群龙享用。

要不然，怎么能解释得通，那龙群生活的奢华与帝国皇帝生活的奢靡呢？

于是艾卡妮娅世界中，开始兴起了一些专门以研究巨龙文明与生态的学者，想要从巨龙的源头文明中，了解探究到这条龙皇帝的强大根本和弱点，这些人在外号称巨龙学家。

这种学派的文化，很快就在北境开始盛行起来，但这也只是巨龙引起的众多变化之一。

黄金帝国威胁论，巨龙征服世界的论调，群龙以邪恶的秩序，妄图颠覆正义传统的秩序论调，在黄金帝国日渐强盛之时，开始逐渐盛行起来，风不知从何而起，但并非空穴来风。

卡隆·高格莫拉迎着晚风，屹立于山巅之上，彷佛外界的纷乱流言，与他毫无影响。

银龙弗洛面颊上一脸正经，与祖代红龙的身躯前后站列在山巅，俯视下方，帝国的夜晚。

成年银龙弗洛感觉到很奇怪，同为超巨型龙种，成年的银龙体型在青少年祖代红龙面前，显得有些瘦弱。

体长二十七米的祖代红龙，就算是金龙之中，拥有如此体型的也至少在成年期以后，带给成年银龙的压迫感不用多说。

但成年银龙弗洛感到奇怪恰恰就在这一点上。

在对方彷佛力量这一词语在现实化身的身躯前，银龙弗洛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孩童，在面对着一个成年壮汉一般，肉眼可见地难以匹敌。

但祖代红龙给予他的感觉仅仅如此而已。

只有巨龙的眼睛，能够发现对方与自己的差别。

成年银龙弗洛以其强大的精神力为自豪，这也是银龙一族，多有强大施法者产出的原因。

但在面对着祖代红龙的时候，银龙弗洛甚至不能感知到对方的一丝不属于肉体的波动，无论是精神，还是气息，又或者是巨龙一族本身那无比浓烈的血气。

换句话说，祖代红龙想让银龙弗洛见到的，才是银龙弗洛能够观测到的，如果不想让银龙弗洛看到的，银龙就只能看到对方，存在于物质世界的本质真身。

“我和他的差距，究竟有多大？精神力量级的几十倍？还是不敢想象地更多？”

银龙弗洛揣测着对方的实力，忽然一股冷意，从寒系巨龙的背脊上泛起，因为他现在才发现，祖代红龙身体表面的鳞，正在如同有着自主意识的阖动着。

不仅祖代红龙的鳞，这条红龙鳞下坚韧的龙皮，肌肉，也在像是有规律的泛动着，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红龙的皮肤就从红色变幻成为青蓝紫白铜数种颜色。

“我之前，是忽略了这些迹象，还是说，被对方的精神所影响，认知被覆盖遮掩，导致无法看到对方的动作呢？”

成年银龙背上的鳞，在这一刻，骤然炸起。

卡隆并没有理会成年银龙弗洛的猜想，即使以他现在的能力，能够轻易探测这条被自己吓坏了的银龙的思想。

他望着山下灯火朦胧的王下之都，自顾自地进入了某种观测的模式。

现在龙群领地内，早已经抛弃了原始以火炬和火油照明的方式，但并未踏入所谓的电力文明时代中。

即使卡隆有能力引导自己的帝国，他也从不认为，另一个世界文明的伟大，就能胜过这个世界文明的璀璨。

于是这个世界文明的璀璨，就在黄金帝国之中，发出了自己的光芒。

那些掌握先进生产力，将魔法知识敝帚自珍的贵族与法师们，早已研制出了魔法的晶灯，能够在最黑暗的夜晚，放出最明亮的光华。

但因为其小众且昂贵，无法对普通人推广，也没必要向普通人推广。

黄金帝国的学者，却通过魔法晶灯的构造，研制出了另一种廉价的替代品，但思路却与魔法晶灯所迥异。

魔法晶灯通过魔力的能源注入，让其绽放光芒。黄金帝国的学者，却在魔法材料学上作出研究和突破，经过数年寻找研究的排列组合，最终合成了对魔力生出反应的月光之缕。

这种合成的材料，能够对空气中蕴含的魔力起到高敏感度的反应作用，理论上只要存在魔力，这些以月光之缕为灯丝的照月之光就会永远绽放光芒。

而且这种照月之光，只是消耗作为灯丝的月光之缕，并不消耗魔力。作为合成材料的两种奇异矿产在艾卡妮娅大陆上相当常见，所以被迅速推广至整个帝国之中。

被命名为照月之光的灯火，绽放的光芒没有魔法晶灯那么明亮，但却如满月之时，如水温柔的月华一般，朦胧而温和，却又清晰可见。

每当夜幕降临，太阳落下，整个帝国无论是否被阴云遮挡住了月光，都会被月光所笼罩覆盖，如朦胧的轻纱。

于是黄金帝国，在外界又被称为“日月不坠之国”，“日月永辉之国”。

在其他人眼中黄金帝国的夜晚，就像是笼罩在月色下，温柔安静的，巨神缔造之国度。

但帝国外观背后的逐渐变迁，与制度和社会形态文明的衍化，却在卡隆的眼中，引起了联想的思考。

就算是在龙群绝对独裁统治下的黄金帝国，仍旧会有官员冒着天大的风险，行使不正当的权力，即使他们已经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权力，甚至是特权。

还大肆贪污，勾连外国，即使他们已经拥有绝对优良的待遇，比普通人更多的财富和利益，仍旧想要攫取更多不当的利益和财富。

可见众生人性都概莫一同，万古不易，什么制度，什么政策主义，统统不管用。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的生灵。

除非帝国全体能够追求进步的道路，随着智商的增加，情绪化会越来越少，更加理性。

情绪化作为兽性本能的体现也会被遏制，无关的欲望才能减少。

最终的生灵就会进化出神性，那时候的生灵是绝对理性的状态，已经没有了本能，后代已经不再重要，利益与阶级自然也不再那么重要。

但这种设想，是永远也无法达成的，失去了人性，就失去了愉悦与悲伤的本能能力，不仅卡隆不愿意，就连众生，也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除非有一个绝对权威，不死而保持初心的意志，掌控帝国的秩序，使得世界的秩序万道合流，向前发展。

卡隆的瞳孔中，骤然绽放了种种明悟，这是他在缔造帝国之初，就隐约存在的理念与思想。

他不相信任何制度与主义能够保持着永远发展向前的态势，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选择独裁统治，以自己的意志，作为掌控帝国绝对秩序的意志。

也只有在他的意志下，帝国才能保证，无论千万年时光流逝，依旧保持着向前发展的目标。

所以，这看似治国的理念，却也是卡隆传奇的天命法则理念诞生的雏形。

而卡隆认为时代应该一直在进步，那些古老血脉的传承，也不能胜过现在的变化与改良，站在古老的巨人肩膀上，他应该远胜于古老的传承者。

而他也认为，真正的伟力，是可以在任何规则不同的世界都可以绽放伟力的力量。

于是他要凝聚的天命法则，囊括所有，一道出，万道流，但却在他的意志掌控之下。

“我的理念，我要追寻的道路，其实并不是野心的空谈，而是来源于我的性格、经历、接受的教育、学会的知识、和我自己的思考，种种结合，才形成我对世界的完整认知体系，”

卡隆龇露着獠牙，微笑了起来。

治国，也能观道。

万事万物的智慧，一法通而百法通，在卡隆的眼里，所有存在的智慧，都可以用来观世界本质，观自己本质，哪怕是社会形态意识的变迁一角。

见天地，见众生，再见自己，概莫如是。

“所以，传奇的天命法则，并不是随意选择的，别人的道路，也许强大过你千百倍，但你也无法学会，空泛的野心，无法凝聚自己的理念，”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卡隆轻声说道。

“什么？尊贵的冕下？”银龙弗洛听到祖代红龙的低声，连忙问道。

卡隆偏转头颅，暗金色的瞳注视着这条看似是保守派，其实是激进派的银龙，微微低声笑道：“我允许你在黄金帝国观政，也允许你学习黄金帝国的治国思想与体制理念，军队的制度相关，”

“但有些事情，你们是无法学会的，即使你们有所认识，但无法改变。”

成年银龙弗洛大喜道：“这就足够了，能够学习到冕下的治国理念与思想，已经是我们难得的经验了，赞美尊贵的高格莫拉冕下，您果然是巨龙之中，慷慨的王者和皇帝。”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卡隆轻声笑道，忽然说道：“没有对手，是成不了气候的，你们会接受我的考验，我希望，你们能够成功。”

“那样也意味着，你们能够拥有胜过我的智慧，我也能因此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成年银龙弗洛水银球一般的瞳孔骤然扩张，一种致命的威胁，如遮盖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

“尊贵的冕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呵呵，死亡是对生命体最完美的设计，因为死亡，生命体才会思考，会进化，会尊重生命。”

卡隆昂首笑道：“我的意思是，当别人说你拥有邪恶的力量时，你最好真的拥有，当别人说你想要征服世界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想，因为这样，你才不会永远陷于被动。”

“巨龙天生不为死亡担忧，于是日渐颓唐，以致近于野兽之流，”

卡隆的气息，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在这条成年银龙的感知中，那是，如神，如魔，阴影扩张，覆盖天穹。

“面临灭亡，文明才会进步，心灵才会升华，智慧才会迸发，我在期待，你们的智慧，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什么时候需要挑战我的！呵呵！”

刷新一下，over！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