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2章(1 / 1)藤鹿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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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披星戴月, 日夜兼程,终于在春日里到了河东府。

盈时曾经来过这里, 如今再来,竟有了故地重游之感。

处处柳垂金线,桃吐丹露。

窗户上糊着的是薄如蝉翼的明纱,色彩柔和。微风拂过,纱帘轻轻飘动,似将窗外的美景清风也引入内室。

水波荡漾,满池荷叶层层叠叠如绿云般铺展在水面上。

她的脚终于落了地,便再也忍受不住一路的风尘,跑去浴室中沐浴泡澡, 泡了一个花瓣浴,足足折腾了小一个时辰, 才觉得通体舒畅。

起来时桂娘与香姚二人也赶了过来, 给盈时穿衣伺候。

她们都是随着梁府扶棺队伍一同来的, 只是前几日路上颠簸, 又是日夜无休的赶日子, 谁也没精力诉衷肠。

桂娘与香姚二人都瘦了好些, 面上风尘仆仆, 可叫盈时心疼的厉害。

“你们这一路可还好?为何也走了这么久?”盈时道。

桂娘与盈时说起这一路凶险, 都是忍不住一番后怕,纷纷道:“您是不知京城的凶险, 那日禁中差宦臣来府上宣读圣旨, 将您封做国夫人, 还派遣人来接您入宫谢恩……好在您连夜早叫护卫送走了,否则还不知要如何呐……”

盈时诧异,心里也是后怕起来:“那府上岂非抗旨不尊了?”

香姚摇头道:“也不是, 您走那夜谁也不知晓,就连我与桂娘都不知晓,早上我们还四处找您。是公爷……早早寻了与您一般模样,身段相仿的娘子入了宫,那模样险些连我也骗了去。后来我们路上遇到好几番波折,都是冲着公爷来的,好在公爷镇定,一路与之周旋才叫我们安安稳稳,只是受了几分颠簸之苦罢了……”

盈时听了才惊觉梁昀执意要送她提前走的原由,她一口气更加提起,还欲再追问,梁昀已是从前院踱步回来。

“公爷万安。”婢女们纷纷行礼。

梁昀只叫她们退下。

却见盈时穿着素色寝衣坐在花窗前,浑身湿气氤氲,才是沐浴过后,连发丝都尚未干透。

少女乌发蝉鬓,莹白香肌被热气蒸出粉红,渗着未擦拭干净的水渍。

二人相逢好几日,梁昀从未对盈时说起这些凶险过往,如今盈时心中惶恐自然不能再什么都不问。

盈时将梳篦放回桌面上,着急问他:“如今京中如何?”

梁昀取过她置于桌面的梳篦,替盈时梳起一头披散的发。

盈时有些忸怩,摆手说:“我自己来就好。”

“京中局势乱,却也远比外处安稳。”

梁昀与盈时乌溜溜的眼神对望了一眼,头也没抬替她继续梳着,他似乎知晓她要问什么,语气中有隐隐的歉意:“因你是我的妻子,融儿是我的孩子,所以留不得京城……这一路叫你们受苦了。”

盈时听他这般说,心里酸溜溜的,她咬着唇没吭声,继续任由他给自己梳发。

过了好一会儿鼻子一抽一抽。

梁昀问她:“你闻什么?”

盈时长长往他身上吸了一口气,嘴里嘀咕:“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什么香香的味道?”

梁昀继续逗弄她:“什么味道?是不是饿的头晕眼花,鼻子也……”

梁昀话还没说完,盈时眸光就盯着他宽大的袖摆下。

梁昀心里道,还真是一只鼻子灵敏的小狐狸。

盈时看着梁昀拿出来慢慢展开的油纸包,眼睛就再也没办法移开那只外皮金黄的烤乳鸽。

偏偏她还一边咽口水一边摇头:“怎么能这样?这样不好……”

梁昀眼睫微微低垂着,听她那口是心非,说话已经口津蔓延的含糊声音,闷笑了两声,道:“小四留给你的,我就当没瞧见,你拿去吃。”

盈时垂着头,扭捏了好半晌,“不行,他是孩子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我还要给祖母守孝。”

才说着,她的肚子就咕咕叫了出来。

盈时羞愧的头更加抬不起来了。

梁昀笑着说:“他只比你小了三岁,他能吃你就不能吃了?放心,河东是武将府守孝不太讲究这些。”

武将虽也守孝,可规矩却不严苛,便是长辈瞧见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吃肉不出两日就手脚没劲儿,一动弹就头晕眼花,总不能上阵杀敌的将领连刀都抬不起来,平白上去送人头。

盈时:“……”

梁昀道:“你若是不吃那我就丢了。”

盈时连忙环着他的腰,几乎是哄着他别丢一般,将它接过来。

她偏偏还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跑去了屏风后面大快朵颐。

过了不一会儿,盈时就吃的只剩一副干干净净的骨架子,就这般还舍不得丢。

梁昀等她半天忍不住走过来,见到如此情景顿觉她傻的可爱。

想要在守孝期间偷偷喂饱这只能吃的小狐狸,可是一件麻烦事,一只乳鸽显然是不够的,不够她塞牙缝。

梁昀看着她红艳艳唇上的油,蹲踞下身子来,给她擦拭,“你是狐狸投胎的不成?怎吃的这样子干净,我若是晚点来瞧是不是连骨头也吃干净了。”

她鼓了鼓腮,被说的脸色涨红。

“兄长好生小气,就这么小一只小鸽子,还不够我塞牙缝。”她嘟囔。

梁昀眉头微蹙:“你方才叫我什么?”

盈时眨眨眼睛,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称呼,悄然间红了脸。

“嗯?”他略提高了些音量,有些欺近她身边。

盈时舔了舔红洇洇的唇瓣,她在他不满意的再度质问之前,忽而胆大包天侧身圈抱住他。

“郎君……”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含了蜜。

“郎君,郎君……这下总行了吧。”

这回换梁昀不吭声了。

他其实还是头一回听盈时唤他这个称呼,甚至一时间还不太能接受这么个露骨的称呼,只觉浑身热的厉害。

偏偏盈时不自觉,从他胸怀里探出脑袋,眉眼微弯,“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么?郎君?夫君?还是……”

明明他们二人如今已经光明正大,可他还是有些脸薄,压低了声音低咳一声。

“嗯,喜欢。”都喜欢。

他想回答的如以往那般漫不经心,玉洁松贞。可嗓音里颤抖的涩意,却如何也掩藏不住。

他眼里渐渐有揉碎了的光芒:“盈时,你可喜欢这里的生活?以后我们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这里,你若是觉得不舒适,就请人来修缮,重新布置一番。”

盈时随着他的话,唇角勾起:“嗯,不用重新布置,我很喜欢。上回来的时候我就听说河东逢年过节都很热闹,比京城还要热闹。花朝节、上巳节,还有城隍庙会。以往在京城时我连府门都出得少,免得被旁人说三道四,今年我总可以好好出门逛逛了吧……”

梁昀原本还担忧她的不适应,见她像孩子一样毫不作假的欢喜,这才安心下来。

他略有些心酸的含笑道:“如今你想出门就出门,记得多带些护卫出府保证安全,记得晚上早些回来,融儿还等着你。”

盈时听了很是满意,又有些哀伤当了娘果真是不一样了,时时刻刻都不忘被人提醒有个孩子等着她。

她嘟囔一声:“知晓了知晓啦。”

如今时局忙,梁昀更是极少得空。

两人如今日这般隔着外界,待在属于他二人的屋舍里搂搂抱抱,悄悄的亲密,已经很少了。

可他们二人很知足,几乎要将往后余生的所有欢喜的事儿都盘算清楚。

盈时整个人都倚靠在他怀里,与他商量:“等祖母孝期过了,我想立刻就再要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觉得一个孩子太少了,要他们年岁差不多大这样一起长大才有意思。”

梁昀自然是答应她,毕竟她对自己从来没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自己给她多一个孩子。

倏然间,寂静的外廊下,传来章平仓促的声音。

“家主!不好,振武密探传回消息,魏博已同振武暗中结盟!”

……

振武老节度使早与河东签订过条约,如今……只怕想要撕毁条约,转头对付河东?

书房之内,四壁昏暗,烛火摇曳。

光影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勾勒出众人模糊的轮廓。

所有人都格外清明如今形势。

若振武能与河东结盟,加之素来与北胡有仇的范阳,数年来保持中立的平卢,四处便尤如一把锋利的刀,只要联合起来就能切断魏博与北胡的所有联系。

魏博牙兵,声名赫赫,威震四方,也不过名头大地势险要,与北胡联盟一旦作废,便如猛虎失了爪牙。

只可惜!振武老节度使倒是英豪,数年来面对魏博威逼利诱也是好无所惧,他儿子倒是孬种!被魏博许以利诱,竟单方撕毁了与河东的条约!

振武投诚魏博,河东便会腹背受敌!

如此,怎叫一众谋士不恼恨异常?恨不能生吞其肉!

短短片刻,武将们已经将隔壁振武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梁昀端坐在主位之上,神色凝重,目光炯炯地望向军事图,并不理会手底下一群人粗糙的怒骂。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依诸位先生之见,若拉拢范阳,此事可行否?”

谋士们听闻,有人手抚胡须赞同此事,有人微微皱眉,劝说:“主公,此事需慎之又慎。”

“范阳之主素以狡黠著称,心思难测,其看重的绝非仅仅是眼前些许利益。虽有兵力,但范阳之主与魏博之间亦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否则这些年他面对魏博,仍旧不倒,本就古怪,若范阳表面应允,暗中却与魏博勾结,那我军岂不陷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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