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曾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保持理智
值守东门的总兵陈洪范眼熟这几位幕僚、官员。
先前他们领着一辆辆马车出城,也是陈洪范负责值守东门的日子,这还没多少天就又回来了。
不过他并未第一时间放下吊桥、打开城东大门。
南面的乞活贼愈发做大,汝宁城只能间隙性封城戒严,对进城队伍严查,陌生口音的都要城内人作保才可入城。
当初淮河南岸夜袭,给陈洪范留下“恐惧乞活贼”的心理阴影,也让其他武将患上轻微“恐贼症”。
他生怕神出鬼没的乞活贼混在运粮队伍里,就像打工仔害怕回家打开衣柜后,十几只美洲大蠊扑扇着翅膀飞出。
待陈洪范与幕僚官员再三试探、追问,总算确认这支三百人队伍并无异样,于是朝着墙下大声喊道,“开城门!”
随着一声命令,吊桥落下连接护城河之间的道路断面,第一道铁闸门缓缓升起,三百人骑着马、赶着车跨过。
三百人的友军前后有序地进入瓮城,陈洪范低头观察这支队伍——
他们或骑着战马,或驾马驱车,或跟在运粮左右稳步前行,每个人后背挂着一面盾牌,一半骑手的马侧挂着弓弩与箭袋。
陈洪范只觉得有些古怪。
这支友军部队的杀气太浓,好像每个人都在尸山血海闯出一条血路,浑身掺杂着不怒自威的杀气。
步卒队列也太过严整,整齐划一的步伐脚踏路面,就像两条交错起伏的钢鞭敲击大地。
他们不像官老爷“调教”出来的护卫,倒像儒将督师精心训练的强军。
可是有名的“秦军”被洪督带去京畿勤王,没有可能出现在此啊。
更重要的是,文官老爷们没坐马车,也不骑马,就这么被十几个凶悍步卒簇拥着前行。
甚至好几名步卒与官员的距离过分地近,像是推人走一般。
不对劲的预感在脑中划过,没等第二道城门打开,陈洪范忽然听见下面一位文官扯着嗓子大喊,“他们是乞活贼,莫开城门!”
陈洪范心头一惊,连忙叫人中止开门,第二道闸门刷拉一下重重落地。
“尼玛的,搁这玩忍辱负重是吧!”野牛』当即握紧小刀朝这人背后连插数刀,旋即听见临时队长大声嘶吼,“后撤!”
可是队长的声音刚响,第一道铁闸门轰隆一声砸下,嵌入地面凹槽数寸。他们一行玩家竟是被两道铁闸门封死在瓮城。
“放箭!”
“盾牌!”
敌我双方的指挥官喊出嘹亮的指令,三百玩家立时翻身下马、摘下身后的盾牌,凭借着马车与货车的掩护结成乌龟方阵。
而城头的官军却因为瓮城里有中级官员的存在,迟疑了片刻。
还是陈洪范嘶吼着重复命令,才迫使士卒坚定意志,张弓搭箭射出百余支箭矢。
无人庇护的幕僚官员中箭倒地,箭头钉在盾牌上发出叮咚声响。
野牛』一面高举盾牌承受箭矢冲击的迟滞感,一面向后挪动步子靠近马车,草袋里替换掉的砂砾仿佛能给他带来安心感。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有玩家大声嘶吼,在这种前后封死的绝境,甚至连拼命都找不到对手。
即使当下他们能用盾牌挡箭,但是个人都知道,他们迟早被活活耗死在瓮城里。
“不要轻言放弃,我们还没全军覆没!”
队友一边说着鼓劲话语,一边临阵哼起热血激昂的战歌,一听就知道是某部热血番剧的主题曲,还挺燃。
“唱这么燃我们又够不到敌人,憋得我脑子都要炸了!”
“射箭,射箭,把敌人从墙头射下来!”
野牛听闻此言,扭头看见一名队友张弓搭箭,于是小心翼翼举盾凑过去,给队友提供一些庇护。
只听咻的一声,箭矢飞出,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具重物狠狠砸在地上发出骨裂的脆响。
“干得漂亮,继续射!就算是一人换俩,也得给他们换掉六……”
队长的声音戛然而止,野牛循声看去,队长被漏过盾牌缝隙的箭矢射中颈部,血水就像水管爆开喷涌而出。
“我死后,你们可以用我的身体作盾牌……”
队长勉力支撑着身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握紧长矛朝着自己的胸口刺过去,尽力让身躯与地面形成可以挡箭的夹角。
“队长!”有人感动地喊出哭腔。
野牛通过缝隙看向天空,狭小的蓝天就像一处枯井的望天视角。
“井口”周围布满凶恶的弓手,他们正拼命地拉开弓弦射出箭矢,又拉开弓箭,或是举起碎石朝下面丢……
“很荣幸能与诸位赛博兄弟战斗到最后一刻,或许今日就是我们的死期,但永远会有人记得我们今日的英勇事迹。我们一起跨过大别山和淮河,也穿过人山人海……”
这名玩家正在扮演决死奋战的孤军将领,在最后的战斗之前说些煽情的热血演讲,但说着说着就歪了主题,不知不觉唱起歌来。
“别特么煽情了!你们的大救星来了!当当当当!”头顶上挂着周金银』的玩家,忽然从裤兜里掏出三根粗棒子。
那一脸的骄傲喜悦像极了某个蓝色圆脸胖子,从四次元口袋掏出新奇玩意。
“这是什么?”旁边的玩家顶着盾牌询问。
“快护送我去闸门,待会你们就能看见救世主的本事了!”
虽然玩家们都不知道这家伙唱哪出,但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顶着插满箭矢的盾牌护送他贴近闸门,时不时有玩家被箭矢射倒再也没能站起来。
特别小队跨过队友的尸体抵近闸门,周金银给队友递出两根粗棒子,嘱咐他们双手扶稳对准闸门的某处,然后慢慢划出预定轨迹。
仅靠火折子并不够用,周金银果断扯下一段袖布用火折子点燃,然后用明火分别灼烧三根粗棒子的顶部。
三根粗棒子像是被激活了魔法,陆续迅速喷出一团亮光与烟雾,旋即以极快的速度喷出明亮的火焰。
“这难道是?啊啊啊啊啊啊!”目睹一切的玩家兴奋地嗷嗷直叫。
“没错,就是铝热反应!我还加了硝酸钾增加威力。”
“卧槽!”
玩家们都被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队友竟能在绝望境地,掏出三根铝热棒。
要知道铝热反应释放的高温足够融化这个时代大多数金属制品,区区铁门根本不在话下。
“你特么哪里来的铝粉?这个时代还没点出炼铝的技术啊!”
“还记得系统商城上架过的易拉罐可乐吗?”
“噢——易拉罐是铝制的!”
玩家们恍然大悟,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大杀器呢。
平日里刷到的穿越者必备神器,刷完就忘记了,没想到这人铭记于心,并活用于关键时刻。
一众玩家暗自佩服,这个逼该他装。
三团烈火一边崩裂耐热土管,灼烫持棒的手,一边在坚硬的铁闸门上肆意划出三道炽热的豁口,像是滚烫的钢刀轻松划开豆腐。
只听咔嚓两声金属撞响,封死众人退路的千斤铁闸门赫然出现一个大洞,足够两人并肩出行。
而手持铝热棒为兄弟们开辟生路的六只手,却只剩下黑乎乎的断肢。
“兄弟!我们永远记得你们仨的付出!冲啊!出城啊!”
两百多玩家前后冲出笼络,一个个兴奋地狂吼乱叫,先一个猛子扎入护城河游动一阵,旋即拖着浑身湿透的身体爬上岸边。
即便这里仍然是墙头箭矢的射程范围,他们还是张开双臂拥抱天地,像极了某个逃出监狱、沐浴在暴雨中的自由人。
“我自由了!”
喊话的玩家话音刚落,便觉得身体受到两次冲击。
他扭头一看,背后正插着两支微微摇动的箭矢,气得他当即对着墙头竖起两手的中指,“焯!”
倒霉的玩家仰头倒地,却有更多的幸运儿逃出生天。
野牛』等人一路快跑到安全距离,才放心坐在地上恢复体力。
他们活下来了,像是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惊险又刺激。
尽管湿透的身子每分每秒都在遭受寒冬的侵袭,但他们快乐。
坐在地上的野牛调转身子,朝着城墙岔开双腿,犹如刺秦的荆轲临死前对秦王表达了鄙夷。
“哈哈哈哈哈哈!”队友们指着墙头的守卒大笑起来,像是在说你们的瓮城也不过如此嘛。
有人觉得还不够尽兴,褪下裤子露出“香菇”尿出一串淡黄色液体,其他玩家也有样学样,冲着远处的守卒洒下侮辱性液体。
“爷爷我到此一游,不用出城相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玩家们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传递到陈洪范耳里。
他眼睁睁看着两百余“残兵”使出一招邪法,不知怎的弄出三昧真火烧穿了结实的闸门。
那铁门就算有人粗的攻城锤撞击,也要多费一番功夫,而乞活贼就像戳窗户纸一般,轻轻松松给闸门戳破了。
这特么还是人?
尽管陈洪范万般不信,但事实胜于雄辩,还有数百名围绕着瓮城的士卒与他一齐见证了“奇迹”。
乞活贼真有法术傍身的高人暗中襄助!
汝宁城即使经过十数日的整修加固,在三昧真火面前都像是纸糊的。
那这城还守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