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宰猪小能手
岳讬骑在马背上紧盯激烈厮杀的战场,身边簇拥着精锐巴牙喇,更远的周围是八旗满洲与八旗蒙古的精骑,以及四旗汉军组成的精锐火器部队。
“千里镜”中的事物被缩近数倍距离,岳讬只觉敌人站在自己跟前。
这种玩意与重炮被“三顺王”一并带到大清。
得益于此,陛下才能组建专业的火器营与炮兵营,使得大清对火器的运用蒸蒸日上,与明边军不相上下。
不过他们此次奉命入寇南朝,并未携带拖慢速度的重炮,而是快打快走,牵制分割敌军主力部队,再集中优势兵力以多打少,歼灭明军的敢战之师。
这不,多日的谋划总算等到踩进陷阱的“小羊”。
只要歼灭这支明军部队,震慑汉人各路勤王军,那他大清的兵锋就犹如回到自家一般,想抢就抢,想克城就攻,想在哪睡就在那睡,抢到春暖开都没事。
就在岳讬期盼着歼灭这支明军之际,忽然有人来到马前汇报,“有一支明军击败了纳塔,正朝中军大营袭来……”
敌人怎么会出现在后方,这方圆数十里早被大清一扫而空了,哪里还有明军的活动踪影?!
这种围歼明军的关键时刻岂容出岔子!
“我布置在外的探马都死绝了嘛!”
要知道岳讬手中的重兵虽多,但分散在四周围歼明军,每一面部队都是四分之一左右。
而他岳讬此时麾下的直属部队也不超过万人。
若是明军轻骑奔袭而来,他的本阵就危险了!
一旁的副帅杜度也是心头一惊,赶忙问道:“敌人有多少兵马?”
“尚且不明,都是纳塔败回来的披甲人说的口信。”小卒子低着头,声音颤抖。
“饭桶!速去再探!”
杜度指着小卒的鼻子大声斥骂,吓得对方浑身一哆嗦,颤声告了几声奴才该死,逃难似的奔出营帐,生怕被主将一言不合斩了首级。
岳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与身旁的杜度对视一眼,以确定自己没听错天方夜谭般的古怪情报。
要么示警的斥候全死了,要么他们都被汉人娘们给迷住,挪不动腿了!
敌人在不惊动任何斥候的前提下,绕道至中军后方袭来。
若是没有战败逃出的败卒传回消息,他们至今还没不知道自己的后方已然危险!
难不成汉人督师闯进“埋伏圈”,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故意将计就计引诱他岳讬上当?
亦或是某支明军不知天高地厚,明知不可战也要过来送死?
岳讬很快得到了答案,敌兵两千余人左右,骡马车队甚多,其中好几百人是装备简陋、甚至没装备的“辅兵”。
其中一两百人脑袋光溜溜的,像是被剃过头的和尚。
起初敌兵在数里之外停下,随后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再前进千步,走到敌我双方间隔两里半才停下列阵。
这支明军的旗帜繁多,数十面旗帜都不知道用什么鬼画符弄出来的。
有复杂的秦、汉、唐之类的汉字,有多色旗,有纯骨头的动物,有八芒星,有被红叉的骷髅头,有加特林图案,还有简单粗暴的四个血红大字“我是你爹”……
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用骡马车队将自己包裹严实,俨然一副要打阵地防御战的态势。
那些剃头的“和尚”分十几人一队,被绳索串联在一起。
他们手拿一根铁铲开始在车队外围挖掘壕沟,每间隔数十步才留下三尺宽的过道。
岳讬看见一两个半熟的面孔,才知道这是被明军俘虏的清军包衣。
岳讬观察一会,犹豫这支明军身后还有没有援兵。
这时明军阵列奔出数十骑,每人高举墨黑的旗帜,旗中一只全骨的野兽蜷缩中央,战马左右两侧悬挂着大包裹。
他们怪叫着狂奔而来,犹如一群骑在马背上的发情狒狒。
岳讬身边的旗丁立刻策马迎了上去,没想到明军骑手并不打算进攻,而是在岳讬的中军面前绕了半圈,将马侧左右的大包裹全数丢出来。
待明军骑兵离开两百步,旗丁们才赶过去将包裹捡回。
数十个大包裹的底部渗出深红的污渍,仿佛填满一个个反季的大西瓜。
岳讬已经嗅到难以掩饰的血腥臭味,心中已有心理准备。
在众目睽睽之下,旗丁奉命解开布袋的绳索。
扯开捆绳的哗哗声明明细微如蚊,岳讬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弹动弓弦,咚,咚,咚,恍若夜间有序跳动的脉搏声。
随着圆鼓鼓的布袋逐一解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犹如狂风袭来。
泄露出来的竟是一个个被刻意打理、面容清晰的首级,他们的眼皮被竹钉扯开,保持死不瞑目的瞪眼状态。
“啊啊啊!”
发现好友的旗丁惊声尖叫,飞扑到脑袋旁哀声哭嚎,也有人看见丧命的亲戚,全身僵硬在原地。
金钱鼠尾的发型无声验证着他们属于清兵的事实——牛录章京纳塔本人,牛录的披甲人、旗丁,还有部分包衣奴才。不仅如此,每个首级的脸颊都刻印着相同的血色对联。
你爹黑旗营来也
专屠通古斯野猪
横批:你过来呀
或许是觉得这般挑衅还不够,那送来赠礼的骑手勒马停在原地,一个个站在马背上,自信地解开裤腰带,当着上万敌我的面尿出一泡热气腾腾的“黄水”。
然后集体冲着清兵勾了勾手指,异口同声地大喊道,“野猪皮,你过来啊!”
“该死的汉狗!”
岳讬怒火中烧,恨不能飞过去把所有明军全部杀光。
他爱新觉罗家族自父汗起兵反明以来,吃过不少败仗,也受过不少屈辱,何曾有过今日这般屈辱!
岳讬知道南朝斩一员大清旗丁首级赏格丰厚。
这里有两三百颗脑袋,足够这支明军的头领官位攀升。
可这明军却对此不屑于顾,像是捡到垃圾一般,当着旗丁的面丢弃在地,又站做出当众撒尿的嘲讽之举。
明军能忍,他大清不能忍!
“冷静点。这是明军的激将法,他们在逼你出兵!”
杜度紧皱眉头,若不是他与岳讬都坐在马背上,他真想拉住岳讬的胳膊,劝他要冷静。
战场上因发怒而突然进攻的一方会失去战略优势,因为这会破坏原本的战略计划,钻进敌人设下的圈套。
忍耐是一名优秀指挥官的必备素质。
因为沉得住气才能让他有足够时间看出敌人的破绽,以及根据战场态势及时调整步兵战术。
杜度在旁极力劝说岳讬冷静。岳讬作为主帅可以大局为重,但是这些旗丁哪能忍得住气。
更何况眼前的明军总共才两千人,此时若忍耐挑衅不战,他大清入关抢掠以来如入无人之境的威风就丢尽了!
旗丁们群起聒噪,岳讬思虑片刻后也决定打垮这支明军。
“难道你忘了临行前陛下对你的嘱托了吗?”杜度努力阻止。
岳讬眉头紧皱,厉声反驳道,“你以为我是气昏头了吗!我发现这支明军举旗前奔,就为了给包围圈中的督师看的,要他们看见援兵已到!
若是那督师与外围援兵形成默契,联手突围攻我中军,你我的性命如何保全!”
“啊!”
杜度顿觉后背渗出一抹冷汗,这才意识到挑衅举动背后真正的深意,竟是要绝地求生,一举打垮他中军大营。
要知道古代传讯缓慢、低效,若是敌军涌入中军斩断大纛,届时数万大军都可能溃散。
而大纛一般是不轻易移动的,除非是举旗前进的关键时刻,否则一动就可能导致全军生变。
“所以我不能忍,必须先把这支明军打垮,绝了汉人督师的念想,我们才有可能吃掉两股战果,否则我兵必败!”
“都怪多尔衮分兵!要是此时主力合兵一处,我们何必怕这明军!”杜度犹自咒骂。
岳讬闻言也是苦恼地摇摇头,只怪明军太弱,让他们入关数月以来畅通无阻,一点像样的抵抗也没有。
多尔衮由此提出分兵劫掠的要求合情合理。分成两路各自去抢掠确实很高效。
只是这支突如其来,突破斥候警戒的明军,打破了他们良好的部署,就像一根钉子插在脚底板,使人进退两难。
更糟糕的是百姓俘虏都在围攻厮杀中损失大半,岳讬无法用“肉盾”先消耗敌军铳矢。
要么这支明军是有勇无谋的蠢货,要么这支明军背后还有援兵才叫他们有恃无恐。
岳讬就像一个赌徒,将周身为数不多的筹码啪的一下摔在赌桌上,要与这支明军一局定胜负。
他派出混杂包衣的一万二千步骑歼灭这支明军,而随军奴隶是不算人的炮灰。
他又从包围圈的另外三面分别抽调两千人充实中军。
就算因此松懈围攻部队也在所不惜,煮熟的鸭子还能再吃,要是被外人抢走鸭子救活,那他们面对的就不止是两只鸭了。
他再派快马去把右翼军一万多战辅兵赶快叫回来,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别特么在外面吃独食了!
战鼓与号角响彻天地,固山额真谭泰率领一万二千步骑朝这支自称黑旗营的明军袭去。
作为一名久战宿将,他一眼看出明军的“车阵壕沟”体系是个硬茬,仅靠骑射、骑冲难以冲垮,只能先派奴隶、包衣消耗一阵,再用重兵步骑一击摧垮。
他一声令下,数百旗人大兵指挥着四千步卒加速步伐向前。
然而当他们走进一百步,看见一辆辆偏厢车刺出的长矛与鸟铳时,忽然听见浓烈的爆炸声响。
十数个火药包从半埋地底的铁皮桶喷出,在空中划出灰白的硝烟尾迹,落在包衣步卒的头顶发生剧烈爆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