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屑猪皮二合一大章
去年没参加入关劫掠的尼堪,根本没见过黑旗营的特殊“臼炮”。
交错喷出的布包恍若节庆大喜喷薄的礼,为陷入窄道的武装包衣献上真挚的“祝福”。
那引线预判不足的布包忽然在鞑兵头顶爆开。
火药爆燃的冲击四散,飞溅铁弹如同小范围骤降大雨,砸在地面上恍若钻进血水泥浆。
弹丸覆盖中心的鞑兵化作血兽暴毙,砰砰作响的小铁弹四处飞溅,数十只人形“野猪”被打得满身血洞。
尚未爆炸的布包掉落肩头,引线燃烧的滋滋声吓得包衣连忙丢出。
就在布包落地的瞬间引线燃尽,爆炸的冲击裹挟铁弹横扫千军。
“举盾!散开!”
各位牛录章京、甲喇章京的叫喊声此起彼落,然而盾牌与布面甲缓冲力不够,布包抛射的铁弹几乎是近距离杀伤,生生将铁弹砸穿甲片嵌入血肉里。
某些包衣被接二连三的爆破吓得,吓得呆傻当场停步不前,任凭督战旗丁鞭打,乃至挥刀砍杀也不敢迈前一步。
山顶的何鲁司』敏锐察觉到引线不足的强大威力——
山林中潜伏的“炮队”顷刻间完成情报交流,立时剪短布包的引线。
本该抛入敌阵密集阵型的布包顿时化作“青春版榴霰弹”,紧实的火药包在鞑兵头顶爆炸,无数朵铁向地面抛洒漆黑的种子。
一颗颗“榴霰弹”在头顶炸开,身在阵后的尼堪好似看见数十颗铁弹犹如雨下,砸得盾牌头盔发出叮当脆响。
精悍的老包衣们连一个近身战都没搏到,便化作一地哀嚎连连的伤兵。
他们躺在地上左右摇晃,裸露在外的皮肤好似生出“天水痘”,双手悬在伤处不上不下,嘴里时不时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头顶、脚边爆炸的火药包还能忍耐,飞散的铁弹就跟箭矢穿甲一般,插在甲片缝隙造成一些皮肉伤,给人更多心理震撼。
但是矮墙后不断齐射的“迅雷铳”却极为致命。
背嵬军刻意挖掘的数条壕沟相距矮墙两百来步,恰好供迅雷铳大展神威,一轮一轮打过来就算是神仙也挡不住。
矮墙后面有专人手持巨扇驱散浓密的硝烟。若是鸟铳射击频繁,还会有新铳替换来继续射击,可谓是换铳不换人。
左前右三面夹击爆杀包衣,背嵬军犹觉得杀的不太爽利,一百来人跨过矮墙翻出,人手自带一面小板凳,垫高站在壕沟内,只露出脖子以上。
背嵬军冲天发出沙哑的怒吼,一刻不停地装填、射击。
“杀杀杀杀杀杀杀!”
看着金钱鼠尾的敌人在一排排齐射下哀鸣倒地,玩家们几乎兴奋到要当场爆炸,全身的神经信号都在咆哮战歌!
数条壕沟胸墙与埋伏兵丁的丘陵就像一处大型屠宰场,来者不拒地接收一只只待宰的野猪。
鞑兵战士若是停下来抛掷沙袋填沟,便会白白遭受迅雷铳射击,可要是爬山与背嵬军厮杀,不仅要多走远路,还会被山腰的敌兵居高临下射箭。
背嵬军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多犀利可怕的武器?
尼堪整个人都傻了,第一轮试探进攻付出沉重的伤亡,连第一条壕沟都只填平一半,没摸到矮墙半根毫毛。
那要是突破数条壕沟,翻越矮墙,岂不是要丢掉一半伤亡在这里?
饶是再蠢的将领也明白第一轮武力试探失败了,前军几乎溃灭在血浆之中,渐渐陷入重复的死亡泥沼,中军迟迟不敢前进作战。
左右两翼攻山的鞑子也溃散下来,怪叫着向后狂奔,连续的溃逃带崩其他部队的士气。
尼堪本不想撤退,但前方席卷而来的败卒实在太多太猛,宛如无法阻挡的洪流裹挟着他向后溃退。
眼见鞑子开始溃退,何鲁司握紧望远镜的手都在颤抖,“弃铳抽刀,白刃冲锋!”
早已饥渴难耐的玩家舍弃鸟铳,拔出钢刀,呼嚎着冲下山坡。
中军的兄弟也拿出一块块木板垫路,踏过壕沟追击敌军。
有人嫌弃铺板的速度太慢,自己抄起一根长杆深插壕沟,一段接一段跳过去,还有人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高跷,跨越宽阔的壕沟一路踩过去。
跨越壕沟的途中还炫技般大喊,“啊哈哈哈——巨人来咯!”
待高跷表演者平稳落地的须臾间,腰间两把尖头锤已然握在手中。
率先突击捉住一只鲜亮红甲的旗丁,小哥大吼一声,“得罪了玩家还想跑!”
他挥舞尖头锤的钝面猛砸敌人背后,强力钝击将旗丁推倒,接着反转铁锤、尖头朝下,狠狠刺入旗丁的护脖。
小哥顿觉一种尖头入肉的手感传入,继续补上第二把尖头锤刺入旗丁的后颈。
“给我死!”
他双手左右发力,恍若用力掰开一方快递箱,拉扯着尖头锤连同护脖甲片一齐撕开旗丁的后颈肉。
饶是血管爆裂的鲜血喷淋到脸上,小哥也毫无惊恐之色,好似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该死的巨型蟑螂。
“此战不留俘虏,金钱鼠尾没资格吃我们的粮食!”
后续赶来的玩家疯狂砍杀负伤溃逃的鞑子,不留一丝仁慈与怜悯,即使有些包衣旗丁说着汉话求饶,也被杀红眼的玩家乱刀剁死。
战狂们甚至故意押着一群痛哭流涕、哀声求饶的败兵一排排跪下,当着一群满清王公贵族的面,毫不留情地劈下战刀。
砍下所有鞑子的首级高举过头,背嵬军任由脑袋流出的血水滴落在脸上,仿佛这是铁血战士狩猎成功的荣耀标记。
待敌人的鲜血淋满一脸,好似完成洗礼与进化,他们满面赤红的怒容直视前方,“狗鞑子再来啊!”
他们高举着脑袋不断前进,高喊着,咆哮着,挑衅着。
成百上千人接二连三后仰下腰,双手张开似要拥抱天空,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杀猪!爽!”
他们像丢垃圾一般,将一颗颗鞑子首级堆积成山,旋即犹如邪教徒举办献祭仪式,围绕着京观旋转蹦跳,时不时仰天大喊,“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当然也有理智玩家,趁机扔出壕沟里填埋的沙袋,挥舞刀剑划破沙袋任由泥沙流出铺满地面。
另外他们还搜刮尸体的甲具、头盔、武器,箭矢、铳弹,乃至随身携带的兵粮袋、水壶,迅速递送到大后方。
背嵬军眼下只能依赖海船的不定期补给,谁也不知道下一批物资什么时候到来,也不知道此战要打多久。
要是兵甲、弹药都打光,他们就只能用长矛和石头跟装备精良的鞑子战斗。
……
“汉狗该死!我定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第二次残忍且暴虐的临阵挑衅,更加激发贵族们的心中怒火。
但怒归怒,这次付出大数千伤亡的代价确实得到不少有用情报。
迅雷铳与“背嵬式臼炮”的效果震撼黄台吉和王公贵族的心。
战场上血腥的场面促使黄台吉回想起多尔衮、豪格对黑旗军的描述——
那可是深陷清兵重围,仅有八百兵力也敢反向突围,最后战斗到一兵一卒的疯子!
仅靠语言描述的干巴巴情报无法引人重视,只有亲身体会与之交战的煎熬、绞肉、痛苦,乃至亲临战阵的五感交织,才能切身明白这是一支怎样恐怖的死士。
通过这次武力试探,黄台吉查清敌人的火力布置与防御结构,也明白这些背嵬军确确实实是黑旗营出身的悍卒。
他们对大清的憎恶堪比日月,黄台吉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就算战死沙场,也要跟清兵拼命?
根据退回来的败卒汇报,敌兵的平均年龄不高,都是二三十岁的壮丁,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十几岁的清秀少年。
这些兵年轻十岁也就是一群孩哥儿,那时是黄台吉的统治时期。他一改父汗对汉民的暴虐屠杀政策,大大缓解满汉对立。
倘若背嵬军真是这十几年陆续逃走的辽民,已在他“修正政策”生活数年的汉民怎会对自己仍然怀有天大的仇恨?
黄台吉下令开炮,企图用红衣大炮杀伤更多敌兵,给自己带来压制不安的抚慰。
然而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传遍大地,那些背嵬军却像没事人一般,继续举办邪教仪式,继续挑衅,继续搜刮死人的兵器武备,丝毫不顾“死一个就少一个”的人数劣势。
即使有人被炮弹打断大腿,那小兵拖着血淋淋的断腿肉沫,也要强撑着身子支起来,对着一众满清大兵竖起中指,“你来啊!”
这份刻骨铭心的憎恶怒火,勇如妖魔的悍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狠劲,就连黄台吉这位一手将大金带成大清的统治者,也不免感到一丝寒意。
三万战辅兵败退回两万出头,尽管全军士气略微降低,但黄台吉麾下总兵力仍有十二万大军。
背嵬军此战布置在山腰的伏兵恐怕损失不小,少则数百,多则上千……
不管数千背嵬军损伤一千兵力,有没有伤筋动骨,山腰上的伏兵肯定损失惨重。
这一次黄台吉决定优先攻山,一万五千披甲人与一万五千包衣进攻几座丘陵,另有一万五千满蒙披甲人进攻敌军壕沟。
若能拿下制高点,就能居高临下倾泻箭矢、铳弹猛击敌军。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炮击山林数轮,杀伤敌军的同时轰倒树木减少攻山的障碍。
皇帝的命令是绝对的,数十门大小火炮沉寂一分钟后,在侧方后接连响彻。
透过最好的千里镜远望,黄台吉足够将炮弹落点位置尽收眼底。
一颗颗炮弹带着皇帝的期盼轰击山林,骇人的尖啸声与炮弹落地扬起的烟尘,隐隐能瞧见的飞散血雾,此刻都成了皇帝眼中调剂心情的最好戏剧……
直到大小火炮逐一过热,满清大营响起悠长的号角声。
进攻山林的披甲人骑着战马赶赴战场,他们在山脚下勒马停下,等待包衣结成战阵挡在前面。
即便包衣结阵完毕,他们也没有发动进攻,而是等待其他各路。
另一部进攻壕沟的步军却慢悠悠前进。
并非他们不想加快步伐,而是前排推送大小型盾车的旗丁快不起来。
大车犹如中空的攻城锤,步军一面推车前移,一面躲在车中防御流矢铳弹。小车像是一面大型移动盾牌,又像是低配版偏厢车,车上可供两三人站立射击。
不过八旗吸取第一轮进攻的失败,不仅加厚盾车的木板,还给木板捆绑几团糊泥的干草缓冲流弹的威力。
只要将“战车”一般的盾车推到壕沟面前,就能凭借厚盾阻挡弹矢,一点一点填平壕沟。
背嵬军的大炮开火了。
黄台吉能看见一团团喷薄的白烟,数门火炮向后一坐,背嵬军炮手恍若忙碌的蚂蚁,推着火炮逐步复位,拿起捅杆清洗炮膛内部,一干一湿清洗两遍。
炮弹拖着尾烟飞出,一发炮弹正巧命中盾车目标。
即使大车被一发命中,也只是冲破盾牌,打烂车内的数名旗丁。随着后续旗丁补位,依旧能推着残破的盾车继续前进。
相比之下小型盾车则悲惨许多,炮弹不仅能撕裂大盾,还能撞断盾车将其一分为二。碎裂的木屑犹如数十根尖刺四散伤人,有些披甲人半身甲面几乎都是木屑尖刺。
“前进!”填充各部的基层军官推着盾车大吼。
虽然这是简陋的“步车协同”,却能在炮火轰击面前最大可能削减伤亡。
被汉狗羞辱的复仇之心使旗丁士气高涨,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恨不能剁碎汉狗的身体,把碎肉拿去泡酒喝。
攻壕的步军顶着炮火很快到达目的地,两侧攻山的队伍也呐喊着出发。
然而壕沟对面的矮墙却无半点鸟铳声响,清兵头目与一众兵丁还在纳闷。
难道汉狗的鸟铳都打炸膛了,所以任由大清勇士填埋壕沟,等放近了用弓弩刀剑厮杀么?
就在鞑子疑惑之际,忽见一群腰身臃肿背嵬军踩着高跷翻越一道道壕沟,直挺挺向盾车倾倒过来。
鞑子头目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不详的预感还是叫他下令还击,“放箭!快放箭!”
即使数百名清兵取下搭箭射出,也晚了半拍,数十名“杂耍”被数箭穿身,也顺利倒在盾车顶部,乃至四周。
鞑子头目心中没来由涌现一股恐惧,拼命挥刀刺入敌兵的胸腹,抽出带血,再狠狠刺入,其他鞑子也奋力砍杀倒地的敌兵。
被捅刺数刀的敌兵非但不惧,反而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嘴角上扬的幅度夸张到扭曲。
敌兵冲着头目喷出一抹血沫,旋即骄傲地大喊一声扑向盾车底部,“我永远忠诚伟大帝皇!”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头目只觉自己的灵魂被瞬发的火焰冲击吞没。
其他背嵬军也相继引爆火药,炸断盾车的木顶,扯碎盾车的支架,砸断粗糙的车轮。
清兵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盾车登时化作一片火海,滚烫的热浪逼得附近清兵连退数十步。
直到盾车的骨架几乎被火焰吞噬,胸墙之后那令人牙酸的铳声也接连响起。
没有盾车防护的清兵再度重蹈覆辙,只能凭借普通盾牌与血肉之躯填埋壕沟。
不过这支攻壕队伍显然比先前的包衣更加悍勇,披甲人与巴牙喇凭借双层战甲与盾牌死撑,等待队友搭建过路木板,或是抛出沙袋填平战壕。
若是再也撑不住铳弹袭击,他们自己的身躯也是一袋埋壕的“泥土”。
两侧山腰本该抛射的“臼炮”也哑了火——似乎攻山队伍杀入敌兵的腹心,使得炮队难以平稳点炮。
“前进!”
披甲人哪怕口吐鲜血,也要再进一步。而后排的披甲人则是舍弃盾牌,夹住队友的腋下利用肉盾前进。
重伤倒地的披甲人不断跌入战壕,有生的战兵迅速补位跨过摇摇欲坠的木板。
这时背嵬军派出千人迎战,双方在平地、壕沟上的木板厮杀。
眼见背嵬军不得不用人肉阻挡大清勇士的前进步伐,似乎是火器弹药打光。
背嵬军的人数劣势非常严重,一旦失去火器优势,区区数千人连攻壕的一万余披甲人也挡不住。
依旧是前线指挥的尼堪,当即意识到战机到来。
他当即派出全部预备队去厮杀,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翻身下马涌入拼杀的前线。
“进攻!”
看着脚下跌入战壕的尸体与重伤者,他与勇士们一路砍杀背嵬军“弱卒”,生生撕开一条中央的口子,突进到最后一道壕沟跟前。
只要再跨过这道壕沟,就能打入敌人的本阵!
大清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然而尼堪等人至此再也不能前进一步,因为背嵬军不顾仍在前线零散作战的队友,使出了新招。
鞑子们亲眼看见背嵬军抛出数十只冒着火焰的“水晶瓶”,易碎的水晶瓶砸在头盔上,砸在肩膀上,砸在过路木板。
瓶身碎裂溅落一地淡黄色液体,当瓶口燃烧的纱布解除液体的刹那,瓶中封印的炎魔妖怪登时大展神威,使出一团三昧真火吞噬周边一切。
无论是攻壕的八旗披甲人,还是奋力阻敌的背嵬军士兵,一律被滚烫的火焰吞噬。
尼堪只觉心头一沉,面色僵硬,他万万没想到敌人竟然用队友的性命做诱饵,吸引清兵蜂拥而至。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火焰焚烧的背嵬军并未痛呼,也没有被兄弟出卖的咒骂,反而扑向周身没被火焰焚烧的披甲人,高声呐喊,“杀鞑子!”
“我,找,到,你,了!”
尼堪忽地听见一声断断续续的沙哑低吼,旋即便感觉一股热浪从侧身袭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