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复活吧,窝滴碍人
掷地有声的质问好似加持了魔力,促使数十把刀刃悬在半空,数十名执刀护卫停下动作,其他护卫更是显露被打断“好事”的怨怒表情。
他们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竟看见尊贵的世子领兵前来!
如果说两班是奴婢的天,那么王族就是他们的天。
世子与“护卫”来势汹汹,尤其是一众甲具各异的奇装异服叫人侧目——
酷似兵马俑的兔耳朵鹖冠。充满汉代风格的鳞甲与战盔,头顶插上笔直的赤色羽毛。大半身被铁甲遮蔽的步人甲,恍若一个移动的铁罐头。
还有人穿着紧身帅气的大衣军装,头戴量产式钢盔,肩上扛着一支粗管鸟铳,这一身干练的打扮好似即刻冲出战壕发起冲锋的填线兵。
十余位身穿一体式板甲的勇士仿佛从西夷而来,眼见朝鲜人的视线投射而来,他们忍不住拔出配剑挽了几个剑,随后冲着“观众”挑了挑头,仿佛在低语我帅不帅。
装束上的“混乱”还没算完,这伙中西结合的兵士更有奇怪的发型,什么鲨鱼朋克头,菠萝头,爆炸头,刺猬头等等……
这伙人来到异邦土地好似解开了胸中“禁忌”,将人类奇葩发型展现得淋漓尽致,把儒家文化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价值观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一众被迫跪地的“戴罪”义兵惊诧万分,再次看向金六渴求得到答案。
义兵们不懂什么叫“松弛感”与“游戏自由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看样子不是威风凛凛的天兵,倒像是传闻中茹毛饮血的南蛮雇佣兵?
这时,世子迈出稳健的步伐,身边的“奇葩”们也跟着愈发深入“刑场”。
而这些奇葩中的部分人却不走寻常路,一蹦一跳,好似地上的残雪有些冻脚。
有些人一蹦一跳,还在空中变换方向,一会看向前方,一会转身向后,甚至有时候左右扭动。
“别搁这跳了,你们以为玩单机游戏呢?”一名甲士操着一口地道的汉语呵斥队友。
金六听不懂汉语,但眼见此情此景,绝望的血水恍惚一下子沸腾起来。
当日他亲眼见识过背嵬军的整肃,只是都戴着头盔,披着甲胄,看不到奇葩发型与别样甲具。
此时“蹦跳步伐”一出,他敢确定这些人就是背嵬军天兵,而非南蛮雇佣兵!
“是天兵,是背嵬军天兵!”金六笃定地开口,仿佛看到天降大救星。
贵族老张把金六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说自己哪能叫贱奴滑过去!
天兵会救你们这群贱胚子?
周遭前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张老爷一脸不屑地瞥了百姓一眼,旋即满脸谄媚地迎向世子。
他脑子里打好腹稿,自信能用无懈可击的理由说服世子邸下。
可他哪知眼前的世子邸下早被“狸猫换王子”。
土豆泥』踏过冷硬的雪地,看见数十名衣着简陋的义兵跪在地上,他们嘴皮干涩,满脸点缀冷硬的黑泥,杂乱的发丝上覆盖一块块冻结的汗霜。
与其说他们是义兵,不如说是乞讨的流浪汉。
不过土豆泥』不是真世子,可不会以等级论对错。
每一个游戏角色都是代码与文本组成的“集合体”,头顶上挂着不同颜色的名字,在她眼中是平等的。
贵族朝她谄媚地笑。报信的平民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眼。数十名义兵眼巴巴望着她。
她忽然想起荒野大镖客里的某小角色,孤零零死在异乡角落,身上留着一封亲人写来的家书。
她当时就想,要是能拯救那位小人物会怎样?
脚下传来障碍物阻拦的阻塞感,土豆泥低头一看,原来是颗碎石。
她抬脚便将其踹飞老远,随后生冷地询问眼前的文班贵族,“张府使,我听说有支义兵来投,可是这些人?”
“当然不是,这伙人皆是弑主谋逆的反贼。本官正要将他们明正典刑。”张老爷的谄媚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自信。
“既是处置逆贼,为何不通知本世子擅自行动!”
“世子受命大任,仅是统领协调各部勤王人马便已疲惫不堪,小臣不忍此等小事烦劳邸下……”
张老爷的马屁刚拍完,便听那位报信的平民断断续续地低吼,“他们是好汉,他们一直在杀鞑子,不是逆贼!”
“这些人果真是勇敢杀鞑子的好汉?”世子盯着平民的眼睛再度重复一遍,后者微微一愣,旋即坚定地点点头,接着补充一句道,“平壤府的乡民都能作证!”
顿时周遭围观的平民纷纷响应报信人所说。
这伙人确实是杀鞑子的好汉。
“既然百姓皆证,可见这些人是于国有功的义士,放了他们!”世子一声令下,张老爷微微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有蹦蹦跳跳的天兵走上前,挨个给金六等人松绑。
就在所有“逆贼”被解除束缚,张老爷满心怨怒之际,就听见周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前些日奉命勤王的两班贵族闻讯赶来。有些人听闻世子获得“权摄国事”的权柄,集结私兵赶到世子面前混个脸熟的。
有些则像见见大人物,瞅瞅是否有门路更上一层楼的,还有的人纯粹满腔救国热血,希望在世子的指挥下驱逐鞑虏的。
眼见尊贵的两班抵达,围观百姓们卑微地退后数十步,让出中心的位置。
大量两班围绕在世子身边,俨然一副人多势众的局面。
张老爷心说这下稳了。
多半贵族听闻事情的缘由,立即选择支持张老爷。
虽然两班只是站在四周发话,却能对世子邸下构成无形的威迫压力。
为何逼宫往往能迫使君王妥协?
因为除了开国君王以外,胆敢不按士绅规则滥杀“柱石”的,不是被政变推翻,就是落水暴毙了。
“奴婢卑贱怎可凌驾两班之上!”
“若不狠狠惩戒弑主奴婢,必将天下大乱!”
“世子邸下应当以国事为重,切勿听信奸恶小民之言。奸恶小人最擅谎言,焉知这些奸民不是逆贼收买助威的贼子!”
张老爷只觉腰杆子挺得笔直,脸上的谄媚也被自信与骄傲所取代,犹如一只战胜的斗鸡。
他一脸自信地凑到世子跟前,一副忠臣劝谏的模样,恭恭敬敬建言道,“功是功,过是过。这些奸民侥幸斩获几个鞑子首级不能功过相抵,主子教训奴婢天经地义,奴婢怀恨在心、杀死主子实乃天大罪过,此罪不罚如何叫士人满意?
鞑虏虽退,但危险尚未解除,君父仍在汉城待援。邸下与王既是君臣,亦是父子,此时更该贯彻忠孝之理,勤王救驾。
小臣斗胆揣测,此等奸民定是鞑虏派来离间世子与士人的细作,使我上下不合,自生动乱。若我八道乱起,鞑虏又将卷土重来。
恳请邸下以大局为重,斩金六逆贼等数十人,以安定人心。”
土豆泥听完,环顾四周,看到林林总总的视线——面色大变的金六等人,似乎胜券在握的两班贵族们,沉默注视的平民百姓。
贵族们的保暖衣服与平民、奴婢的简陋素布就像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土豆泥明白,要是己方选择硬刚到底,不仅没法严肃军纪,反而会使数万勤王军分崩离析大打折扣。
届时数万大军不复存在,各地由两班控制的钱粮也不再供给,最后只剩下背嵬军单打独斗,甚至没法有效追击逃走的鞑子。
要是背嵬军“擅自行动”大开杀戒,傀儡朝鲜的计划将大幅度延迟,甚至陷入朝鲜战争的泥潭,使得辽东被明廷趁虚而入,到那时不仅西瓜丢了,芝麻也没了。
经过多日的相处,土豆泥已经摸清大多数玩家的性子,能动手绝不吵吵。
但显然这次朝鲜攻略必须由她土豆泥,或者说朝鲜世子做出决定,才能达成最大的利益。
她开口下令,那就是朝鲜内部斗争,若她没说话,而背嵬军擅自行动,那就是一场节外生枝的大战。
“世子邸下!”
义兵们似乎看出了世子在权衡利弊,所谓的正义与李氏江山相比,孰轻孰重?
小民的性命哪一次会被当成天平上掂量?
求饶的乞求声传递到土豆泥耳朵里,她满脑子都是数千玩家的游戏体验该怎么办。
伸张正义还是顾全大局?
张老爷察觉出世子的内心动摇,于是抢先一步代替世子做出决定,“世子已经下令,杀了这些鞑子派来祸乱人心的细作!”
仿佛赢得一场大胜的他趾高气昂地转过身,踏向一脸绝望的金六等人,接着朝向诸位贵族露出洋洋得意的笑。
这场话语权之争,是他们赢了!
这些贵族的嚣张面孔让土豆泥想起那些叫她厌恶的影视剧、动漫、游戏的反派。
一想到那些冠冕堂皇者的丑恶嘴脸,土豆泥就恶心得想吐。
她脑子还没经过详细思考,口中的言语便冲着贵族的背影宣布,“我既领‘权摄国事’之责,便是君父在此。你们聚众威逼本世子残害杀鞑功臣,两次擅自代本世子下令,哪里还有半点君臣之礼!
目中无人,犯上作乱,左右!给我拿下这群奸臣重打二十军棍!”
旋即土豆泥指了指一脸惊诧的张府使,追加一句道,“给我打他一百军棍!狠狠打!”
“噢噢噢!”一声指示,所有玩家恍若铁笼放出的恶人,齐刷刷冲上前逮捕所有“大逆不道”的两班贵族。
直到突破手』在耳边低语一句,“你刚才的表现真帅啊,真有种强势王子的英雄气派。”
土豆泥才从激动中回过神,自己居然爆发了如此惊人的魄力。
这还是自己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