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到应天府新建天理学院, 唐皮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怀疑刘三德不肯自己送,是不是怕了自己儿子那张嘴。
等要回去的时候, 迎面来了一顶轿子,轿子是八人大轿,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唐皮子连忙往后面退了退, 还是挨了一鞭子,回去的路上他心里委屈极了。
看着儿子又想想刘地主的儿子,他一咬牙, “儿子, 爹送你读书,你去不去?”
哪怕考个秀才, 自家也该换门庭了!
唐家大郎一听, 扭着屁股就往屋里跑, “我不去!”
唐皮子差点没气死, 冲着他喊了一声, “你不去,我打死你!”
第二天唐大郎就哭哭啼啼捂着屁股被送进了家附近的学堂, 唐皮子这次说什么都要争一口气。
将儿子送进来学堂, 他撸起袖子下乡忙活, 近日不是去东家收棉花, 就是去西家收特产。
有时候遇见村霸还得挨一顿打, 连收的东西都被人抢走。
就这样没日没夜忙了小半个月,唐皮子大睡了一觉才恢复精神气。
他媳妇告诉了他一件最近县里最热门的话题。
前两年跑出去躲毒债的徐小子出事了,应天府派人来调查。
他媳妇将粥递到他手里,“听说人借用了旁人的身份,跑去了北方, 碰巧呀他借的人身份跟鞑子皇帝的妃子定过亲,就被人逼着状告那妃子不告另嫁。”
“现在查出他身份是假冒的,朝天就派人来查了。”
唐皮子心里一惊,徐小子一个老实人,平时连狗都不敢招惹,竟然能干出这种大事来?
“真的假的?”
唐皮子喝完一碗粥,眉头凝在了一起,“他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我去瞅瞅,徐老头人走后,拜托我们这些乡邻照顾徐小子,我得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拿着一个馍馍就要往外走,唐妻叫了一声,“这事跟咱们什么关系?你多管什么闲事?”
唐皮子不理会妻子的呼喊咬着馍馍套着衣服往徐家走去。
徐家就在唐家隔壁巷子,当初徐家父子来的时候,巷子还帮过忙,再加上徐老伯是个慈祥老者,每每遇见事,跟他一说都能得到解决。
只是这位老者命不好,好好一个人一夜之间就病了,还一病不起没多久人就没了。
唐皮子走到徐家租住的房屋,这房子租期还剩几个月,前些日子房屋的主人董家婆子还奇怪徐小子跑哪去了,怎么一年没露面了。
此时董家人正颤颤巍巍站在门口,门口还有不少带刀衙役在看守。
唐皮子走到邻居身边问怎么回事。
“听说徐小子犯下了大错,冒名顶替了别人。”
“听说进京要免死铁券去了,这玩意不是戏文里的吗?”
“徐小子顶替的人真和鞑子皇帝的妃子定过亲?这也太巧合了,该不会是卷进宫廷争斗了?戏文里不是说宫里嫔妃出手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吗?”
“那肯定,高门大户定然斗争不断,我们平民百姓家兄弟还得争个老死不相往来?”
唐皮子听得是冷汗直冒,这些人怎么跟刘世凯那小子一样话那么多?
官府的人都在这守着,这是当这些人是聋子吗?
还真别说,这衙役就跟没听见似的,守着门不准人进出。
没多久不大的院子能翻出来的东西都翻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官员脸色凝重,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一副很看重的模样。
就在这时巷子另一端过来一副轿子,这官员见到轿子脸色大变。
“下官见过织造大人。”
能称为织造的只有三人,虽然是五品官员权力却仅次于总督之下,他们是皇帝的亲信,是皇帝在江南的耳目,也是皇帝的钱袋子。
江宁织造姓曹,也就是眼下这位。
应天府想到手里急切想要毁灭的证据,知道撞到这位曹织造手里是拿不回了。
之前借着太子和大皇子的名头,江南的官员也被迫站队,曹家担任织造不久没有掺和进这场夺嫡大战中,也没有站队。
眼下京中的索相和明相接连倒台,曹家明显是看中了两人留在江南的势力,想要吃下去。
这官场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胜过东风。
曹家想要在江宁当家做主的心思可以说是路人皆知。
“皇上传旨意,让我盯着此事,王大人你手里可是那人的证据,不如交给我来保存,也省得出现什么火灾呀之类的突发状况。”
被人这么一嘲讽,这位王大人脸色也不好看,但曹尔玉伸出手等着拿木匣。
王大人无奈只能递过去。
曹尔玉,祖辈是沈阳人,正经的正白旗包衣,妻子曾有幸被选做皇帝的奶嬷嬷,儿子现在皇上面前充当侍卫。
一家子都是皇帝实打实的亲信。
王大人自然是不敢跟对方对着干,他什么排面上的人,对方又是什么排面的人,人家一纸告状的密折就能将他从知府位置拉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县衙方向,希望对方自求多福了。
曹尔玉出场,这里自然也归他管,他先翻开了木匣子,从里面找出几封家书,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
就好像期盼已久的东西突然落入手里一样。
他缓缓将信收好,招来了人。
“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进京。”
刚说完他又推翻了自己方才做出的决定。
“等等,本官先抄录一份,去找会模仿字迹的人进府。”
说着他放下车帘子,吩咐人抬着轿子走人。
唐皮子和邻居一样见到这官员一个接着一个,怕惹到什么麻烦,早散去了。
只董家的因为自家房子出了事,现在被贴了封条,一脸伤心难过。
一匹来自江南的快马日夜兼程赶路,只花了五日时间就抵达了京城。
很快一个木匣子被放到了皇帝的桌上。
人习惯光明就很难再忍受黑暗,体验过电灯,再回到点蜡烛的晚上,日子仿佛煎熬起来。
没法用水流带动发电,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是亮电灯而已,一根电线,再连接一个脚踏发电装置就能完成。
发电原理和水流发电没区别,就是带动转轮转起来,分割磁场产生电力。
这边屋子亮起了灯,背后代价是隔壁不停骑着自行车来发电的太监们。
好在宫里缺什么都不缺人,大家轮番上阵,也就晚间两三个时辰需要用电而已。
乾清宫用上了电,养心殿却没这份好福气。
电力这种稀缺能源自然是先让乾清宫用上。
在布置电线前,皇帝还去拜过真武大帝,让这位大帝保佑用电不会起火。
养心殿没有电,天一黑宝音就跑到隔壁来蹭电灯。
一间屋子,他批阅奏折,她处理宫外和内务府的事。
所以听见皇帝发怒将桌面上的奏折都扫到地上,不由有些奇怪。
她走了过去,见他余怒未消帮着捡起了地上的折子。
皇帝没有看她,而是冲门外喊道:“来人,去告诉刑部,让刑部连夜提审哪个姓关的,让他交代真相,不要再给朕绕圈子。”
宝音手停下来,她将捡起的折子放在桌面上,“是去江南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
皇帝脸色不太好,还是将那几封信递给了她。
宝音接过,全翻了一遍算是知道的内容。
前面两封信是一个叫徐燕宁的县令写信给家里人,说自己病了,想要问家里要些钱来买药。
第二封说自己情况已经好转,只是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回家探亲。
后面是徐燕来这个人的户籍补贴,还有应天府买官的证据。
宝音愣住,许久才回味过来。
在本朝买官是朝廷允许,收集这些又有何用?
南边递信过来,没有什么徐燕来,这人是那徐姓老头从河里救来的。
“所以他就是关怀胜本人?”
皇帝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不善问:“怎么?你很关心他?”
[……神金!]
她拍开他的手,思考片刻道:“既然是关怀胜本人,为何最后装作不是?”
皇帝冷哼一声,“你看他做出这事的目的,哪个不是想要闹大?现在全京城说不知道这件事?”
“兜了这么多圈子,朕岂能轻饶了他?”
宝音又捏着信,再次看了一遍,“这看这信,他遇见的那人莫非是县令父亲?”
“为何没有去求见那县令,反而住在了一小县城里?”
一瞬间她看过的刑侦剧在脑海里浮现,皇帝听了一耳朵很是无语。
“不见自然是有不见的道理。”
他声音危险起来,“这个案子朕要亲自审问,朕倒是要看看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隔天御门听政,轮到刑部时皇帝询问关怀胜。
“皇上,那徐燕来口风紧,什么都不愿意说,一副认命的样子……”
皇帝冷笑一声,“去将人领来,朕要亲自审问。”
刑部官员连忙建议,“皇上,岂能让一名犯人进宫,这审案一事已经交给刑部,您要是亲自审问,不如移驾刑部?”
皇帝神色冷了下来,“怎么,朕在哪里审案还要你们同意?”
“选在午门前,各衙门都要派官员来旁听!”
待刑部领命退下,皇帝又扭头梁九功,“去将这事告诉养心殿,贵妃要是过来,给她换一身太监衣服,要没上过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