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地方的弹劾出现在了内阁, 内阁一个不留送到了太子的案桌上。
批完一打,新的几摞又放在了案板上,太子揉了揉眉头, 随手捡起了一本。
看完后他皱眉,又往下面翻。
连续翻了好几份都是大同小异弹劾女举一事铺张浪费,是毁坏科举的根基。
有那不一样的, 也是酸自己当年冒着苦寒考试,还连续几次挨着臭号,女举这么一搞, 来年的科举怎么办?
待遇比不上, 考生可是会闹。
太子有些头疼,招来了身边的智囊。
“皇后娘娘举办的这科举没用国库和私库银子, 就是想法儿澄清了, 怕是也没人相信。”
与其说不信不如说不愿信。
千百年来的科举都是这么过来的, 突然看到了改变的机会, 绝大多数考生不会放弃, 这关系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说到底还是考试的环境太差。
“尔等可有法子平息此事?”
能走到帝国继承人身边的都不是蠢笨之人,若是蠢人一早就被挤兑出去了。
太子只跟他们索要解决办法, 而不是去请教皇后, 这意味着什么, 有脑子的都想得出来。
去找皇后意味着找皇后要个说法, 这事皇上可以做, 太子不可以,光是孝道就让太子无法服众。
关键是类似的事去年也发生过,结果是什么?
接过是诸位皇子通通被带去前线混军功去了,皇上对太子这边可是半点没提,完全忽略了, 太子才是那个需要军队支持的人。
谁也不知道这事跟皇后有没关系,大伙儿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太子守家,一群庶出皇子被带了出去。
“不如吩咐下去,先从府试开始改造一下环境,至于考生的路费和盘缠,这个国库承担不起,国库那边在铁路局也占有一点股份,或可缩减一些路费,也仅限于当年进京赶考的考生……”
太子颔首。
一见他满意,其他人也跟着出主意。
“登报澄清此事,再给予优待条件或可平息民愤……”
……
地方的弹劾并未影响女举的开展。
说到底这事大众还是有误会,以为是内朝选女官,不少人还将此次女举跟前朝的挑选宫女划等号。
五月来临,连京城的百姓都察觉街上女子多了起来,不少还相约前往图书馆。
以往图书馆可都是男宾,如今已经有大半被女宾霸占。
女举考试时间定在了五月初八,初九、初十,初七这日,皇家科学院以及城内几家女学周边客栈都住满了女子。
兵马司也派了人不间断巡逻,一早铜锣声音就没停过,不断喊着未来三日清场,不许大声吵闹,不许惊扰考试。
一时之间,周围的居民都有些错乱,分不清这到底是女举还是科举。
总之,通往女学的胡同都设了障碍,胡同里的居民只能从另一个出口走。
虽然埋怨碍事,但好在只堵三天,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在考试前的一个月里,翰林院有几名历届状元倒了大霉。
他们被提前关起来,手里拿着一堆书,还需要根据皇后的要求出题。
宝音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挑选出有一定文化,能够随机应变、胆大心细的人才。
第一次女举考的不是书本上的内容,她需要这些人出能够挑选出她需要的人的试题。
没错,这是根据国考来的。
在考试结束前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在一个院子里,考试结束这些人才能被放出来。
听闻一群人被关了一个月,翰林院的其他人对他们都深表同情。
转天这几人回到翰林院,这同情变成了无语。
只因为这几人都吃胖了。
吃胖也就罢了,还表示自己受了大罪。
然后拿出了闭关期间赋的诗给同僚观赏。
这就惹人讨厌了。
瞧瞧诗里写的什么?
荔枝吃腻了怀念家乡的杨梅?
什么,蝉鸣未到开始怀念去岁院里的蝉叫?
真真是气煞人也!
***
试卷是选择题居多,防止考生不知道该如何答卷,在科举开场前,宝音安排了两场模拟考。
试卷很快封卷送进了批卷人之手,批卷的又是另一批人,只需要批阅选择题判断题部分,后面的答题被送进了宫。
宝音准备一个个看,在此之前需要找帮手。
“儿臣可以吗?”
纯禧公主受到邀请后有些受宠若惊。
宝音笑:“怎么不可以,你在宫里的学识可不浅。”
纯禧赶紧道:“那也比不上太子弟弟和其他众位弟弟。”
纯禧还是明白的,她学的那些是没法跟接受精英教育的弟弟们比。
他们学的是治国之策,哪里像她,只是爱好兴趣。
这事她应下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纯禧不断进出养心殿,宫里自然有人好奇,毕竟这位公主都出嫁了,在宫外有公主府,日日进宫算什么事儿?
之后就打听了选拔女官的女举考试已经结束。
……等等,何时开始的她们都不知晓。
何为女官,就是协助皇后管理后宫的人,事关她们利益,她们竟然错过了安插人手,真是扼腕。
有纯禧的帮助,试卷很快被整理好。
第一批报名的不算多,毕竟许多人都在观望,有迟疑不决的,被人一番话就打消了念头,也有报名后不过来考的,听说考场上几乎每间教室都有空座。
这些都在宝音预料之中,这其实也是选拔的一环,她都已经伸出手了,这些女子还是不能冲破原生家庭阻拦,只能说就算做了官也会被原生家庭再拉回去。
说不定还会闹出将官职让给家中男性这种做法。
谁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会觉得这是可以让的。
试卷是钉在一起看到名字,也没有考题,只有答题卡。
纯禧的工作是批阅看着给分数。
有言谈出色的,直接送到了宝音桌上。
这次试卷有一个附加题,是她吩咐人加上去的。
只问了考生,女性地位如何提升?
有人没答,有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有些言辞富丽实际内容空洞,怕是连史书都未看过,有些谨慎只道这是上面大人物该考虑的。
宝音看看也不觉得失望,这不是还有积极帮着出主意吗?
宝音会将分数高的拿过来再翻一遍,分数低的和中等的抽几份看看。
见没问题,让人去统计分数,张榜出去。
***
袁机守儿子好几日了,医院拍了那什么片,说是病菌感染,初步诊断为肺结核。
这名字他听不懂,但是他能听懂了另一个名字叫肺痨。
“……这个病症出现在孩童身上会出现发育缓慢,你儿子明显比同龄人矮小瘦弱。”
“肺结核好治吗?”
“难治,用中医说法叫肺痨。”
袁机跟天塌下来了一样,浑浑噩噩守在医院,连妹妹袁筝的考试都错过了,好在袁筝考完找来了医院。
她得知侄子是肺痨也是不敢相信。
“大夫那边说孩子小,一些毒性强的药不敢用,只能先治着。”
“对了,今日该是张榜的日子了,我这边怕是没时间陪你过去。”
袁机满脸愧疚,这时候他只想守着儿子。
袁筝不在意道:“哥哥放心,京城这边治安很好,妹妹已经约了人一起去,不会有事。”
袁机叹了口气。
“大夫说目前有一种药可以治肺痨,只是需要吃长久,我准备回去一趟将房子卖了筹钱。”
“还差多少,我有个小铺子,卖那个吧。”
“那是你的陪嫁,是傍身之用,哪里能卖掉?”
袁筝连忙道:“自我归家,哥哥都没嫌弃我,我怎么能忍心看你们将房子卖了无家可归?”
“再说那个铺子用在江哥儿身上,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兄妹俩正说着,病房门传来敲门声。
一推开,有人进来道喜。
“袁姐姐,恭喜你考中了!”
“考中了?”
袁筝满脸惊喜。
“是,我们去看了,你排在一百零二名。”
一听这个名次,袁筝笑容凝固。
“这次只录取前两百名,还有未考中,分数又在三百分以上的可以进入皇家女子大学读书。我和林妹妹不准备回乡了,想一起去大学读书。”
“你们不回家,家里人能允许?”
“有什么不允许的,我们家都是商户,习惯了离别,再说在哪里定居都一样,我爹知道我考进了大学,喜的给祖宗烧香,还给了我三百两零花钱。”
“我爹给了我五百两。”
袁筝有些羡慕,商人地位虽然低,但有钱是真有钱。
钱有的时候无用,有的时候却能买回人命。
两人说着各递过来一个红封。
袁筝惊讶,“这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是贺银,不是说中举后,需要给贺银吗?那些中举的男人有,咱们女人也不能落下,我爹说这叫提前投资,往后袁姐姐做了女官,一说我们住过一个宿舍,说出去也极有面子。”
袁筝看向兄长,兄长也面露惊讶。
想到侄子的病,她伸手接下来了,不管怎么说,她记下了这次的雪中送炭。
接下来几日又陆陆续续有人送礼,都是同乡。
兄妹俩人将礼单记下,不贵重地收下,未来走人情时还回去,贵重的则奉还回去,她还不起。
就这样竟然也凑足了给侄儿治病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