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输了。”
梅林抬起一子,落在棋盘上。
常言道,一步走错,全盘皆输。这一子的先机已然将无虚子的棋路尽数阻断,再没有反扑的可能。
无虚子嘿嘿一笑,却将黑子落入迅速落入了白子的包围之中,解了眼前之围。
“如何?”
他得意地问。
梅林无语,落入死地已经犯规。
不过他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不动声色地把无虚子方才所下的那一子拿掉,梅林问道:“你已经见过我徒弟了?”
无虚子略微一笑,说道:“你徒弟是指哪个?”
梅林微微苦笑,说道:“自然是说的活着的那个。”
无虚子亦是笑了,说道:“你与他素未谋面,他便算是你的徒弟了?”
梅林轻轻地敲着棋盘,说道:“以他父亲与我的交情,这个徒弟我担得起。”
“那么,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小子的表现十分令人失望。”
无虚子道长摇了摇头。
“已然成年,却连个肆位异术师都不是。天赋差劲至此,无话可说。虚空的威胁愈来愈近了,难道你便没有其他的人选了吗?”
梅林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
他忽然抬起头,望了一眼那漫天的繁星。
九天之中有六十五万颗星辰,每一颗都被观星术士寄以特殊的含义。而在九天之外,最高最亮的那一颗北极星,则被人们冠以神明之称。
商队在荒野与沙漠之中行动,若遇迷途,便须祈求北极星为人指明方向。
现在,他能否为他指明方向?
他叹了口气,目光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掌上。人类再大,也大不过神明去。但这世上却存留着一些法术,可以召唤传说中的神明降世。
比如红鬼召唤术,便是其中之一。完整的红鬼召唤术,会将那灭世之红鬼唤至地面。即便是倾全球之异术师之力,也未必能将其歼灭。
而梅林想要召唤的,则是传说中那代表着北极星的星辰之神。
无虚子道人一直很奇怪,为何梅林会无端地去试图召唤神明。直到他在武当山小世界中看到了衿。
他才知道,梅林一直以来都隐瞒着什么。
这个世界,已经快要崩坏了。
他曾听说,从古代开始,一直便有一种名为“混沌”的存在。混沌最初为宇宙之主使,直至一名巨人提着斧子开天辟地,将混沌展开,于是宇宙万物由此而起。而混沌,则只能藏身于负波带,置身于世界的背面。
各个起源神话中的叙述略有差异,比如希腊称巨人为提坦,中国称盘古。时钟塔古书记载为暗裔,武当山小世界传为混沌,而梅林则称其为虚空。
虚空无疑曾经是宇宙的主宰,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反扑。有些时候,一些星系运行到时空的薄弱区,便会被虚空拉入负波带,整个吞噬掉。
它是这世界上至高无上的古神。
同时也是全人类的公敌。
……
……
再过四十五年,地球便会运转到时空薄弱带,与负波带交接。届时即便是梅林和无虚子道长这等世间大能,也无法阻止一个星球被吞噬。
更何况,是一个星系。
唯有古神才能对抗古神。
“所以,包括X在内,都是你的计划的一部分?”
无虚子略微一笑,说道:“幕后黑手原来是你。”
梅林捋了下胡子,摇头笑道:“可我没想到,X竟然真的将樱给害死了。”
“是的。或许说,是樱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了。”无虚子盯着梅林。“倘若凑不齐六本书之使魔的话,那么你的计划只能是一纸空谈了。”
梅林看着永恒之塔外面那一抹浮云,沉默不语。
无虚子没有出声惊扰他。他知道梅林在思索。
过了半晌,似乎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梅林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我的性命,已经足够久了。”他说。“你觉得,一个梦魇的生命,是否能够与书之使魔对等?”
无虚子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性命,还是要留一下的。如果你死了,便无人能够抵御虚空的第一波攻势。”
他同样盯着那一抹云彩,说道:“倘若你真觉得计划可行,我便陪你放手一搏。至于那牺牲的人选,我这里已经有一位了。”
梅林毫不惊讶地瞥了他一眼,耸了耸那苍老得有些佝偻的肩膀。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认真地看着无虚子道长,说道。
······
············
列车依旧在缓慢地运行着,我的心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晚饭的时刻很快就要到了,我从包裹里拿出面包与馒头,以及道士们自己晾晒的美味果干,摆在了铺位中间的桌上。
这时候,令我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鹰姬小姐从那两展厚厚羽毛包裹着的翅膀之中,抽出了一双手,抓起桌上的葡萄干,往嘴巴里塞。
我愣愣地看着她。原来她一直都把手藏在翅膀的羽毛里面!我还以为她根本没有双臂呢。
似乎察觉到我略有些惊讶的目光,鹰姬小姐停止了进食,抬起头,有些惴惴不安地问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赶忙把眼神瞟向一侧,摇了摇头。我顺手抓起一个馒头啃了起来。已经变得干巴掉渣的馒头,实在是很有嚼劲。如果再有一些熟牛肉配着吃的话,那就太幸福了。
晚饭时间是沉默的。我与鹰姬小姐一句话都没有说。通常情况下,两个人待在一片空间里,如果相互都不与对方说话,似乎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但鹰姬小姐表现得非常自然,仿佛习以为常。
道家讲求“清修”二字。若不能心无旁骛,则无法体会蕴含在自然之中的大道。我便不禁想入非非了——她平时修行的时候也一定是这样安静吧?
列车员路过,问我们要不要买盒饭。我觉得馒头有些没味道,便要了一盒。谁知道火车上的饭油少盐多,更是有些无法下咽了。
渴的要死,我拿着水杯出去接水。
滚烫的热水接在被子里,不禁烧手,更是烫嘴。我略微皱了皱眉,手指暗自在杯子底下画了个小小的冷冻术的符咒,不大一会儿,滚烫的蒸汽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