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一个孩子在台子下叫住两个人,那是剑无的雇佣人,“请两位不必再做无谓的争斗了,两位表现出来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首先我要为以前的无理给这位黑色的阁下道歉,我们的队伍能有两位加入实在荣幸,所以我将以原有雇佣金的一倍来同时雇佣两位,请两位从现在开始作为同伴和睦相处吧。”
“啊?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爆炎说,“关于我们两个的决斗,已经不单纯为了一次任务。”
“现在是刀和刀的对话,雇佣这件事等我们完成这次决斗后可以重新谈。”
“为什么?我不明白?就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吗?”雇佣人飞冷说。
爆炎说:“果然还是个孩子的思维,你知道输在我手下的人的下场是什么?是绝对的死。”
剑无说:“我从来都是这么过来的,赢了,就有食物,输了,变成猎物的食物。”
所以。
接下来两个人说的话飞冷在突然大起来的风声里听不清楚了,只看见一阵尘蓬挡住眼睛,在那完全看不见人影的一团雾觳中,刀光崩散出一朵朵火星四溅的花,爆豆似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狼头”的成员都不由站立起来瞪直了眼睛望着台上。
可云握紧拳头。
三天后,一支人数达到一千多的队伍从镇子里浩浩荡荡出发了,其路程需要穿越东方小片沙漠和一排突天而生的牙齿一样的山脉,最后到达世界上最大的十个国家之一的“君国”。
剑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兽,被人类用金属锁链拴住,有一些还被蒙上眼睛,作为驼伏行李和代步的工具。
听说那是被训化的兽。
人类还真是有趣呢。
正在啧啧惊奇的剑无被好心的“狼头”镖队队长爆炎相邀,有幸分到两只叫坨坨羊的兽,并一同行动。
关于爆炎那迷死人的笑和坚韧不拔死皮赖脸抱住剑无的邀请行为,似乎一点都不记得台子上被剑无打成猪头的那件事了。
“哇!剑无阁下的战斗方式实在是特别啊哈哈哈,没有想到最后刀都断了还会冲上来血肉相博,不过我可不是因为害怕才认输的,要不是怕我这张英武不凡的脸毁容后破坏我作为队长的形象……”
以上,是爆炎的总结。
“嗯,在没必要杀人的情况下,我也不会多费力气,力气等于生命。”剑无回答。
说好的你死我活呢!
可云差点把刚喝的茶喷出来。
之后两个人像亲生兄弟一样有事的时候一起打怪兽,没事的时候交流感情,大奢酒肉,夜夜笙歌,亲热的差点睡一张床上。
只是剑无并不喝酒,爆炎酒品不错,喝醉之前他是君国的,喝醉之后君国是他的。
酒过半巡,爆炎抱住一根桌子腿称兄道弟,后来发现不是剑无,开始又亲又抱,非说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一门心思想要跟它睡觉。
还有一天,爆炎把一个刻着一把剑的金属徽章给剑无。
剑无接过来看了看就往身上翻,什么没翻到,问:“这是我的?为什么在你手里?”
“是那天你和我比斗时我不小心扯下来的,怪不得你要去君国,原来你是真的深藏不露啊。”
“哦,看起来这东西你认识,告诉我吧,我并不知道关于它的东西。”
“不会吧?难道这东西不是你的?”
“一个女人留给我的。”
“看起来那个女人很有身份,我简单说说吧,这世界上有很多人类的聚居地,越多的人就有越完好的设施,最强大的十个聚居地叫做国家,分别是东面的君家,罗兰花家,拜神家,月神家,西面的死盟,吃盟,南面的食古家,舰兽家,中东的创道者和北面的浪迹者雪域。这个徽章上面刻着一把剑,是君家的标志,看样子,可能还是内门,这种徽章就算是在君家本家也是非常珍贵的,据我所知,能拥有这种徽章的人只有君家直系血亲,和部分外姓内门。”
“原来是这样,找了七年,原来在这。”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剑无笑起来,“真是太好了!”
爆炎脊背莫名其妙一股阴寒。
而可云,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隐藏在斗篷下的眉头皱紧了,手里也撰住一块徽章,其形式和剑无的如出一辙,但是材质低了好几个档次。
队伍行进的过程进展顺利一个月的路程走完一大半,没碰见太难对付的兽类。
可云从不离开剑无太远,睡觉也在一起,对于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单身的母亲刚刚去世的孤独的女人。
坐卧同眠的一个男孩儿就在身后咫尺,有时候可云连无意里碰到对方的身体都会失眠半晓,但作为孩子的剑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安慰。
争吵是必然的,有一次被爆炎拿酒灌成尸体的剑无被可云背进屋子,可云把剑无放帐篷里的褥子上就去拉住门帘,强烈的月光透过门缝把剑无熟睡的脸照得雪亮,可云低下头把一缕头发别在耳后,留恋一眼月光,把他们两个锁在黑暗里。
“你是个讨厌的人,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人类的痕迹,我在所有人身上都看不见人类的痕迹了。”可云躺在剑无身边,拿起剑无的手摩挲自己的脸,想象里也许是旖旎温情。
“我也是个讨厌的人,我该离开你,越远越好,这样,我也许能看见你满世界找我时那种焦急的样子。”
“那你肯定会失望的。”烂醉的剑无一下子坐起来,可云吓得忙把他的手扔在一边。
“你不是喝醉了?”
“嗯。”剑无点点头,开始把一只手伸进嘴里。在可云似乎预感了什么而没有预感到的时候——剑无大吐特吐起来。
呕吐物就在可云身边甚至有一些溅落在褥子上。
“那家伙骗我说这是水。”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帐篷里吐?”
“要保持清醒,因为不知道危险会不会在下一刻来临。”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吐在外面!”
“不为什么,方便。”
“那你还让我们怎么睡觉?”
“就这么睡。”剑无又躺下去,躺在呕吐物的旁边。
“你……你这样不会有人喜欢你的!”
“我不需要有人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任何人。”
“你!”可云皱起眉,真的,每次剑无都能让她生气。
而剑无也同样莫名其妙。
有一次飞冷拖着被打肿的身子去找剑无,在帐篷里跪下来:“教我!”
“教什么?”
“我们差不多同岁,可是我不如你强大,我想变得强大!”
“为什么?”
“为了报仇!那些人打我,因为有力量的人可以为所欲为,教我!其他的老东西都害怕我超过他们不肯教我,教我!无论钱财还是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好,我喜欢报仇,可是我不能教你。”
“为什么?”
“因为力量是痛苦……”
“我不怕痛苦!”
“我说的不是肉体的痛苦,别人打你你就怕了,别人拿刀刺你你就哭了,别人骂你你就恼了,你太弱,没有资格承受力量。”
“我有!”孩子站起来喊。
剑无想了想,从斗篷里拿出一把匕首给他。
“这匕首真漂亮,血槽是故意刻深的吧。”
“杀过人吗?”
“没有……但是以后一定有的!”
“知道怎么杀人吗?”
“知道!”飞冷握紧了刀。
“杀了我。”
“啊?”飞冷手一顿,再次确认,“什么?”
“杀了我,不敢?那就别再来烦我了。”
飞冷惊愕很久,泱泱退去。
望哨时间到,剑无走出去。
“剑无师傅!”
“飞冷?”剑无刚转身一个身影就撞上自己,剑无眼睛睁大了。
当飞冷退开时,一把刀就插在剑无腹部,血滴下来。
飞冷似哭似笑,战栗着边退边说:“哈哈,我,我杀人了!我杀了剑无!杀了最厉害的人!我……呕……”
“好孩子。”剑无把沾血的匕首扔在呕吐的飞冷脚边,“但还不够好,如果你要杀一个人,就一定要再三确认他是否死亡。”
飞冷抬头,看见剑无握住刀刃的右手正在流血,血染红白布,剑无想毫不关心,而在肉眼不能触及的伤口深处,神经和组织的断开处正飞快愈合。
剑无继续说:“人命是最难杀的,你能冲破这道线,说明你存在痛苦,痛苦是力量。好了,今天是第一课,明天上第二课。”
“是!师傅!”
接下来的几天可云一直能在同一时间看见剑无两个风风火火的身影。
“记住,一般刀剑虽然轻巧,但是无法做到一击必杀,伤口有时很难确定目标死亡,所以你应该放弃轻便的武器去选择能直接用肉眼预测到目标死亡的大杀伤武器。”
“怎样才算是直接……预测目标死亡?”
“内脏,半截身体,大量翻开的肉,一桶血的量,半颗头颅……你用什么武器?”
“师傅用刀,我也用刀!”
……
“这把太小,换一把!”
“不行,还是太小。”
“菜刀,可以试试,对了,去把伐木的锯子拿来!”
“太高了师傅……”
“截断。”
最后的成型品是一把绑着木棍的一米多锯刀。
“挥刀三百次。”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挥不动了师傅。”
话刚落,一股风吹开飞冷头发,剑无“吃肉”已重重磕开锯刀,飞冷虎口大痛。
“挥得动了师傅!”
可云不敢相信两个孩子会有这样的毅力,最让她害怕的是,这毅力正为着杀人!出去时可云和剑无撞在一起,看着那个刚长到自己胸部高的小人儿,可云想起小时候学过的古代文学课。
“人之初,性本善……”
飞冷的训练很快有了成效。
那个比他大一圈的家伙带着三个喽啰又堵住飞冷。
“哇!这是什么?刀?是不是家里没钱了所以买不起刀了?弄个破玩具当刀?也不怕丢人现眼?”
“师傅说要我忍,因为报仇得报彻底,所以我要等到你的侮辱能让我把你杀了那种时候。”
想出去的飞冷又被推回来。
“想走?可以……”
“跪下来吗?”飞冷笑了,“师傅毕竟不是我,对了,师傅还说,多说无益!”
日破云高,天光万里,大地在日光里白得通透,飞冷身子晃一下,立刻不见,但是已经一元元境的那个带头的孩子还是捕捉到了他的行动,虽然他那个弓身向下,以一种原来人类还能这样的姿势闪身到身后的动作感到惊讶,但是他的拳头已经到了。
“啊……”一声长远而愤怒的哀嚎。
血和沉重的身体落地声。
飞冷呸一口突出口中的血,爬起来,看见锯刀的锯齿上挂着血肉,那孩子的右手被被剌下来一大块血肉,骨头锯断一半。
孩子痛哭流涕,满地打滚,其余喽啰叫骂着抽出斧头。
“砍他!砍他!”
飞冷笑起来。
红色蝴蝶翩翩飞舞,白亮的翅膀闪出晶莹红光,日光把世界耀成黑白分明的水墨画,一抨朱砂溅满在白色的孩子脸上,挣扎的孩子不动了,他失血过多,估计已经死了。
而在他旁边白色的白纸一样的画面里,一堆堆人形状的肉被锯开了四散抛撒。
“哈哈……”飞冷的锯子断了好几个锯齿,他走到那个孩子身边,一脚踏上他的头,头跟着反作用力弹起来又落下。
飞冷说:“师傅还说,想要杀一个人,要再三确认他是否死亡。”
飞冷举起锯刀。
“不要,不要!啊……”那个孩子不再装死,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锯刀毫不犹豫落下。
那孩子凌空乱抓的手一阵痉挛后落下来。
“哈哈……内脏,半截身体,大量翻开的肉,一桶血的量,半颗头颅,内脏,半截身体,大量翻开的肉,一桶血的量,半颗头颅……”
“啊对了。”飞冷站起来,血把他染红一半,一些从衣角往下滴,“自己受到的侮辱需要几十倍的讨回来,这样,才会得到几十倍的快乐,师傅不懂这些,我懂……我得教师傅。”
飞冷第一时间去见剑无:“我不会来了师傅。”
“哦。”
“我已经知道什么是强大了,我该谢谢你师傅,是你教我杀人有多么……快乐。”
“那你是不是还有痛苦?”
“啊?痛苦?那是什么?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再来害我?”
剑无低着头笑一下,在白色的日光里,他的身子一闪,立刻不见。
飞冷没有看见剑无的动作,那个身影已经在他的身后慢慢升起来。
飞冷刚转身就被剑无一拳击飞,倒在了两米以外。
剑无说:“你的痛苦,还有让你拿起武器的勇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