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史蒂文第一时间从自己的学生查理的电话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位老得已经要随时戴着输氧罩、由佣人推着轮椅走动在别墅里的院长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了哀伤的叹息。

秦主任也是他的学生。

史蒂文院长浑浊的眼中流出一行泪水，他颤抖着声音道：“拉夫（秦主任的英文名），你这个不争气的学生、讨人厌的家伙，竟然死在了我前面……”

别墅中特意栽植、生意盎然的花卉绿草在史蒂文院长的眼中，霎然失色……

……

中午的时候医院门口来往的医务人员们都从大门上张贴的讣告中得知了这个令人哀痛的消息。

护士们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并开始迅速将这则令人痛惜的消息传播开来，医生们自发筹备，在门诊眼科立上了秦主任的小型悼念会，一时间门诊眼科几乎无法继续工作，在三楼走道的两边和走廊的尽头都摆满了各种鲜花、和祝福的卡片，秦主任的黑白工作相片前白色的蜡烛长明不灭。

……

“上帝太不公平了！秦主任那么好的医生居然会死于横祸！”

“我觉得就该把那个害死秦主任的瘾君子给枪毙！”

“枪毙哪里够？秦主任的太太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在怀里，这是多么大的痛苦啊！我觉得就该凌迟！”

“据说那个瘾君子本来是看上了揣着钱包的秦太太，是秦主任为了保护太太所以才会被——太感人了……”

“感人？我是生气！我现在看着戒毒科的瘾君子就觉得恶心！恨不得把他们身上的肉一块块撕下来！”

“我现在只希望法官能不要被那些律师蛊惑，就算是死刑我都觉得便宜了那个该死的杀手！”

“要是无期徒刑或者是有期徒刑的话，我一定会给法官发民意信！”

“还等到那个时候做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写！法官一定要给那个该死的、冷血的、毫无人性的家伙死刑！”

“对！连死缓都不可以！”

……

从吃午饭开始，姜瑜就能听见病房门外那些激进而又充满着“杀意”与愤怒的声音，往往这些声音还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音调，有的时候还会穿过病房稍带有隔音效果的门、给姜瑜的听力造成一定的影响。

小敏护士端着姜瑜中午的午餐走了进来，端正地在架起的桌子上放好。

“小敏小姐，请问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姜瑜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小敏护士先是为姜瑜准备好消毒碗筷，语气中还带着些怨愤和哀伤地说道：“昨天晚上我们门诊眼科的秦主任在和妻子散步的时候被杀了——就是上次我们推着你去门诊、那个为你做检查的医生！”

小敏护士一说，姜瑜想起了自己曾经看清楚过面容的秦主任来，便遗憾地道：“啊，秦医生被杀了？怎么会？”

小敏护士瘪着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既哀伤又愤怒。

姜瑜叹了一声道：“虽然只有一面，但我能感受到秦医生是个很好的医生……“

姜瑜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小敏护士很是难过地打断她道：“是啊，秦叔叔是个那么好的医生，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去教堂做弥撒、每个月他都会带着我去孤儿院、敬老院做义工，为那些交不起钱的孩子、或者孤独的老人家做免费的体检，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自掏腰包为老人家做白内障或者青光眼的手术！”

“秦叔叔会花钱从学校买下大量的课本，装作收集来的废书捐给孤儿院，只是为了不要让自己的名字被那些被帮助过的孩子记住，他总是跟我说他所做的只是举手之劳，不该受人家当做恩人一样记在心里……”

“——秦主任这么善良，又这么慈祥，为什么、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也许是因为病房里比较隐私，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亦或许护士小姐前天已经在姜瑜面前哭过一次了、破罐子破摔；又或许是因为护士小姐内心确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竟然让她控制不住、在姜瑜的病房里哭出了声来。

仿佛内心干净而又几近于完美的角落被无情的现实所摧残。

姜瑜被护士小姐说哭就哭的行为唬得愣了一下，随即犹豫了一会儿，等到护士小姐渐渐收敛了一下情绪后，她尴尬地摸到餐盘中附赠的一方餐巾纸，递到了护士小姐面前。

竭尽全力抑制自己哭声、但仍然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的护士小姐近乎粗暴地一把甩开了代表了姜瑜的善意的纸巾，恨恨地瞪了姜瑜一眼、跑出了病房。

那一眼，仿佛在说：你这样的混账都没死，凭什么上帝要带走秦叔叔？

护士小姐跑出病房的那一刻，连曾经作为女孩子的姜瑜都有一种“无法理解女人“的感觉了，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生闷气：我又不是欠你什么，凭什么要受你冤枉气？

但是……秦主任居然去世了？

姜瑜想到这一点，心中的那丝闷气也随之变得百味纷杂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上一次看见秦主任的印象。

那是个时而会用手扶一下眼镜的老人家，年纪看起来和她爸爸差不多大……

姜瑜甚至还想起了那个和秦主任身材有所出入的重影，如果她没记错也没看错的话，那重影藏在身后的手中好像提着什么东西……

……

关医生本来以为只是一早上的功夫，他应该来得及赶上早上的交班。

但是没想到，居然花了“一早上”的功夫。

关先生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还来不及看病人，就从同事口中得知了这一令人痛心的消息，关医生愣了至少三秒，随后下意识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但周围人的表现告诉了关医生答案——这不是个玩笑。

可他昨天才见过秦主任！并且得到秦主任的指点，最终请来了何叔（虽然关医生仍然认为这并没有什么用，并浪费了一早上的时间去被一个穿着道士服的神棍洗脑了足足两个钟头）。

可……

昨天还鲜活生动的人……

现在就成了照片上的影像……

关医生有些茫然，还感到了一丝不真实，即使他作为医生已经见惯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