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好事成双,李存勖与肖俞回到金陵城,骆希夷兴冲冲来着肖俞,交给他一封已经打开过的信。信封上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战书!”
肖俞有些奇怪,接到战书还能这么高兴,莫非骆希夷这几日忙得有些昏头了。
抽出信瓤,肖俞举着信纸和李存勖一起细细了一遍,两人不禁也笑了。
信是以南漕帮主宋伯符的名义发出的,说是南北漕的兄弟虽然各有统属,但终归都是在漕运上讨生活的,这么多年来你争我夺,也确实没意思,白白伤了和气,也耽误兄弟们挣钱。既然这次北漕主动南下了,咱们就把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一次做个了结,谁赢了,几千运河的民间商运就归谁。至于了解的方式,宋伯符的建议是文斗。
李存勖先止住笑声,问肖俞道:“二郎,你在江湖上行走的多,你且说说这文斗一般都是怎么个斗法?”
肖俞道:“文斗嘛,就不能像在扬州那般乱打一气,也不能像前些日子在金陵分舵演武场上的那场比武。而是两家分别派人露几手绝活,让对方看看,对方要是能照着做下来,或者露一手更绝的玩意儿,那就算赢了。有些小帮派抢地盘,又不敢真的豁出命去打,倒是常用这手段,将对方吓退就是了。只是南北漕之争,宋伯符居然想用这种方式了解,未免异想天开。这位南漕的帮主,难不成已经老糊涂了?”
李存勖问骆希夷:“骆先生,据你们所知,这位宋帮主脑子可还清醒?”
骆希夷笑道:“十日前杭州传来的线报,宋伯符身体无恙,仍能正常处理事务,就连下雨天喝酒看雨景的习惯都没变。当真不知道这位爷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
李存勖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咱们一路南下,南漕的抵抗并不强烈,眼下宋伯符又提出这么个让人笑掉大牙的主意,咱们之前对南漕势力的估计,是不是有些过高了?”
肖俞道:“那倒不至于。最起码,南漕总舵还有几百号人,就算不主动来找咱们,咱们到了杭州,也少不了一场恶战。宋伯符之所以主动提出文斗,我估计也是不想让手下有太多伤亡吧。”
李存勖道:“那就奇怪了,他们既然已经知道北漕这边有你这位入微境的高手,就该知道无论文斗武斗,他们都没有一点机会。相反,若是好好排兵布阵,正面迎战,在他们的地盘上,还能有一线生机。可要是划下道儿打擂台,他们就只剩下俯首称臣的份儿了。”
骆希夷轻轻将折扇抖开,李存勖和肖俞同时望向他。骆希夷赧然一笑,道:“在下有些猜测”李存勖道:“快说。”骆希夷继续说道:“咱们混帮会的,其实也离不开官府。过去咱们孙帮主是一直和河南尹张大人府上有来往的,现在又多了您二位的关照,这才有底气和南漕叫板。”李存勖加住哪个云淡风轻地一摆手,是以骆希夷继续说。“而南漕的宋伯符,这些年来可是一直牢牢拴在吴越王钱王爷手底下的。钱王爷早些年有四方之志,也东征西讨打过不少仗,但近年来,走的也是保境安民的路子了。想必是不愿意轻易再与北边的强藩起争执。眼下南北漕之争,其实很难说是单纯的江湖争斗。若是北漕打不过人家,您二位肯定不能坐视不管南漕要是无力还手了,就一定会找钱王爷讨主意。可钱王爷只怕不太愿意我们两家真的打到两败俱伤的地步。何况,眼下我们已经拿下了金陵分舵,再往前一步,就是吴越王治下的地盘了。要是我们真的杀过去,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开杀戒,管吧,不见得管得了不管呢,这位老王爷岂不是脸上无光?所以,依着在下的粗浅见识,这文斗的主意,若非是钱王府出的,就应该是宋伯符权衡之下的无奈之举。”
李存勖本就对天下大势了然于胸,经骆希夷这么一提醒,顿觉大有道理。但仍旧像是考校一般又追问了一句:“那位钱王爷即便没有了逐鹿天下的雄心,但出点人手帮南漕渡过难关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偏偏要南漕弄什么文斗的把戏呢?”
骆希夷字斟句酌地答道:“因为谨慎。北漕南下,势如破竹,钱王爷吃不准我们背后到底站着谁。若是河南尹张大人,他自然是万万惹不起的您二位嘛恕在下放肆,虽然早先吴王和钱王爷有些争执,但眼下两家早已罢了干戈,钱王爷又在整修内政的紧要关头,多半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邻居闹事非不是?”
李存勖微微一笑,为了保持一份神秘感,自己和肖俞编造的那一套身份,从没和骆希夷说过。但是在一路南下的行程中,骆希夷暗中观察,也不难发现自己特意设计的“真实身份”。加之在金陵这些日子,刺史府几乎是全力在配合自己行动,那么自己和肖俞的“背景”也就“呼之欲出”了。骆希夷自以为知道了真相,然后摆出一副点到为止、心到神知的架势,李存勖自然会就坡下驴。
李存勖心思通透,知道其实骆希夷的分析,除了对李、肖二人的身份被误导了之外,其余的倒都八九不离十。
还有一件事佐证了骆希夷的分析宋伯符提议的文斗地点,就选在了金陵。没有选在自己的老窝杭州,看来是钱王爷十二分的不愿意杭州成为战场。要不然,哪有主动放弃地利之便的?
李存勖又思索了片刻,笑道:“还有个问题,宋伯符凭什么认为,咱们就一定会接受他的建议?”
骆希夷一怔:“难道继续打下去?咱们现在的人手可也不太够啊。能少损失一些,毕竟是好的。再说,咱们南下的目的是争地盘,帮派之争,一方服了软,另一方也就不太好赶尽杀绝了。”
李存勖道:“骆先生不必紧张,是文斗还是继续打,你和徐客卿拿主意就好。定不了的,可疑请示孙帮主。我毕竟是个外人,多嘴问一句而已,大主意还是你们拿。”
骆希夷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位爷自从来到金陵,什么时候把自己当作外人了?指手画脚发号施令可是一样没落下,现在又来假撇清。口中却道:“可别这么说,我们不过是青蝇附骥尾,拿主意的事儿,还是您来。”
李存勖原地踱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向肖俞和骆希夷眨眨眼:“那就回信吧,同意文斗。我倒要看看,宋伯符手底下能有什么样的能人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