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父亲有了更多的钱,换来了更大的房子,但没有亲人在身边,始终空荡荡的也没有意义哪怕他需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也不至于走上这条道路。
无论从哪种方面来说,父亲的行为都显得很愚蠢。
唉秦霜雪叹了口气。
她不想再扯那些有的没的,只是想问清楚这一切。虽然从父亲的话中能听出他是为了家庭,但是当他决定做这个买卖的时候,家庭之类的东西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错了,妻子错了,他们的女儿也错了这一切全都错了。
父亲低下了头,果然,无论自己说什么,女儿都不会相信。
与其说他是为了家庭,倒不如说他是被自己的贪婪给害了,他想要拥有一切,到最后却一无所有。
“我把全部的积蓄和卖房子的钱都拿去买了货,我想让这个家庭变得更好,结果却被抓了。”
说到这,父亲有些哽咽。
秦霜雪瞳孔收缩了一下。
果然这才是他的性格,哪怕没有经验,没有门道,却敢于孤注一掷。
“这事不怪你妈,她是反对这样的。”他又道。
秦霜雪却只感觉不寒而栗。
原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来得快得多她以为父亲是贩毒很久,结果却是他只有一次贩毒的经历。
从他决定这样做,到最后被抓获,也许根本就没用上多少时间,一切都来得太快,来得太突然,难怪母亲会难以接受,这种事换谁都难以接受。
难怪自己想要考研,家里却突然拿不出钱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父亲的一己私欲。
看来父亲说的是实话。
真相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当hilu裸的现实呈现在她面前,她只能感到无力、恐惧、窒息,仿佛整个人都被淹没在了深海。
对于父亲而言,这不是贩毒,而是一场关于未来的赌博。
赌注就是他自己和家人的一切。
秦霜雪浑身发颤,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被颠覆了。
说是为了家庭什么的她不会承认。
“你真”秦霜雪很想骂人,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
父亲想象中女儿爆发的样子并没有出现让女儿狠狠地骂自己一顿,他反而能心安理得一些。
他沉默等待着女儿的反应。
秦霜雪并不想再问,也不想指责父亲,没有必要了。
她长出一口气,以冰冷的语气道:
“我妈她”
说完这个就离开她这样想。
既然你给了我真实,那么我也还你一个真实。
但她的话却被父亲打断了:
“我想,你来是跟我道别的吧,但是在这之前,能听我说两句么?”
看到父亲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她皱起了眉头。
到了这种时候,她不知道父亲还有什么好跟自己说的。
有些恍惚的她只是点头如果他能说一些动听的话,也许自己不会把母亲的情况告诉他。
虽然有些对不起他,但这对他而言好歹也算是一个念想,让他不至于在牢狱生活中缺乏精神上的寄托。
正好,秦霜雪对此也有些好奇,她忽然想到,自己今天来此正是想从父亲身上知道些关于母亲的事情的。
母亲离开得太突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东西,她有些不甘,并且意识到自己对母亲根本就不够了解。
究其原因,是无论父母都没有跟她说起过他们曾经的事情。
她也没有想要去了解这些也许只有像现在这样,她才会对那些尘封的往事产生好奇吧。
但是,但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明明可以立刻转身离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但到了最后,她冰冷的内心却仍残留着对家庭的情感。
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父亲。
她恨自己的这种想法,真是糟糕至极,这样的父亲有谁会喜欢呢?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主观意识和潜意识出现了如此之大的对立,就像只存在于心中的一正一反的两个小人儿。
“那个,在此之前,你能先坐下么,雪儿。”父亲声音很平缓。
秦霜雪照做了。
“我和你妈,是在高中认识的,我们是同班同学,就这样过了三年,直到高考前夕,我才鼓起勇气向她表白。想着再不表白,等到之后肯定就没有机会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也喜欢我。但是这种事情,如果其中一方不说明白,另一方也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说到这,秦霜雪父亲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看来这些往事勾起了他的某些幻想。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只是相比起秦霜雪的高中生活,父母的高中生活似乎没那么枯燥。
通过父亲的话,她还得知他们是彼此暗恋着对方,也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只是始终都不肯表白。想来也对,那还是70年代的事,男女之间的感情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开放,所以很多高中时期的懵懂爱情到最后都是无疾而终,像父母这般能够在大学之后还走在一起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不过,那个年代的爱情普遍没有太多可以说的东西,而秦霜雪唯一知道的,就是父亲和母亲算是两情相悦。
而她自己在高中的时候则一直孤身一人,这是因为表现得太好而让人感觉难以接近以及配不上。
秦霜雪对于这类事情也通常反应迟钝,她收到的情书,都被她给退了回去,搞得别人很是尴尬,她自己对此倒是不觉得,因为家庭教育的原因,她认为自己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都是为父母而活的。
但现在,她从这种氛围中走了出来,还遇到了于东海,仿佛是上天可怜她一样。
“那之后,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也开始了正式交往,我是后来才知道,她为了我还改了志愿,这事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是我自己发现的,现在想想,还颇为感动”
说到这,父亲的眼神明亮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父亲的笑容有些迷人,秦霜雪从那张脸上回想起了一些东西,也明白母亲为何原因为他说话了。
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堪,只是自己没有正视过他而已。
说来,秦霜雪都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和父亲见面了,她感觉有五六年了,但记忆却告诉她,在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曾因为父母不让她去考研的事情和他们起过争执,那时她眼中的父母不是她印象中的父母,她的大脑为了让她不受到伤害,也在有意识地模糊这段记忆。
若不是父亲的错误,他们的家庭原本可以就这么走下去的,但那样以来,秦霜雪也不会有机会改正对父亲的印象了虽然她更希望家庭美满。
“大学之后,我们找到了各自的工作,大概一年之后,生活稳定了,就结了婚,生下了你。”
说罢,父亲叹了口气。
秦霜雪本以为这其中会有什么难忘的回忆的,但父亲的言语中,却只有平凡的味道。
并且,秦霜雪也没有从他们的感情中,听出他们的爱情有多么值得肯定的地方。
“就这些吗?”
“嗯,差不多吧。我和她的感情真的只能用平凡来形容,好像一路走来没什么波澜起伏,顺理成章就成这样了。”
“你对她的感情就只有这些?”
“不然呢?那个年代的人,不大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孩子,现实中的爱情和你在小说电影里面看到的不一样,大部分的时间,那都是很平淡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它又是确实存在的,否则,两个人又怎么能走到一起?”
秦霜雪愣住了,从未对她有过太多干涉的父亲竟然在向她传授自己的爱情观。
她被埋藏的回忆,又被挖掘出了一部分,原来,想不起关于父亲的事情,是因为自己从小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
父亲总是忙于工作,平时在家的时间很少,能有机会和秦霜雪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为了家庭,为了生活,他必须如此,不管是应酬还是其它方面的事情。但同样是工作,母亲却总是能腾出时间,平日里对秦霜雪的家庭教育,也几乎都是母亲在负责,应为工作性质和条件的原因,母亲知道她必须腾出时间来照顾自己的女儿,因为秦霜雪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即使如此,这个家庭也没有因为这种原因就分崩离析,哪怕秦霜雪的童年几乎都是跟母亲度过的。
所以她对于母亲有一种特别的好感,而对于父亲则没什么印象但现在她都想起来了,父亲的那些坏习惯很可能是因为平日里工作太过劳累,以至于生活上的事情都没时间去搭理。
印象中,父亲只有两种模样,一种是他在工地上穿着宽松的尼龙制服指挥现场的模样,另一种就是他西装革履、一副商务人士的模样。
这些就是秦霜雪对一个建筑工程师全部的印象,那时的她也不可能明白父亲为何要如此,只是有了隐隐的感觉,这种感觉告诉她父亲是一个狼狈且不讨人喜欢的人、一个存在感薄弱的人。
秦霜雪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中为何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原来这个家庭给她的爱,从来就是不完整的。
明明有父亲,却缺乏父爱。
在这一点上,她很特殊,无论是同学还是曾经的朋友,都有着正常的家庭环境即使曾经的玩伴没有就这件事嘲笑她,她还是产生了若隐若现的自卑心理。
“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他们一样?为什么在家里陪着我的只有妈妈,我的爸爸呢?”
这是贯穿了她童年的主要问题,而她的妈妈则总是回答:
“你的爸爸在忙,这都是为了这个家庭哦。”
她也想起,每次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来参会的那个人总是母亲。
时间一长,她就淡忘了父亲对自己做过什么。只是,这个自己印象并不好的人,却总是被母亲提起,而她唯一还记得的,就是母亲告诉自己,父亲送了她生日礼物比起母亲的礼物,父亲的礼物要豪华得多,不管是玩具熊的尺寸质地,还是芭比娃娃的数量和外观。
她想起有一次,自己对母亲说想要一块手表,等到生日的时候,她就真的收到了一块精美的手表,但母亲告诉她,这是父亲送给她的。
她忘了那是自己几岁的生日,但她依然记得,那年的生日,仍是她和母亲独自度过的。
她难免感到有些失落,父亲的爱,似乎只存在于母亲的话语中,即使他的确为自己送来了生日礼物,但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她想要的,只是父亲的出现来填补她心中的空缺。
但现实却告诉她,这办不到。
她知道自己有一个伟大的父亲,但他却总是在自己的记忆中。
不过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如此拼搏,凭母亲的工资,就算父亲不需要那么累,这个家庭也能和和美美,她不明白。
甚至,她感觉自从出生起,父亲就没有完整地陪伴自己度过任何一天。
她小时候的记忆,除了母亲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人了,就算有,也被母亲的样子给占据了。
因为这种特殊的家庭环境,她从小就和周围的人有些不一样,变得早熟的她,过早地学会了如何处理更加复杂的问题,以及如何解决同龄人难以解决的事情和麻烦。
加上她天资聪颖,母亲教导有方,太过出色的她遭到了同龄人的嫌弃,说她是个怪物,说她没有父亲。
但无论相貌还是智慧,她都是同龄人中出类拔萃的。只是这不妨碍别人伤害她。
但她的父母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她也不愿意主动说,因为怕他们伤心。
母亲从来不用担心她的学习,父亲就更不用说了,而正是因为她这种不需要人太多操心的性格,让她逐渐变得孤僻。
甚至她把父亲老是工作而不能陪伴自己也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并认为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出色。
所以,她下定决心,自己要做最优秀的那个人,直到父亲承认自己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