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进了手术室,心里的不安感终于平息。
神经质的抽搐着嘴角,走到椅子上坐了一会才感觉到粘稠的东西流过嘴角。忽然很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卫生间离手术室很远,扶着墙慢慢走过去。
伏在门框上,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
高肿的半边脸上还有干固的黄褐色药水,嘴唇干涩的泛白起皮,嘴角湿润的东西不住的下流,只有一双眼睛意外的明亮。
手机在衣兜里不停的震动,我摇了摇头,还是接了。
“陆舟,你去那了?郑总到处找你,赶紧滚回来。”
“抱歉,马上。”
我笑着,镜子里的人也在笑,只是笑着笑着,眼下和嘴角变得一样晶亮。
我笑我像个婊/子,我笑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让他开心,我笑我再也不能重来的人生。
可你哭什么,你又为了什么哭。
哥,带我走。
我带你走?你怎会求一个婊/子带你走,不怕脏了自己的嘴吗?
从二楼向下望,能看见一个停车场,只要把头探出窗外,隐约能看见停的靠近的车牌。
还是来了。
对面的人发现我在看他,很短促的笑了一下。
那是是我最讨厌的笑,笑的让我恶心。
拖着一条已经疼麻了的腿走出去的时候,他依着车,一副快睡着了的样子,看了我一眼,掐了烟,把我打横抱进车里。
“怎么伤的。”
“车祸。”
“里面的是陆荐川。”
我指尖嵌进他肩膀,挑了下嘴角。伸手去拉他的拉链,若有若无的笑。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这个时候说这个,郑总是不是·······“
”嗯?“
”是个天阉。”
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轻,抬眼再看他果然怒了。
“陆舟,你他妈就是个卖\娼的,敢这么说老子。”
然后意料之中的一巴掌。
“嗯,卖\娼的,但我好歹还有地方能用。”
意料之中又是一巴掌。
“都是混欢乐场的人,心里都有杆秤。“
我攥紧衣角,准备承受最后一巴掌。
可我听到他轻嗤了一声。
”你们兄弟真像,连招数都是一样的。”
我睁开眼,挑了下眉。
他给我穿好衣服,看我进了医院电梯。
他唇角的微笑,让我看不懂他的情绪,果然,人矫情起来,看谁都像讽刺自己。
我最终是在病房里见到荐川的,隔着玻璃。他躺在床上带着氧气面罩,均匀的呼吸。
我坐在轮椅上,用手描画他身体轮廓,淡笑着,像看着一个新生儿。
你爱我于离别,我爱你于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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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那年,我发现自己有了白头发,先是一两根,到后来,鬓角都白了,所以每到午后,我和荐川坐在一起,总觉得有一种已经相伴终老的感觉,那时候我才顾得端详在最好的年纪,满是伤疤的脸。
突然明白,为什么别人来探病的时候,总是匆匆忙忙的看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对着这样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谁不恶心呢。
在那天我问荐川,我是个婊\子对吧。
他看着我问“是谁说的?”
我想了一下,答“一位客人。”
荐川这几天越来越忙,我问他,他只说在收购公司。
我隐约预感到他在做什么,可我没有阻拦,因为不论他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他。
最终,郑愈还是死了。
死因我听说过一点,有人动了陆氏的壳子,把郑愈的公司压干,到最后他来求,那人让他在对面的办公楼跳下去,他就收购他的公司。
他死的那天,我在场。
那人站在总裁办公室,端着红酒杯,笑的肆虐,笑的得意,他说。
“哥,从今以后没人说你是婊子了。”
我不说什么,也跟着笑。
我笑他的疯狂,我笑我们的可悲。
傻瓜,我现在觉得全世界都在说我是婊子。
那几天我就窝在家里,裹着毛毯,坐在阳台上等他。从他走到回来,不吃不喝,一动不动。
渐渐地,他回家越来越早,到后来基本都是在家一整天。
可我还是坐在阳台上等,看他像是看另外一个人。
他会抱着我,拿着食物,一点一点的喂,我吞咽费力,有时候干脆不嚼,小半个馒头直接生吞。然后把食物吃的干净,靠着他继续坐在阳台上等。
他抚着我满是伤疤的脸,陪着我等。
我等着,他陪我等。
直到有一天,他端着一碗粥,强硬的撬开我的牙关灌下去。
他又伸出手,可没得到我的回应,突然地,身边的人毫无预兆的哭了。
他紧紧抱着我,勒的我后背刺痛。
他说”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哥······”
我摸着他的头,最终反手抱住他。
想想着一无所有,多灾多难的几年,突然发现,有个人能陪着我也不错,至少枕边还有一个东西,他是活的。至少我能在他眼里,看见我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