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秋突然出现,她手中的茶壶不小心落地摔碎的瞬间,把我、姜叔以及梁伯三人从紧张、焦灼的氛围之中一把揪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梁老爷子起了身子,拄着拐杖走到孙女跟前,“还愣着干嘛,赶紧收拾了。我不是让你去做早点吗?毛手毛脚的!抬起手来。”
梁雨秋瞟了我一眼,又把目光停留在姜叔的身上,慢悠悠的伸出了右手。
啪.啪.啪!
梁老爷子拿起手中的拐杖,就给面前梁雨秋的手心打了三下。
那力度,不狠也不轻,似乎在这种尴尬的氛围,恰到好处。
梁雨秋眉头跟着皱了三下,表情痛苦。
“以后记住了没有?”梁老爷子放下拐杖,拄在地上,身子前倾,看着自己的孙女,“你先出去,等一会儿再上来收拾。”
眼见的这一幕,姜叔和我都看得目瞪口呆。我俩面面相觑,都深深吐了一口气。
梁伯的管教实属太严了。
话又说回来,梁雨秋手上的三条红印,看着就让人心疼。男孩子这样教育也就罢了。再说,面前的梁雨秋也应该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更不应该这样。
“每次都这样!”
梁雨秋甩出一句话,转身捏着手心离开了,屋外瞬间传来啪.啪.啪.的凉鞋声。
老爷子用脚踢上了门,转身拄着拐杖:“见笑了。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父亲,我只能严加管教。”
看来,梁老爷子也是有脾气的人。
我和姜叔眼神一汇,本想说上两句,但看他老人家,横眉毛竖眼睛的,也不方便管人家的家事。常言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自从到这宾馆,梁伯已经没有把我们当外人看。毕竟我老祖宗是他祖师爷。但我还是对他们的热情款待,有些不习惯。自方才老爷子说,不能收我为徒的那一刻起,我感觉同他的距离只远不近。
我感觉自己,开始有些势力眼。
老爷子坐到姜叔的床上,看着我:“少海啊!今天,我就和敞亮了说话,你姜叔叔也在场。我很想收你为徒,但是我一旦收你为徒,那些知道你是阴人的病鬼们就会不断的来找你看病。长时间和那些东西接触,会损耗你的真阳。加之,你根基尚浅,姜叔虽然已经告诉我,你已经在仙宗山洗髓,但是我看你脉象,洗髓若有十成,你现在才有一成。加之,我济世医派,有规定,传授阴人所学,看不见的老师在先,阳间的老师在后。综上,你不要难过。”
我一听,有些急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梁爷爷,规矩是人定的。既然是人定的就可以灵活处理,甚至改改也行啊!”
就在此刻,姜叔突然打岔道:“少海啊,你不要再固执了。我知道,你老祖宗希望你继承他的遗愿。你也给我说过,你爸的遗言也是要你继承祖宗家技。梁大夫既然已说,说明这是天道所为。是雷打不动,火烧不开的规矩。有些规矩可以改,但是这些规矩,是不能改的。改了会出问题的,不知梁大夫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姜叔说到此处,把目光停留在梁伯的身上,蹲下身子,拿起烟斗,点燃烟丝,抽了起来。
我看着对面的梁伯,他皱起眉头,没有马上说话。
我知道,他这个时候,心中很是为难。至于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的身体,就是明证。我所以虚弱,就是那些鬼魂经常来找我的缘故。
梁伯若有所思,转动眼球,费力起身,拄着拐杖,看着窗外已经升高的太阳。
阳光散满他红润的脸蛋,光线在银白的胡须上打转。
我屏住呼吸,焦急的等待。虽然只有两分钟的光阴,那一刻,我感觉有几千年般煎熬。
他扬起头,闭上眼睛,思考一下,转过身体,目光扫视我和正烟雾缭绕的姜叔。
“我济世医派,上创于药王孙真人,于晚清余公集大成并有所发挥。而到我这一代,我虽已经须发皆白,活了八十年光景,始终有些治法,无法参透其中的奥妙所在,”说到这里,他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好不容易遇到你。你却提前正得阴身。而你本祖师爷后人,济世医学,你来继承发扬,是天道所安排的事情。但那些孤魂野鬼,总是喜欢来找你,长此以往,必然耗损真阳。如若不提前防备,一旦真阳火衰,命门火枯,阳气离去,只有阴身,恐怕活不过三十岁啊。我不想让你那么年轻就送了性命。”
说到这里,他坐了下来,两手拄着拐杖,看着一旁地上蹲着抽闷烟的姜叔,继续道:“若要入我济世医门,只有两种方法。”
“什么方法?”姜叔和我异口同声的看着面前的梁伯。
只要有方法,无论再困难,我也要尝试。我不能辜负祖先对我的期望。
梁伯松开眉心:“方法有二。你每天服用我为你量身研制的补阳汤,这是其一。暂时稳固住你的真阳不外动,安心神,定魂魄。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断了和鬼魂来往的通路。其二,不用服用我补阳汤,只能继续到幽冥城洗髓完成,再到仙宗山学习。洗髓完成,那些东西就不会损耗你的元阳。你选吧!”
梁老爷子起了身,叹了一口气,看着墙壁上的挂钟,继续道:“开诊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我先走了。想好之后,去找雨秋,把汤药喝了。”
老爷子说完话,转身走出了房间。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走到姜叔面前,见他依然眉头紧锁,低着头,吧嗒吧嗒抽着老旱烟。
“叔,这两者有区别吗?”我光着脚丫子,凑到他面前,他依然闷声不出气,若有所思,“你到底是说啊!叔!你要把我急死了。”
姜叔起了身,吐了一口烟圈,走到窗户前,看了一眼正朝着诊所走去的梁伯,烟枪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啪.啪敲了两下,低着头,收起老烟斗,挽好袋子,终于开腔了。
“依我看啊,老爷子说得很有道理。选择最保守的,”他仰起头,看着我,“去仙宗山,我和我师姐也没有那个能力,守护你的神识不离开。要是那些曾经找过你的孤魂野鬼再来找你,把你的神识和魄身也带走了,你就死了。这是一招险棋。先服补阳汤,再看吧。再说了,你辍学在家,已经很久了。我已经跟你联系好了,鲁通市有一家学校愿意接纳你。后面的路还长。”
姜叔说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只要拿到补阳汤的方子,就要带我离开河西。
“就这么走了?”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我还要和他学中医呢?”
“你还没有听明白吗?”他皱起眉头,满脸不开心,“取了药方,回家。明天就送你去鲁通。你不能再耽搁了。即便想学中医,后面再说。先保住命!”
我松了手,看着他低头忙碌的背影。瞬间陷入思考。
我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弄明白,和梁伯学中医和我的生命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更不理解,姜叔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鲁通市继续念书。他告诉我,我到了学校,可以先买些入门的中医书籍,先自学。
他还说,读书不是走向成功的唯一道路,但至少是一条捷径。
他还说,如果我要研习中医,医古文必须过关,没有文化,怎么读懂医古文。
我听完之后,似乎有些道理。但长时间辍学在家,我已经对读书没有了多少兴趣。姜叔就用我弟弟来刺激我。
他说,也和我弟弟联系好了学校,而且是同一家。如果不读书,日后我弟弟就会超过我。
我一听,哪能受得了。我可不能让脑子比我机灵的弟弟超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