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7章 夏侯义独自一人在路上(1 / 1)贾沉艾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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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义骑着马出了太原城,他回头望了一眼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高高的城墙威严庄重,厚重的耸立感将人拒之千里,他感到一丝落寞,似乎是失去亲人的落寞。

灾民不断向太原城涌来,短短一晚,城外又多了数不清的人,“物以稀为贵,情因老更慈”。

他内心有些煎熬,从前他也看过无数的饿殍,无数流离失所的人儿,内心却毫无波动,但今日再看,只剩下于心不忍了。

两个孩子衣不遮体,枯黄的面目好似黄纸,他们的眼珠向外突着,头发也比较稀少,大概是害了什么疾病,换作常人,避之不及,夏侯义见他们躺在路边,毫不犹豫的下马,拿出两个干粮,迅速的藏在了他们手下。

两个孩子不敢相信的看着夏侯义,面无表情,他酣然一笑,“藏好。”

说罢,便骑上马离去了。

一路上都是灾民,他们的家乡或是遭受了严重的天灾,或是遭受了瘟疫一类的灾祸,再不就是发生了流民乱党的造反,总之那里不再适合生存,他们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出逃。

而大城则是他们的首选,这里拥有更好的地理位置,更多的人群,更好的保护,更多的机会当然这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现实往往是骨感的,摸起来让人揪心。

“老爷,醒醒好吧,我爹要饿死了。”

“大人,给点吃的吧,我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呜呜呜。”

“壮士,我已经快饿死了,就给我一口,一口干粮就行!”

“求求你了”

他每向前一步,都有不同的人在向他乞讨,目光中无不露着卑微,无不露着凄苦,可是他又能如何呢?把干粮银钱给他们,自己等着饿死?

夏侯义扬起一鞭子,马匹狂奔起来,扬起的灰尘掩埋了他的视线,或者这样他能好受些。

离城越远,人数越稀少,他感叹倒底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灾民,来时明明还没有这么多!

路边不时可以看到饿死,病死的尸首,他们有的赤裸,有的甚至连头发都被剃去了,老人很少见,或许他们根本走不了这么远,亦或许他们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哪怕明知道,留守便意味着会更快死亡。

两只山上的野狼在草丛里蠢蠢欲动,夏侯义远远看见了它们,心中一惊,想道:它们不会是要袭击我吧?

他顿时觉得可笑,死人觉得无味,要吃活人了吗?

两只野狼掩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若不是他骑着高头大马,还真不易发现,他刻意让马放缓了脚步,坐下的马甩了甩马鬃,显得很清闲,丝毫不知道远处埋伏着危险。

他看了眼腰间的单刀,右手轻轻按在刀把上。

两只狼还以为自己的伪装完美无瑕,静静地卧在那,仿佛与四周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男子步履蹒跚的从不远处走来,夏侯义眉头一紧,男子与两只狼近在咫尺,他不知道狼会怎么做,继续伏击他,还是转向那个男子?

瘦弱的男子拖着疲惫的双腿,向太原城走来,他似乎在奔向希望,而希望虽在眼前,路途却很遥远。

夏侯义右手已经握紧了刀把,眼看两只狼将锋利的獠牙对准了男子,脚下重重夹了下马腹,马儿吃了痛,会意向前狂奔。

一只狼眨眼之间从草丛里扑了出来,夏侯义刀光一闪,那只狼在空中被砍下了头颅,血迹渐了那男子一身,他惊愕的看着脚下野狼残缺的躯体,瘫倒在地。

另一野狼见势转身就跑,速度奇快,钻进林子后不见了踪影。

夏侯义跳下马,将被砍下的狼头踢进草丛,扶起受惊,腿软的男子,问道:“你没事吧?”

男子还未回过神,目光呆滞,他面黄肌瘦,全身上下只有肚子微微鼓起,想必是刚吃了东西,但此时能让他吃撑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男子惊恐的从夏侯义身上爬开,叫嚷道:“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夏侯义一乐,“我不抢你的东西,放心好了。”

男子警惕的看着夏侯义手中的单刀,夏侯义瞥了一眼手里的刀,将刀“嗖”的一下插回刀鞘。

“你要去哪里?”夏侯义问道。

男子嘴唇干裂,翻着白皮,“去太原城。”

夏侯义不屑一笑,“那里早就人满为患了,你不仅得不到救助,甚至连城门都进不去。”

男子眉头皱起,脸色僵硬,并不相信夏侯义的话,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后,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去。

“唉,这狼肉你不要吗?”夏侯义指着狼的尸体。

男子猛然回头,满脸惊诧,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要吗?”夏侯义又问了一遍。

“你要把它给我?”男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指了指地上的狼。

夏侯义笑笑,“那还有假,我还要赶路,拖着头狼肯定不方便。”

说到这,男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夏侯义磕了几个头,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扑向狼的尸体。

“唉?”夏侯义伸出手,一愣。

男子闻言缓缓抬起头,狐疑的看向夏侯义。

“你最好不要吃生肉,会拉痢疾,害死你的。”夏侯义看他模样,似乎要生吃这头狼。

男子对此置若罔闻,撕下一块狼肉,放在嘴里咀嚼一番,脸上露出狠厉,他此时的模样简直比野兽还狰狞,像恶鬼一般。

夏侯义咽咽喉咙,下意识的牵过马,又有两个在灾民相互依偎着而来,他们可怜巴巴的看着夏侯义,夏侯义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而他们也注意到了夏侯义腰上的单刀,心虚的向远处靠了靠。

正在大快朵颐的男子被他们发现了,两个灾民饥肠辘辘,丝毫不比男子强到哪里,只是他们有些忌惮眼前的夏侯义,没敢做出多余的动作,两只眼不断在夏侯义与狼身上游离。

夏侯义看得出两个灾民也想吃狼肉,便走到最初的男子身旁,横出刀,想要砍下一部分狼肉,那男子发现后,竟将身体盖在狼的身上。

他惊讶的说不出话,一旁两个灾民似乎看懂了,加快脚步向地上的狼走来,并毫不犹豫的将趴在狼身上的男子拖到了一旁。

男子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奋力的挣扎着,想要夺回狼肉,两个灾民却对他一顿拳打脚踢,下手较重,以至于看不出他脸上的血倒底是狼的,还是自己的。

两个灾民打完那个男子,立马换上另一副姿态,他们虽衣着朴素暴露,行为却大方得体,一个人恭敬的向夏侯义作揖道:“这位壮士一看就是这头狼的主人,而这个恶霸只是强取豪夺者,壮士心怀慈悲,不忍与他争抢,但他却得寸进尺,实在令人生厌,我俩路过实在看不下去,便出手教训了他,特将狼肉还给壮士。”

夏侯义一笑,刚要解释,另一个人却接着说道:“壮士有所不知,我们本是手无寸铁的旅商,却被强盗土匪劫去了货物,钱财,甚至连衣服也被抢走了,这身衣服还是从路边捡来的额,其实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更不要提肉了,不知壮士可否将这狼肉分点与我们,我们必定感激不尽,他日若在相见,一定涌泉相报。”

夏侯义没想到他倒是直接,不过有些话说的直白点也好,省的兜兜转转胡乱去猜了,“分点狼肉倒是没问题,只是两位误会了,这狼却是我打的不错,但他并非抢我的,是我送他的。”

两个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夏侯义,直摇头。

一人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子,“就凭他?壮士这菩萨心肠看来是用错了地方,还有壮士难道不知,这狼皮可是好货,虽没了狼头,但还能卖个好价钱的,丢给他真是疱疹天物!我们就是身无分文,否则一定收了壮士的狼。”

夏侯义笑了笑,“这狼要杀人,我不得不杀它,至于它值不值钱,我倒是不关心,只知道它的肉能让人填饱肚子。”

两个被抢的行商哑然一笑,一人随即问道:“壮士打算怎么处理它?”

夏侯义脱口而出道:“送给你们三个好了。”

两个被抢的行商面上顿时露出些许惊诧,暗暗点了点头,又对夏侯义拜了礼,一人说道:“壮士的胸怀与魄力让我们佩服,时下正值乱世,无人不在顾及自己,只有壮士还肯替他人考虑,佩服佩服,既然壮士盛情,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说罢急不可耐的走向狼的尸首,一人走至一半,转过头,“壮士可有匕首?我想把狼皮取下来。”

夏侯义不好拒绝,只好将匕首给了他们,一旁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子像断了腿一般,费力的爬来,两个行商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夏侯义,割下了二斤狼肉扔给了男子,男子如获至宝,拿起狼肉,飞一般的跑掉了。

夏侯义看着那男子,再次咋舌。

一个行商在忙着剥皮,另一个行商看着目瞪口呆的夏侯义笑道:“壮士怕也是被他给骗了吧,这种人我们一路遇的多了,装瘸卖傻,以博得别人同情。”

说话的功夫,一张狼皮被整张剥下,一个行商将血淋淋的狼皮递到夏侯义眼前,“壮士若不嫌,收下这狼皮回家做个放脚的垫子吧。”

夏侯义摇摇头,觉得有些骇人,并不想要。

那个行商笑道:“刚才我们头上飞过了几只乌鸦,本以为又要遭受什么灾祸,没想到,灾祸没来,却遇到了贵人。”

“两位过奖了,这狼我也意外斩杀,并不是有意的,两位既然对它感兴趣,包括这张狼皮,全送与两位了,我还要赶路,就不打扰两位了。”夏侯义对两人拱了拱手。

两个行商点了点头,一人说道:“对于壮士的赠与,我们无以回报,只能默默祝福壮士路上不遇凶险,万事大吉,如若有缘,我们再相见。”

夏侯义点点头,回以微笑。

他骑着马一路快跑,想要趁天黑尽量赶到有客栈的地方,尽管他武艺高强,但在这乱世,任何危险都有可能发生,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夏侯义一把勒住缰绳,坐下马高高扬起前蹄,差点将他甩下,他刚拐过一个弯,突然发现前面的路被一棵放倒的树挡住了!

前方紧接着蹦出四五个黑影,黑影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刀片。

夏侯义知道,这是遇到拦路抢劫的了!

“马上的人听着,我们不会要你性命,只要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和坐下的这匹马。”一个强盗高声叫喊道。

夏侯义心如止水,没有出声,坐下的马却有些躁动不安。

“识相就不要犹豫,否则我们手里的家伙可不会和你讲道理。”那强盗叫道。

夏侯义抚了抚马的鬃毛,嘴里嘟囔着,“没事儿,没事儿。”

几个强盗见他无动于衷,有些不耐烦,扛着大刀走上前。

夏侯义发现他们露着面目,脸也不蒙一下,如此肆意妄为,不羞不躁,让他心凉,他打量了他们一番,据他多年的经验,这些人之前应该是种地的农民。

“下马。”一个强盗用刀指着夏侯义。

夏侯义将手举起,一跃下了马,那强盗见他乖巧,放下警惕来搜他的身,却不想被他一下擒住,随即肚子被重重的打了一拳,痛苦难忍,在地上打滚。

其余几个强盗一呼而上,夏侯义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一一放倒在地,几个强盗在地上呻吟了一阵,捡起刀便逃遁了。

夏侯义看着他们狼狈逃跑的样子,目光麻木,他不知道放走他们是不是对的,但他知道就这样放走他们,他们是不会受到教训的,十有八九重整旗鼓后,还会去抢劫别人。

他叹了口气,将树搬到路边,偶然间看到自己的双手,忽然感觉与它们是第一相见,他总在“变”,会不会有一天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日落西山,一人一马依然在山林间穿梭,深山里不断有古怪的嚎叫传出,只是他并不觉的这很可怕,他知道,可怕的不是它们,不是那些山中的精灵,而是与自己更加亲密无间的其他人,当下一个凌晨降临时,世界会不会焕然一新呢?亦或者变得更加丑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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