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18章 山里的男人们 措手不及的贫民(1 / 1)贾沉艾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如果一个人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你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正常事?

酒足饭饱的向榕再一次感觉到这世间真正的美好,此时此刻,似乎往日的珍贵回忆和这顿饭一比,不值一提。

小梓花为了不让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暴露出来,悄无声息的坐在角落里逗狗。

曾经的耳濡目染,那些深刻的感受,一瞬间都化为了乌有,他们只想美美的睡一觉,等到梦醒,再告诉自己这些都是真的!

“我这一手地地道道的本地菜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郑广达见两个人忽然间沉默寡言,有些心虚。

“世间美味,前辈,我敢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奢侈的一顿饭菜。”向榕毫不夸张的说道。

小梓花轻轻抚了抚肚皮,显然意犹未尽,只是直觉告诉她,再吃下去,恐怕这真的是最后一顿饭了。

“你这么会说话,和你师父截然不同,你师父真的是夏侯义那个愣头青?”郑广达玩笑道。

向榕心情极佳,“如假包换!”

“哈哈!你假的了,莲心决可假不了。”郑广达开怀一笑。

提到莲心决,向榕眉头一皱,“前辈真能教我学会莲心决?”

“为什么不能呢?就算当下不能,明年呢,后年呢,十年之后呢?”郑广达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将碎骨头丢给小狗。

此番话说的向榕心里一慌,他从没想过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如果十年了他才学会内功心法,岂不是要与别人差一大截!

“记住,欲速则不达,我苦心钻研莲心决几十载,却对这莲心决后半卷素未谋面,人生就是这样,你越想得到什么,越难得到,当你不想要时,它却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你眼前,造化弄人,老天爷就是喜欢作弄别人。”

郑广达说到伤心处,目光深邃,看着遥远的地方,那最后一丝红晕湮没在无尽的天边,似乎老天爷听到了他的诉求,掩面再次弃他而去。

“被你这么一说,我才醒悟,你和梓花的修炼刻不容缓,万一哪天我去了鬼门关,一回想,此生尽是遗憾,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了,你们的造诣必须超过我。”郑广达两指钳起一块鸡骨头,微微用力,骨头变成了粉末。

向榕傻傻一笑,看得出郑老前辈是认真的,师父未能解决的问题,或许郑老前辈根本不在乎,而让小梓花拜前辈为师,内心总觉得比自己师父夏侯义要靠谱太多!

“择日不如撞日,虽然知道你们路途遥远,奔波劳累,但若要想成为一代宗师,一代风云人物,没有时间给你们浪费。”郑广达话语间,两臂一扫,将桌子上的碗筷一扫而空。

向榕这次是真的傻眼了,他从未说过自己想成为一代宗师,也没提过要成为什么风云人物啊!他只想

他只想?他只想!他只想

向榕内心猛然颤抖,自己习武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懵懂无知的小梓花,她本该青春洋溢的脸上呈现着不该有的成熟。

这个问题难住他了,但他知道自己习武绝对不是为了耀武扬威,出人头地的,他之前只想当一个捕快,而现在捕快没的当,也就只能当一个刀客了,至于刀客的本质他也不懂,师父常说他自己是刀客,既然自己是徒弟,理应也是一个刀客。

郑广达拉过向榕,偷偷瞄了眼小梓花,问道:“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

向榕干咽下喉,压低声音道:“前辈你看出来了?”

郑广达脸色瞬间沉下来,“还真有看法啊”

“额,不是,前辈,你听我说,她”

“你不用说,我懂。”郑广达抬起手制止道,一股淡淡的悲伤油然而生。

向榕一时窘迫,左右为难。

郑广达又说道:“她是嫌我老,皮肤不好吧,竹林里那两个家伙也这么认为。”

“啊?”向榕不明所以。

“我知道,我都懂,可是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谁都没法扭转不是吗?我也不想顶着这么一张充满褶子的脸,那两个大男人长得细皮嫩肉的,真是讨人嫌。”郑广达像个孩子,赌气道。

这一幕让向榕瞠目结舌,他完全不知道郑老前辈在说什么,什么两个男人,在竹林里,哪个竹林里?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不仅干燥,还脱了皮,这叫细皮嫩肉?

“或许我也可以给自己抹点胭脂。”郑广达无奈的自嘲。

“前辈,虽然不太了解你的意思,但我想您可能误会了,小梓花确实有一点抵触心理,但我想不是针对您,是初来乍到此地,还难以适应,不是吗?”向榕尽量想了个理由。

郑广达一脸褶皱连城山脉,期盼道:“真的?”

“真的。”

向榕不想前辈伤心,他看的出郑老前辈很寂寞,凡是一个正常人,独处了十几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正常吧?

“说实话,如果可以,你可以继承我的一切。”郑广达喃喃自语。

向榕侧过头,看着黯然神伤的老前辈,越发觉得他是孤独所致。

“听我说,莲心决与这天下所有的内功心法大同小异,无不是提炼真气,运用真气,虽然只和你接触了不过半天,直觉告诉我,你完全有能力修炼它,或许只是被夏侯义带偏了,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敢说自己没有杂念,哪怕是弥留之际的人,依旧是肉体凡胎,躲不过七情六欲,烂事红尘。”

向榕似懂非懂,“可是前辈你不是说我有什么精病?”

郑广达吃了一瘪,苦笑一声,“我老糊涂了,难免会误诊。”

“奥。”向榕点点头。

“好了,闲话少说,把小梓花叫来,指导你的同时也能教她点东西。”郑广达转过身,将藏在墙壁暗格中的莲心决下半卷掏了出来。

小梓花就在门口,模糊听到郑广达要指导她功夫,心里莫名有点开心,又有些抵触。

“前辈想教你我点武艺。”

向榕走到小梓花跟前,试探着小声问道,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小梓花面部平静,内心并没有挣扎,“只要能替我爷爷报仇,怎么我都愿意。”

“啊?”

向榕一愣,深深感觉到眼前的小女孩越发陌生。

郑广达点起两盏油灯,明亮的火光欢快的跳跃着,小竹屋内似乎升起了一颗小太阳,竹屋外的牲畜安然入睡,幼犬们七扭八歪的挤在狗窝里微微打着鼾,只有一条老狗时刻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不知为何,郑广达的手一直有些颤抖,他不断掩饰自己颤抖的双手,以至于一直盯着那莲心决封皮而麻木。

“前辈?”向榕见他端坐在他们面前半天没有声响。

“嗯?奥,我在想该如何教你们,毕竟我已经十年没与别人相处过这么长时间了,一时还真是难以适应,你们知道吗?记得我上一次跨出山门,还是几年前一个毛贼来偷东西,只可惜我最远只能走到那条街上,就被两个混蛋拦住了,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偷走我的东西?”郑广达自说自话。

向榕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小梓花静静的坐在木椅上,不知在想什么。

“真是对不起,我老糊涂了,净说些不好的话。”郑广达意识到气氛不对。

“前辈无需自责,我觉得我理解前辈的感受。”向榕由心而发道。

郑广达双眸间闪过不可见的湿润,转而立马玩笑道:“上了年纪,最担心的就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总想着如果当初能怎么怎么做就好了。”

向榕呼了口气,目光飘向窗外,夜空像个无底洞,非远非近,几座山遮挡了城里所有光线,纯粹的黑蔓延着,似乎这才是黑夜本该有的样子,它就是喜欢将自己独一无二的一面展现出来,用以吸引与它相切合的一切。

夏侯义与断了双臂的金犹在依旧在前往应天的路上,两人从一见面似乎就注定难以相融,面对吹毛求疵,倚老卖老的金犹在,夏侯义忍无可忍,终于突破了心里防线,毫无顾忌的与他斗嘴,甚至一度萌生甩掉这个老顽固的想法。

“前辈,我的钱真的让我救济灾民了,您再不节俭点,恐怕还未等到应天,咱们就要乞讨为生了!”夏侯义无可奈何道。

“亏你十五岁,就没想过留点盘缠好上路吗?乞讨怎么了,我金犹在半生乞讨,也没见老天爷饿死我!”金犹在吹胡子瞪眼道。

“前辈,您说话可要讲点道理,我是没有盘缠吗?那点盘缠还不是让您买酒了。”夏侯义在地上牵着马,一脸苦瓜,摊了摊手。

“你们莲心教怪不得被灭山门,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有良知的。”金犹在声音高了一调。

夏侯义顿时有些恼怒,“前辈,您这话什么意思?”

“哼,没什么意思,那趁我之危,夺我宝贝的老东西难道不是你们莲心教的?”金犹在瘦黄,褶皱的脸上充满了怒气。

夏侯义闻言,立马闭上了嘴,生怕金犹在得知玄逸道人是自己师父一事!

“怎么不说话了,默认了吧?快去买些酒来,或许我还能原谅你。”金犹在沾沾自喜道。

夏侯义松了一口气,却不为所动。

“怎么还不去?”金犹在疑惑道。

夏侯义不知该哭该笑,“前辈,我真的没钱了。”

“真是废物啊。”金犹在坐在马上向后一仰,躺在马屁股上,大言不惭道。

面对前辈的冷嘲热讽,夏侯义怕自己是玄逸道人徒弟一事暴露,也就忍了下来。

路两旁田地裂如网,隔壁家的孩子骨瘦如柴,伤心欲绝的妇人抱着刚断气的丈夫,几只结队的野狗潜伏在杂草堆里虎视眈眈,或许一个不注意,谁家的孩子就消失不见了。

夏侯义对此不忍直视,一路上尽量回避,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而且他自身难保,反观金犹在倒是对此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样子让夏侯义感到气愤。

“别看了,小心惹上疾病!到时没死于走火入魔,先病死了。”金犹在坐在马上,叫嚷道。

路旁的夏侯义正俯身看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因为瘦弱染疾,他竟分别不出这是男人还是女人,只知道这个老人早已放弃了生的希望,静静的等待着死亡来临。

野狗闻风而来,它们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食肉糜居野地,绝境下它们的野性完全释放,曾经的主人已经变成了敌人,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太平盛世,家犬尚有人管控,喂食,如今这世道,人尚不能果腹,岂有不吃狗的道理,然而村中狗向来无拘无束,不被限制自由!平日里嬉戏玩耍,早已形成一定的小群体,凡成群体,必有王,那些侥幸未被杀死,逃离人类掌控的家犬一旦恢复了野性,个别可与狼群相比较。

古往今来,人类社会向来崇尚自由,提倡公平公正,如非必要,没有人喜欢禁锢爱好自由的天性。

金犹在瞄了一眼一旁蠢蠢欲动的野狗,见它眼冒绿光,与那山中饿狼无异,身材瘦长,毛发光亮,不知吃了多少肉,养成这副躯体。

可惜他不爱吃狗,倒不是他为人慈善,只是讨厌那股子腥味。

“去,一边去!”金犹在坐在马上叫骂道。

那狗眼神不再尖锐,摇了摇尾巴。

金犹在一笑,自语道:“狗终究是狗,和狼还是有区别。”

夏侯义担心老人被野狗活吃,尽力驱赶那些饿急了的野狗,然而它们虽不能靠近,却远远观望。

路的拐角乍现一道靓丽,两人不约而同放眼望去,只见一身着官服的县官坐在简陋的人力架子轿中掩面而来。

两个轿夫皮包骨一般,却力大无穷,扛着轿子步伐飞快。

等那县官走近两人,示意轿夫停下,金犹在翻了翻眼皮,不打算理睬那县官。

县官走下轿,上下打量一番,厉声呵斥金犹在,“哪来的叫花子,竟有这么一匹好马?哪里偷来的!”

金犹在充耳不闻,躺在马屁股上装睡,还打起呼噜。

县官暴跳如雷,就要把金犹在拖下来,夏侯义一旁快步上前,客气道:“大人,这马是我的。”

县官未在拉扯金犹在,理了理官帽,见夏侯义还算衣着整齐,忽而趾高气昂的扯着嗓子,“你这马朝廷征用了。”

“什么?”夏侯义一惊。

“朝廷征用了,快把这叫花子弄下来,别耽误了本官赶路。”

夏侯义立马稳定下情绪,看其官服,应该是一七品县令。

“大人,我从未听说征马一事。”夏侯义拦在县官前面。

“国难当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全国各地叛军涌现,朝廷征马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刁民!”县官义正言辞道。

“可是我怎么没听说过,大人可有官文一类的凭证?”

县官勃然大怒,“你一介刁民,还敢跟我要凭证,我就是这当朝的律法,我说的话就是凭证!”

夏侯义敢怒不敢言,一时呆住,他绝对不会把马匹交上去,尽管这马来历不明。

“还不快让开,想吃牢饭!”县官叫嚣道。

那县官一副势在必得的嘴脸,忽而瞄见夏侯义腰间的单刀,额头一皱,咳了一声,气势不再那么凌厉,“你们哪里来的?”

夏侯义一听,难免心虚,自己根本没有通关文凭,想这县官又会拿这点为难自己。

“开封人士。”夏侯义故作镇静。

“开封人,这么远”县官悄声自语。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强盗吧?”县官又打量了两人一眼。

夏侯义脸色僵硬,摇摇头。

那县官回头看了眼两个轿夫,目露犹豫,“这马你给不给?”

夏侯义回头看了眼还在马上装睡的金犹在,“大人,家叔身体残疾,离不开这马,还望大人体谅。”

“哼,叫花子。”县官说罢,用袖筒捂住口鼻,一脸嫌弃而去。

夏侯义见那县官坐着木架子远远离去,松了口气,他可不想惹上官府的麻烦。

“那贪官坐轿子都摇摇晃晃,还想骑马,不自量力。”金犹在闭着眼说道。

“前辈,我们还是走吧。”

夏侯义回头看了眼那奄奄一息的老人,见他一动不动,周围的野狗渐渐靠拢过去。

“走吧,走吧,早该走了,到处都是晦气。”金犹在直起腰,坐了起来,“还是当马好,饿了就吃草,困了站着睡,有危险说跑就跑。”

夏侯义还在回想刚刚遇到的那户人家,或许他应该杀两条野狗送给他们。

“想什么呢?”金犹在见他魂不守舍。

“我想把那野狗杀了给那妇人。”夏侯义左手握紧了刀鞘。

金犹在一乐,“救急不救穷,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而且我看他们都染了疾病,谁知道那是什么病!别人躲还来不及,你装什么英雄好汉。”

“我”夏侯义觉得金犹在这话很刺耳。

“行了,别纠结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真染了病,我可救不了你,我学的是武术,不是医术。”金犹在冷眼警告道。

夏侯义牙齿咬得“吱吱”响,右手握紧了刀柄,身后正好有一只野狗跟着他。

他微微侧过头,余光扫见那妇人正在拖路边的老人,看样子,那老人已经咽气了。

“前辈?”

金犹在笑了笑,“鬼知道这病是怎么传染的,你要真不怕死,我也不拦你。”

夏侯义迟疑了,右手慢慢松开。

“人老了,就是有一点好,见多识广,见的多了,心也就麻木了。”金犹在夹了夹马腹,驱它向前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