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周妈与常命总是交替来寻夏侯义商量重建“莲心教”一事,他算看出来了,这常命果真与周妈水火不容,但表面还是顺从。
一方面,周妈要先除掉暗香阁,再在莲心教旧址上重建莲心教。另一面,常命则要夏侯义以教主身份直接复出,召集散落在各处的教徒重新选址建立新的门派,名为新门派,实际还是莲心教的班底。
夏侯义一时左右为难,周妈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常命也在催他快做决定,否则就阻止不了周妈了!
他自己有苦衷,走火入魔只是暂时被金犹在遏制住,随时会复发,当务之急不是参合他们的事儿,而是要先找到金犹在,学会乾坤。
可是这金犹在许久不露面,人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师公,你怎么这么看我?”
夏侯义打死也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金犹在竟然在向榕身边。
狭窄的石头路上,向榕挎着竹篮,竹篮里散落着各种蘑菇和野菜,向榕则被金犹在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知道莲这个字吗?”
金犹在嘴唇干裂,两只空荡的袖筒来回飘荡,紧紧贴在向榕左边,本就窄的石头路难以横向站着两人,向榕只好一只脚点在土里。
向榕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好发作,点了点头道:“师公,你都问了我一路了,这个字我当然认识,草字头那个莲是吧?”
金犹在并不满意,满脸褶皱显得有些憔悴,“小子,你是我徒孙不是?”
原来就在刚刚,向榕采蘑菇的时候金犹在突然从天而降,吓得他差点摔进沟里,之后便开始不断追问他识不识得莲,他受不了金犹在在耳边唠叨,蘑菇都不采了,直接准备回去练功,哪知金犹在不依不饶一直跟着他。
“师公,您是不是病了?要不,咱们赶紧下山去医馆吧?”向榕忽然警觉,仔细看着金犹在的瞳孔是否异常。
金犹在摇摇头,叹口气,不甘心的嘟囔着,“真的不知道莲吗?真的不知道吗”
向榕越发觉得这金犹在有些不正常,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他真的得了失心疯一类的疾病,毕竟上了岁数,身体健康应该是第一位。
“师公,您别急,莲,我知道,但咱们还是先下山吧!”向榕故意说道。
金犹在一听,反倒半信半疑的问道:“你知道,那你说,我说的是哪个莲?”
向榕楞了一下,挤出一副沉思的面孔,回道:“莲花的莲是不是?”
金犹在黯淡无光的脸冒出神采,蹦跳起来道:“太好了,咱们走!”
向榕抓着他空荡的袖筒,小心翼翼往山下走,时不时回头看看金犹在的精神状态,却见金犹在活蹦乱跳,和之前大相径庭,这让他更加相信师公确实病了。
只可惜现在不能与师父会面,要不然这事要赶紧通知师父才是,该怎么办呢?
挎着竹篮,牵着金犹在,向榕下了山直奔一处医馆,只见里面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在呻吟的病人,一个忙的满头大汗的学徒见到向榕,皱了下眉头,“外面等着吧,没地了。”
“啊?”向榕感到很意外,怎么还往外撵人呢?
金犹在一抬头,觉得不对劲,这小子怎么把自己带到医馆来了,难道这里有“莲”?想想自己确实没来医馆寻过,这小子还挺有头脑。
“算了,这人太多。”向榕小心的搂过金犹在肩膀,轻言轻语,“师公,我们走。”
金犹在很少被人这般关心,一时间有些沉迷,乖巧的跟着向榕来到下一个医馆,只见这个医馆里依旧人声鼎沸,不断传出争吵与呻吟。
向榕傻了眼,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医馆如此火爆!
就在向榕准备带着金犹在去下一个医馆时,迎面走来一姑娘,那姑娘手里捧着一大摞黄纸包的药,脸被药遮住一半,行色匆匆。
金犹在特别讨厌这股中药味,向一旁避了避,向榕则与那姑娘面对面而过。
“你是你是晴儿姐?”向榕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晴儿。
晴儿衣襟都湿透了,汗珠将头发黏在额头上,她腾不出手来擦汗,汗水迷了眼,勉强看清眼前的人,待看清是向榕后,下意识的退了半步,脸色有些苍白,警惕的看着他。
“晴儿姐,你怎么了?”向榕发觉晴儿姐对他有些抗拒?
“你怎么在这?”晴儿喘着粗气问道。
原来晴儿姐是累的,向榕内心松了口气,露出憨笑,“晴儿姐,我来帮你,你这药送到哪里啊?”
晴儿胳膊确实有些酸麻,犹豫片刻,顺势分给向榕一半,嗓子沙哑的说道:“就是前面的小医馆。”
“诶,巧了,我刚从那里来,而且有晴儿姐在,他们肯定不会把我赶出来了。”向榕抱怨道。
“还有这事儿,你也得了那病?”晴儿眼神中露着恐慌,退后半步,上下打量着向榕。
向榕一怔,眨眨眼,“不是我,是我师公。”
说罢,回头看看面露嫌弃的金犹在。
晴儿来不及多想,皱了皱柳眉,咽了咽吐沫,大步流星,“快,我们走,这病耽误不得。”
向榕内心雀跃,不愧是晴儿姐,一眼就看出自己师公得了什么病!他可是听说这行出医有个“望闻问切”的过程,难道晴儿姐是个神医,只看看就知道别人得了什么病?不过也是,师公这种病,确实很明显!
“师公,咱们走。”向榕谨慎的扯了扯金犹在衣袖。
金犹在疑惑的望他一眼,跟在后面。
三人又回到刚刚的那个小医馆,医馆里的那个小学徒一见晴儿来了,喜出望外,犹如见了观世音菩萨,似乎还哭了出来,呼喊道:“晴儿姐,你可算来了,都急死我了!”
向榕不明所以,手里捧着的药转眼就被小学徒拿了过去,晴儿蒙上口鼻,刚要跟进去,突然反应过来,郑重的警告向榕,“你不要进来,这病会传染的!”
“可是,晴儿姐,我师公他”向榕没想到她会这么忙。
晴儿驻足,顶着黑黑的眼圈,浮肿的眼将脸立马贴了过来,先是看了看向榕,向榕脸一红,向后仰了仰,后又看看金犹在,她眉头一松,舒了口气道:“你放心,你和你师公都没得病,但要注意,最近城外闹了瘟疫,好多城里人都得了病,没什么事不要靠近医馆,更不要出城。”
“哦,好。”向榕不知其中利弊,只是觉得晴儿姐的样子很严肃,他印象中小时候家乡也闹过瘟疫,据说因此死了不少人,只是后来因为没有饭吃,很多人反倒被饿死,瘟疫的事也就被忽略了。
“你怎么还愣在这,等死啊!”金犹在一听有人得病,吓得神经兮兮,在向榕背后大吵大闹的叫道。
向榕一脸茫然的看着金犹在,金犹在立马退后两步,像是在避晦气,“快离那医馆远点,我说这里的人怎么都半死不活,原来染了疾!你快过来,不要命了。”
医馆里传出病人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哀嚎声不绝于耳。
向榕内心产生胆怯,默默的后退到金犹在身旁,金犹在气的咬牙切齿,一张老脸恨铁不成钢,“你小子啊,差点把你师公给送走,我这年老体衰,最容易染病了,不是说好了找莲吗?咱们去找莲吧,别管他们了。”
向榕的目光紧紧盯着医馆,儿时的记忆好似洪水般袭来,小时候,他的亲人不是饿死就是被瘟疫夺去了生命,那一幕幕惨状历历在目,病患最后痛苦的挣扎触目惊心,刺耳的哀嚎犹如鬼叫
“走吧,别看了,你救不了他们,神医都救不了!”金犹在继续大吵大闹道。
向榕眼眶有些湿润,这时又有一人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前来就医,晴儿夺门而出,神情紧迫,她余光扫到向榕,瞪了他一眼,随后不知疲倦的帮着那人把病患抬了进去。
“你看到了,帮不上忙的,我们走。”金犹在最后严厉训斥道。
向榕只好拖着麻木的双腿跟在金犹在身后,此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面对他人的不幸,感到很恐慌。
走出好远,金犹在才停下来,他左顾右盼,确定安全才坐下来,招呼向榕道:“有钱吗?点的吃的。”
向榕一掏口袋,几个被摸的铮亮的大钱显现。
“你闲的没事是不是总搓啊!别磨薄了,再花不了。”金犹在看着向榕手里几个有点薄的铜板,很是心痛。
“为什么花不了?”向榕不解。
“缺斤少两肯定就没它之前的价值了,这还问,你自己看,上面的字都不清楚了!”金犹在埋怨道。
“哦!”向榕点点头。
“算了算了,吃点东西吧,这钱再不花,迟早被你磨没了。”金犹在挖苦道。
向榕也觉得很尴尬,解释道:“郑前辈说要我练练手指的力量,闲着无聊,我便搓这铜板来着。”
金犹在眉目一闪,来了兴趣,道:“有点意思,只是以后别搓铜板了,练手指又不一定要搓什么,我教你一招,二指提豆腐你可会?”
向榕想了一下,道:“老家的豆腐软,不好提,这里的豆腐倒是没那么难。”
金犹在笑了笑,“买块豆腐来,今个就吃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