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二十年了!”
长安监狱大门附近的一颗大树后面,藏着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满头白发、形如乞丐的老头,捋着花白的胡子悄没声地偷看着眼前的一幕。
天有不测风云,尤其是大汉之枢纽长安,更是风云变化,诡谲异常,天气说变就变,只这一会,天边黑云压来。
其形状姿态,犹如千军万马,挥斥方遒,威压而来,不时,晴朗的天瞬间暗了一半,长安监狱的上空,黑云密布,遮天蔽日,似有狂风暴雨骤至。
“天有异象,必有大事!”
老头从全是补丁的破烂布袋中掏出一把量天尺和青铜司南,席地而坐,闭紧双目,开始望气。
冥冥之中,长安监狱已然不是一个监狱,而是一个被缭绕云雾遮遮掩掩的巨大囚笼,桎梏直通天地,笼柱黑红,通体发亮,其上有不停流动符咒,而其中,隐匿着一条苍龙,其头如山岳,眼如门窗,口如血盆,尖牙利齿,金鳞铁爪,蜿蜒扭动,张牙舞爪,不停飞舞盘旋,想要破那巨大桎梏而出。
轰!
一次!
轰!轰!
两次、三次…………………………
那条苍龙不知道撞击撕扯了多少次,都不能将那坚硬的桎梏撞击开,反而撞出一身黄金龙血,可那苍龙不依不饶,态度坚决,依旧不要性命的猛烈撞击着桎梏囚笼。
忽的!
嗷!
狂啸荡天地!
东北方向,一祥瑞踏七彩祥云而来,盘旋在巨大囚牢之上,屏目凝视,呼吸之间,天地为之变色,电闪雷鸣,焦雷狂作。
老头好不惊诧,仔细观看,原来那七彩祥云之上,是一金角麒麟,不停拨弄麒麟蹄。
吼!
苍龙对着那金角麒麟,不停狂吼,金角麒麟两眼冒出火光,似乎得到感应,苍穹之上,一道雷电贯彻天地,麒麟蹄随之脚踏雷电,借势俯冲,而囚笼中的苍龙由内向外,囚笼外的金角麒麟由外向内,同时撞在巨大囚牢的一处。
轰!
巨大囚牢瞬间被撞破一角,随即自撞破出向四周迅速消弭,眨眼之间已然不见。
苍龙破困,一动一静之间,狂风暴雨,盘旋飞舞直冲苍天,金角麒麟紧随其后,踏着七彩祥云追随而去。
“大造化!大造化!真龙现世,麒麟辅佐,百姓之福啊!百姓之福啊!”
老头激动地咽了一口口水,准备睁开眼停止望气收起法器。
“不对!”
老头眉头紧皱,疾呼一声。
“这云雾之下好像藏着什么?”
巨大囚牢虽然消弭不见,苍龙、金角麒麟入得天际,而那团缭绕云雾反而没有散去,云雾之下似有有什么东西在藏匿。
啊!
一声诡异的怪叫,一双机警狡猾的眼睛偷偷露了出来,身体藏在云雾之后,悄悄观察。
“居然是狡诈的银皮狐狸!”
老头更加激动,只见那只银皮狐狸窥测到四周没有危险,云雨不下,雷电不打,天地之间一片和谐时,终于从云雾中爬了出来,四只雪白的狐狸脚,如风一般,随便一扑扇,便直上云霄九万里,追寻苍龙、金角麒麟而去。
“苍龙现世,麒麟辅佐,银狐断后,妙啊!妙啊!苍龙者为天地主宰,是为德也,麒麟者为百兽祥瑞,是为智也,银皮狐狸为百兽最聪慧者,是为谋也!
然德、智、谋同时现世,恐怕大汉的盛世不远矣,汉人的巅峰就在眼前了!哈哈哈哈!”
老头这才睁开双眼,收起法器,欣慰地看着长安监狱所冒出的灵气大笑。
“让开!让开!”
一队人马声势浩荡而来,每个人手持一杆龙旗,从邴吉的马车旁边呼啸而过。
“谁啊?敢让苟爷让开?”
苟栋掀起窗帘,马蹄踏起的灰尘扑进车厢,刘病已和邴吉大人同时用袖子挡住鼻息,定睛一看,似乎了然。
“狗东西,放下帘子!”
邴吉大人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邴吉大人,那些疾驰而过的人手持一杆四爪龙旗,似乎是外地藩王啊。”
刘病已问道。
“是啊,现在所有有资格坐在龙椅上的人都各施神通,掏空心思,武皇帝的几个儿子除了燕王旦之外,全都聚在长安,另外还有临淄王、淮西王等文帝、景帝血脉。”
“淮西王?是不是号称逍遥王的淮西王刘自在?他怎么也来了?
据说此人博学多才、素有才名,志在山水,乃天下闻名的大才子,不管国事,不参与政事,就连自己的王宫都不住,好居山野,孤身一人,只带一随从住在山中草庐,好的是求仙得道,喜的是无忧无虑,莫非他也为争夺皇位而来?”
刘病已一听闻名天下的淮西王都来了,不由得大吃一惊。
“非也,是号称逍遥王的刘自在,可他来京城并非为争夺皇位,而是由昌邑王刘贺请出山,一起赴京,帮助游说。”
邴吉大人闭上眼睛悠闲道。
“看来这一次昌邑王当皇帝坐龙椅握神器是十拿九稳了。”
“哈哈哈哈!”
邴吉大人反笑道。
“邴吉大人何故发笑?”
“谁想要当皇帝,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不仅要征得霍光的支持,也要征得刘懋的同意,那两位主你是见识了吧,就你这点小事都要惊心动魄的,更别说当皇帝了,苟栋、刘病已不要以为霍光和刘懋那么好对付,你的事情不涉及他们的利益,答不答应都无关紧要。
可当皇帝就不一样了,他们手中有权利的时候,所有人都把他们当个人物,捧着供着舔着,可要是失势,按照你们刘姓皇帝的尿性,他们两家没一个有好下场,所以,即便是拥有虎符的二人,也要选一个好控制的皇帝,如昭皇帝刘弗陵那样的少主。”
邴吉捋着胡子道。
“行了,你们说什么昌邑王、广陵王、逍遥王的,跟咱们有多大关系,病已啊,你啊想办法赶紧封王,苟爷也好跟着你好沾光不是!”
苟栋觉得他们二人吃着自己的饭操着别人的心,尽说没用的,只有刘病已封王才是最实际的。
“也对,跟咱们没多大关系,哈哈哈哈!”
刘病已探出窗外,看着那队人马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马玲摇晃,马鞭急促,一青蓬双辕马车慢慢地从邴吉大人的马车后面赶了过来,并驾齐驱。
“哟,这不是邴吉大人的车嘛!”
骑马者风尘仆仆,想要早点到达长安,先是派了一队接应人马先入长安禀报,没想到一路赶来,遇到邴吉大人的马车。
“车内可是邴吉大人啊?”
车帘被掀起,邴吉大人寻声而去,看到一辆青蓬双辕马车前面一骑马汉子正在引路,正是昌邑王的丞相封百里。
“哟,这不是昌邑王的丞相封百里大人么?怎么许久不见是又瘦又黑啊!”
邴吉大人笑道。
“真是邴吉大人啊,下官有礼了,下官去云中郡去请我家主公的门客了。”
“什么人居然让一封国的丞相不远千里去危险重重的云中郡以身犯险,好大的面子啊,你们昌邑王门下不是有商山四圣的后代、董仲舒之子董安从吗?皆是当代大儒,名望之高,现今诸子,无出其右者,难不成此人比前几人名望还高?老夫不曾听说云中郡有此等大贤啊?”
邴吉大人不解询问道。
“哦,我家主公请的是若水公子,不出世的谋士,故而邴吉大人不知晓,对了,邴吉大人,最近皇位落空,我家主公有意承前启后,继往开来,为天下万民谋福祉,为我大汉振国威,可其他藩王机会也大,邴吉大人公务繁忙,平日里求而不见,今天有幸偶遇,下官替我主公恳求大人,在朝堂上,多替我家主公美言几句,可好?”
封百里见缝插针,若是平时去邴吉家里去拜求,估计见都不见,今天也是缘分,难得的机会。
“哼,这些事情就不要找本官了,本官只负责官职分内之事!”
邴吉大人一听封百里见竿子就往上爬,求自己办事,一下就拉下脸来。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封百里知道邴吉大人什么脾气,多说无益,还不如不说,索性就闭上了嘴。
“答应你们也可,如果你家主公当了皇帝,可要保证我家公子刘询封王啊!”
苟栋可是不见好处不出力的勤快人,刚才听刘病已和邴吉说道什么昌邑王刘贺有很大几率当皇帝,赶紧将脑袋挡在邴吉前面喊道。
“邴吉大人,他说的话可能当真?”
封百里喜道,邴吉大人在朝廷乃至大汉的威望极高,仅次于霍光、刘懋之下,并且和丞相霍光私交极深,要是能有邴吉大人多多美言几句,大事成了一半。
“……………………………………”
邴吉大人没有说话,而是饱含深意地看向了刘病已,只见刘病已坚定地点了点头。
“狗东西,把你的狗头挪开!”
邴吉大人把苟栋的脑袋往一边使劲一推,一脸不悦的对着封百里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