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丞相府,凤白炽走出马车,看马童早就下车来了,在一旁垂着手候着。见谢青雪慢慢从马车走出来,一身白袍沾了尘土,走到马车边正抬头看一旁的小童。凤白炽连忙下车,伸手来扶。
谢青雪不肯搭,朝这小童喊道:“童儿,过来。”
那童儿看着年岁不大,跑着过来,竟然还摔了一跤。谢青雪忍不住皱眉笑道:“我今日摔了一跤,你这时也来摔一跤。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平白让王女看了笑话。”
凤白炽把这小童提起也许是害怕谢青雪指责,也不往谢青雪跟前凑了。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说话。凤白炽瞧见这个小童怕的紧出口道:“你家公子今日才绊了一跤,想必你这小童也爱护着主人,自己也摔了一跤。别愣着了,就是没想指责你的看了你这样也要来说你几句。还不快去帮你家公子开门。”
那小童听了凤白炽的话倒是麻利的跑去门前开了府门。倒是奇怪,丞相府里面竟然连个守夜的门房也没有的。只让那小童开了门,里面也都暗暗的像是入睡了般。
凤白炽转头看见立在马车的谢青雪笑道:“谢公子快下来吧,还好今日你府里面似乎没顾的上前门,让公子冷冷清清的,不过公子别据着礼了。这街上现下里没人倒也看不见我,快快下马车吧。”
谢青雪似乎在犹豫,对着凤白炽道:“王女既然已经送到这里了,还是请回吧。不劳你大驾了。”
凤白炽不依道:“这会知道劳烦我来了?刚才呢?就不是劳烦我来了?谢公子快别犹豫了,扶着我,来。”
谢青雪这才将手搭在凤白炽的手臂上,脚刚落地便生一股刺痛。他的脸扭曲了一下,凤白炽瞧见了他这左脚走的不甚自然。连忙把双手搭上去问道:“你这脚?是刚才被扯下马车摔的吧。”
谢青雪把脚藏回袍子里面,脸也侧过去说道:“不打紧,我让小童来就行。”
凤白炽看了看愣在门前的那个小童子又转回来对着谢青雪道:“公子不必介意,我,我没有恶意的。哎,罢了等会公子指下路,我抱着公子进去吧!”
话说完,凤白炽上前用两手往前一抱就着力道,把面前的谢青雪抱了起来。谢青雪开始还挣扎一会,但是看见凤白炽双眼明亮,在这夜里也如明珠般熠熠生光。眼中总是含着一抹笑意,似调侃,似歉意。于是也不再和她争执,随着她抱着走进了府。
凤白炽一进丞相府,便看见里面四处设道。花草掩饰其中,又只是点着几支将要燃尽的烛光,向里面看去还真是不好分辨方向。她这也是头一次进大臣的府邸,只觉大臣的房子大概都有着自己的顾虑。像丞相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把府院设计的如此弯弯道道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人在高处。
她走了一会刚才只顾的乱撞,确是不知道走到哪条道子里来。只得低头去看谢青雪问道:“公子你家可真是大,我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你给指指路吧。”
谢青雪也不答话,用手指着右边的一处有花的道来,凤白炽会意,“是这里是吧,这条路上繁花众多,倒是好的意趣。”
她顺着那条长长的花道走了过去,旁边两侧的灯越往里面去,越是多越是亮。凤白炽估摸着是不是快到了便加快速度。走出来一看,怪了,这条道通往的竟然是湖亭玉立的所在。
谢青雪看了道:“也怪年节将近,母亲放了许多仆人回家,所以这灯火也不亮。我看错了眼,以为这是我那条道呢。”
凤白炽抱着公子走到湖边,水光泠泠,湖面倒影出一双相互抱着的玉人来。这幅画面让凤白炽一愣,看到了这般玉人相称的景色,她突然心中像是被点醒了一般。又去看怀中的谢青雪,此时她把他抱着放在胸前。谢公子一只手穿过凤白炽的脖子,虚虚搭在另一边肩膀上。也在看这湖面的场景对着湖面一笑,谢青雪的脸长的是极好看的不是凤都里面公子们的温婉,也不像赵南枝的冷硬。
但是就这样的容貌才是最好的,冷冷的月光一照,脸边细微的绒毛都看见了。他只顾的凝神去瞧湖中的自己,凤白炽在一旁已经看了他许久。她还记得这位公子在宴席上为皇上献乐,公子们都在周围给他伴舞,可就是使人挪不开看着他的目光。
凤白炽忍不住手捏了捏,可是她这样一捏可就不大好,这怀里的又不是什么猫儿狗儿的,还是公子呢。
谢青雪也感到肩膀上的手突然捏了他一下,便转过头去看凤白炽,凤白炽一窘。忙道:“是我大意了,我手劲大,你是不是被我捏疼了。”
谢青雪在夜色中朝她笑道:“王女怎么会呢,还要谢谢王女相送之情呢。王女累了吧,要不然到那亭子里面休息一下。”
凤白炽回道:“这就算了吧,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先送公子回屋休息吧。”
谢青雪点头道:“嗯,好吧,王女你瞧那边,”谢青雪指着的事那亭子湖后面立着的几座屋舍,里面倒是点着灯,又听谢青雪道:“王女往那边行去,刚才倒真是走远了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凤白炽好脾气笑道:“无妨,公子没从这水面上走过吧!今日我就带着公子在这湖面走一遭,马上就可以到公子房里了。”
谢青雪一愣,就见面前这人一下向面前的湖面落去。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凤白炽真的是要在这水面上行走。她每次都是轻点水面,一下子跃起用轻功行去一会,然后又落下点在水面上。当真像是仙人般似乎在湖面上飞行。
谢青雪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只觉得新奇之后又被凤白炽的笑意熏染。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生活在此处这么多年到没有如今日这样开心。
如此急行一会就已经到了岸边,岸边种着几株柳树,屋子印着的灯光把两人的脸都蒙上一层昏黄的颜色。
凤白炽刚落下,就看见屋中开着窗的里面还有两个小侍在屋里忙活,看见窗外从湖面行走而来的两人都睁着眼睛愣在原地。看他们落下,才看出来那被抱着的是自家公子。而那个紫衣袍的人竟然是个贵女。
他们连忙从屋内出来,到了凤白炽面前都抽出来腰间配着的宝剑。发出了冷冷寒光。
他们横眉斥着凤白炽道:“哪里来浪荡子!敢轻薄我家公子!”
凤白炽见这两个小侍来真的,连忙笑道:“误会,误会,你家公子扭了脚,我看门前没有守夜的人所以就把公子送回来。不要发那么大的火气嘛。”
谢青雪对着他们道:“不可无礼,这是王女。快行礼吧。”
他们长的俊俏清秀,听了谢青雪的话也不十分的信,都将眼前这个王女看作一般的登徒浪子,没有好眼色。
凤白炽没介意,还是温和道:“二位哥哥,快把路让开,我好将你们公子放到床上,我就要走了。”
这二位咋听凤白炽喊他们哥哥,一时也是愣住,待看到自家公子向自己撇撇,便连忙把路让开。跟着凤白炽一路进了屋,只见这个女人把他们公子轻轻放在床上,甚至也顺便捞了床锦被盖着了。
对着谢青雪说道:“既然把公子送回来了,那么我也该走了。”
谢青雪靠着身后的玉枕问道:“王女刚才你那腰间挂着什么?隔人的很,刚才随着你颠颠簸簸的,我腰还疼着呢。”
一听他说,凤白炽忙去瞧腰间的锦囊。她临走前,翠玉特意给她换了个同衣裳一样紫色的锦囊。本来听到谢青雪这样说她以为是自己这条金肩带弄的,可是看了看锦囊才发现,翠玉不知道帮她放了什么,鼓鼓的一大包。
心下好奇便坐在床边把锦囊扯下来扒开一看,原来是翠玉这几日在街上给她专门买回来的米花。说来也怪,像这般稀奇的东西也就只有民间多了。皇室里面多的吃食也被这小小的东西比了下去。
谢青雪似乎也是好奇这样的白白指头大小的东西。突然就看见凤白炽从里面拿了一个往他嘴边送。
她双眼含笑,眼睛里面熠熠闪着几抹光亮。谢青雪不知怎的也开了口,让她把这个白白的东西送到嘴里,似乎嘴唇上的还留有这人手指的温度。
她对着自己举着那包满满的锦囊道:“这个公子大概不知道,这时我那条街尾的一个老人做的,听翠玉说好像叫什么米花。”她用手捻起一个白米花,火光的颜色汇入指尖,“很好吃对吧,这时用米做的,用着一个烧的黑黑扁东西做的,每次做成都会发出一阵吓人的炮火响。所以我就叫翠玉去瞧瞧,没想到找到这样一个好东西,听说还有用别的东西炸的呢!”
谢青雪见她说的高兴,也去瞧瞧这个被说的如此好的物事。盯得久了,凤白炽突然把他的手拿起来,之后就把这包东西放在他手上。
谢青雪抬头看这人,她认真的说道:“看公子喜欢,这个就给公子吧。若是再想吃就派人到我府上取。不然就到街角那老人那去买去,一角银子能买上一大堆呢!”
谢青雪忍不住笑开,另一只手也跟着捧着这包东西,诚心谢道:“那就谢谢王女了。”
凤白炽把手拿回来,一起身,就见身后谢青雪的两个配剑小侍不知道怎么的,立在身后,手都压着腰间的剑。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这样不讨人喜欢,不过丞相府她也很少来往,还是不要生事的好。便想着走开,去赴会。
不料她刚走前一步,那两个中稍高一点的小侍拦住了她,眉头皱着大有问罪之理。
凤白炽站在原地挑眉看他道:“这位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那位小侍脱口质问道:“王女,你就打算这样走了吗?”
凤白炽道:“那还要如何?”
小侍猛地把剑抽出来,“你这样晚了跟我们公子搂搂抱抱的,像什么话!我们公子还怎么见人呢!”
凤白炽道:“这里就我们知道,你们不说不就行了。”
小侍气急,“公子这样的好脾气肯定不会找你的责问,可是我们却不得不替公子思量。只求王女一句话,既然今日入了我们公子的房,是不是打算和我们公子结,结秦晋之好。”
凤白炽觉得稀奇,觉得怎么扯到这事情上来了。她问道:“抱一抱就要我跟你们公子结亲吗?”
听她这话有嫌弃的味道,另一位小侍嘴巴利落许多,上来就说道:“王女没想到你也是风流浪荡子,我们公子哪点配不上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这越说越不像话了,凤白炽连忙朝床那边瞧去,见谢青雪只把手中的东西望着,听到这边的争吵也面无急色。
他转过脸来还跟凤白炽说笑话道:“你看看,我刚才就不要你来,你偏要来,这下被母亲面前这两个跟前人逮到了。你可要有麻烦了。罢了,小翠,小玉,你们下去吧。这不关王女什么事情,干什么把她牵扯下来。退下吧。”
那两个小侍都拿眼睛撇着凤白炽,眼睛上下打量了番,才向门外走去。可是他们俩说是退下,还是守在门前,似乎只要凤白炽一出去就又要被他们牵扯着好好争论一番。
谢青雪将那个锦囊放在床边,向凤白炽看来,温声道:“我府上情况不比其他公子,对于我他们也是护的紧。可能是见王女不错,以为是母亲帮着安排的贵女。说来也是令人发笑。王女你离开吧。”
凤白炽听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便道:“谢公子是顶好的,这凤都里怕是没几个人能配上的。哪里就这样随便了。即使是入赘,怕也是上赶着来。”
谢青雪听见这番言论忍不住去看她,道:“我倒不知王女对我这样评价高。”
凤白炽接道:“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评的,谢公子被凤都里公评为公子榜首,多少公子们私下气的偷偷哭呢。”
谢青雪摇摇头道:“身外之物罢了,哪里当真了。”
凤白炽看了看窗外舞动的树影,又听见谢青雪突然叹道:“要是有王女这样的性情中人,我倒不这样了。王女我问你,如果是像我这样的公子,你可喜欢?”
凤白炽被问住,她没有想过这类问题,可是刚才湖面临水一照,她的心中似乎也升起来了那么点不一样的东西。
谢青雪这样一问,她倒真的仔细想了想,窗外的风送进来吹的凤白炽身上衣袍飘飘。她似乎愣了很久背着谢青雪答道:“谢公子,你这样突然问我也不知道怎样回答。可是我不讨厌你的。你这个问题我还没想明白,等我日后想明白了在告诉你吧!”前几句话跟着面前人思绪说的迟疑吞吐,到了后面像是想通了般,说的又欢快肆意起来。她跳上窗口,扭头一笑道:“公子,我从这走了,你家的小侍都是这样得理不饶人嘛?我是怕了,怕了。”
说完真的提气一跃,跃过了窗前的柳树,又寻着湖面跃进了夜色中。
谢青雪在屋内也是一愣,他本来也是突然问的,没想到王女这样认真回答。他向后躺下,睁眼又看到窗前空空的场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