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庶不再开口说话了,她冷静下来又看到了坐回对面的凤白炽身上。那身紫袍很称凤白炽的长相,外面也套着紫色轻纱,里面是一件奇怪的交叉错落般绑着一些紫色带子的中衣。倒显现出来苗条的曲线来,江庶道:“凤,你为什么想要知道红莲教?我觉得红莲教里面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好笑的事情。”
凤白炽开了口,她对着江庶说道:“是吗?红莲教不能说,别的能说是吗?那你跟我讲讲别的?”
江庶烦躁起来,时不时用手挠一下后脑勺。她道:“那么凤你想听什么呢?”后来她又接着道:“是弯月宫,还是大刀派?”
凤白炽出口道:“随意说说,捡一些趣事。”凤白炽的姿态高盈,显得十分不屑一顾。
江庶再也忍不住了,她用手拍向桌面,发出的震响。
凤白炽一愣,就听江庶道:“那么多,我怎么选择?!”她突然发了怒,显得十分生气。在凤白炽看来就很无理,她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次谈话竟然会把江庶逼到如此。
凤白炽急忙道:“算了!江庶你想不到就不要讲!我们休息吧。”
江庶却道:“不行,既然都开了口,为什么又要收回?我们必须把这段话谈下去!好,你不是想要听红莲教的事情吗?我就讲给你听。”
凤白炽本想说不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江庶这样大吼大叫的说话,她反而有些心疼她。想到离开的这些日子江庶肯定吃了不少苦,便安慰着说道:“既然你又想说了,那么便说下去。”
让她讲,江庶反而不知道应该怎样开这个头。沉默了很久她的声音才说道:“我从凤都逃离的时候还没过年节,往南去了有几天,在一条河边遇上了红莲教的人。那时候红莲教的人很多,逼着一伙黑衣人要她们自杀。我虽然觉得残忍,可是一直没有管。为什么这样注意到她们,乃是因为我看见那些红莲教的人个个都不穿鞋,光着脚走在路上十分古怪。”
凤白炽也说道:“我听到的红莲教的确是不穿鞋的。”
江庶笑道:“她们自诩武功高强,光脚踩在碎瓷片上也不会损伤她们分毫。”凤白炽噗嗤一声说道:“她们倒是怪自信的。”
江庶摇摇头道:“你不清楚她们这个,红莲教练的武功的确是出神入化。现在江湖上吹嘘的弯月宫其实实力没有那么好。弯月宫练的是长绫,而红莲教大部分练的都是刀剑。稍微弱一点的弯月宫弟子,遇到我们红莲教的人难免会吃亏。”
凤白炽道:“那你们究竟练的什么功,这样稀奇。”
江庶顿了顿道:“我听说是是她们的独门内功,估计是血易经之类的。不过我从来没有练过。”
凤白炽愣住,问道:“那么红莲教的教主会容忍你这样吗?”
江庶把腰间的那把祖传的吟雪剑拿了出来,她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凤白炽说道:“凤,你摸摸它。”
凤白炽依言摸了,一样的花纹,镌刻着三朵梅花。还是原来那个剑鞘,想是江庶应该没换过。
江庶又道:“你应该知道我以前跟你讲过我母亲的事了吧。”
“上代帝王用我母亲做绛云将军,为她出谋打仗,在几次战役中我母亲都是十分出色的。不过亏就亏在最后一次,那敌方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献了一计,然后就让人把我母亲谋害了。”
这件事凤白炽知道,她在听江庶讲后就把那次事件的始终查了个遍。据疏梨说的那样,江庶的母亲的确是为国殉身。不过后来回到国内,不知道为什么圣上也没有赏赐,也没有安抚。竟然直接叫皇宫里把江庶的母亲抬出去了,那是冬天还下着雪。
江庶就那样傻愣愣的站在宫外,看着母亲的尸首被人从宫里面抬出,对着她说,“圣上因为你母亲的事情发了怒,你快带着绛云将军走吧。”就这一句话,打发了江庶。
那人看江庶不走,竟然使唤着身边的两个小太监用梃杖轰着她走。那一次江庶出了手,母亲的尸体还在地上放着,这些人怎么能,怎么敢?!
江庶打伤了宫里面的太监,想要进宫去讨个说法,可是光宫门就十来人高。没有人肯放她入内,她便放弃了。抱着母亲的尸首,回到了将军府。哪里晓得将军府的牌匾也渐渐被拆除,并被告知她不能在进入里面。说是要迎接新任状元得好好粉刷一下。
江庶无法,在街上转转走走,便来到了那个裘火帮的房子前。那时候裘火还是一间破损败落的小院。江庶便以此为家住了下来。事情大致是这样,凤白炽如今想来,难怪江庶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后那样大的反应。估计也不是反应大,应该是憎恶吧。
凤白炽不着声,江庶继续讲道:“所以我母亲走后,留下来的唯一一把剑在这里。我是不会学红莲教的武功的。”
凤白炽道:“这么说,你一直还是练着我给你的那本吗?”
江庶转过头来看她疑惑道:“什么,那本犀利剑法吗?”凤白炽点点头,江庶笑道:“说来也奇怪,我逃走的时候包袱都丢了。不过那本剑法却不知道怎么冒了出来。我就一直照着它练,却发现那本说是剑法,更像是开导人的书籍。剑招什么的,我每次练习,心境总会轻松一截。”
凤白炽对她道:“那本剑法不是我的,是我父亲小时候叮嘱我一定要照着那上面的练。于是那上面的剑招我都清楚,那本剑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父亲也没说过。”
江庶皱着眉道:“那倒是奇怪了,这样的一本剑谱必定会有来路。我讲到哪了,对了,我看到那些红莲教的人把那些人杀了,就想赶快走。可惜早就被她们发现了,之后她们就把我围了起来。当时她们不放我走,想要杀了我。可是没防备我身上挂着剑。我便把吟雪抽了出来,与她们对抗。我那时是拼了老命和她们打,她们一时反应不过来。倒叫我压了过去。”
“之后,我忽然听见树林中有枝干断裂的声音,便往那边看去,没想到那红莲教教主从那里面走了出来。你也知道那教主和死去的曲红衣脸是一模一样,我当时见了她一惊。她低着头看我对着身旁的那些人说道:好了,你们难道打得过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吗?都停下来吧!于是那些人真的把剑都放回去了,之后都跪在那教主身前喊道:红莲教生天地中,日月无光暗中成。美然出世无嫉恨,八方朝贺入池中。那教主好像十分高兴抬了手让她们起。”
凤白炽笑了,江庶接着道:“她的性格是我见过所有人中最古怪的,说这个教主没有纷争吧。可是这个教主又时刻惦记着杀人,若是说这个教主是个嗜血狂魔吧,她本人却十分温柔。”
凤白炽道:“我也见过你们教主一次,我看你们教主十分的冷血。别人怎么求饶她似乎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江庶道:“她只是在人多的地方装装样子罢了,毕竟她是个教主。不能让外面的人看轻了红莲教。”
江庶接着讲道:“她就是在那个时候收我为徒的,我心中又恨又怕。见着她面貌后,我只以为曲红衣没死,或者是那个曲红衣的亲人来帮她报仇。可是都不是,她强行把我掳到红莲教,真的是叫我做她的徒弟。只是我不愿意,她就按着我的头让我在红莲教前任教主的牌位面前磕头。可是我抵死不从。
”
“之后她蹲下来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我看你衣衫破烂成这个样子,头发乱披。连眼睛我都看不清了。你这个样子的人我见到的最多,怕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杀人犯吧。她说的也没错,我当时捅了你一刀,你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也算个杀人犯了。可是接下来她又对我说道:你就磕个头又怎么样?难道你逃出来不是因为想要个活路吗,想要有口饭吃?她的这句话把我征服了,我便留了下来,她带着我去看她掌管的红莲教看她带的一代代弟子。最后又说让我继承她练的血易经。我没有答应,我只说我不练别人的剑法。她却笑了,而且笑得十分开心对着我说道她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人,最后又改口了说让我呆在教里面做她的大弟子。学不学武功的她不勉强我。这样我便留了下来。”
凤白炽面上表情凝重,又多问了一句,道:“我看你也时常参与红莲教的活动,是最后受了胁迫吗?”
江庶收起了笑容,表情也变得十分沉重。她道:“不是这样的,我参加什么活动,曲红尘她都不管的。只是教中多有对她不服的人在,那些人撺掇着长老们向教主施压。我被派出来执行任务,也是这个原因。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如今只有一步步走下去。”
凤白炽心里觉得十分担忧,她问道:“江庶,我不希望你为了教主这样卷入红莲教的事情里面。我不希望你有事。”
江庶沉默了会,才道:“不用担心,我有把握的。只是曲红尘这样待我,我不能看着她被别人说,被别人陷害。”
凤白炽道:“我一直都相信你的,我知道即使落入什么样坏的环境。江庶肯定会走出来的。”
听到这话,坐在对面的人忍不住看她,她笑着说着这事。双眼里的情绪更为明显,想是看不到对面人的表情,所以眼中的感情豪不掩饰,一直看到了江庶的心里。
江庶只觉心里一怔,像似面前人举着拳头轻轻往她心上敲了一下。不轻不重,却像是把她从这块黑泥潭中拉了出来,出来之后豁然开朗。心中郁结一吹而散。
曲红尘是红莲教教主,执掌红莲教有三年之久,可是她这个人天性散漫不爱拘在一处,时常逃出教外鬼混。门下弟子都对其了解,也时常纵容。除非是她惹得那个良家妇男找了过来不过一般人只晓得红莲教在山中,却是找不到地方,只能站在山口处大骂,文雅点的大家公子会娇滴滴哭上一宿,次日带上家仆恶霸顺着路回去。而无奈的公子则会什么话都骂出口,还要找着高的地方朝山中喊话,污言秽语,乱七八糟什么都往红莲教在的地方吆喝。
想当然的红莲教众对此习以为常,可是还会当做隔一段日子的开心活动来听,那么那一段时间红莲教的弟子闲聊之时总会评判一下新来的那位公子好不好看穿的是什么衣裳。不过红莲教大都是女的,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讨论起公子的套装来。
红莲教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在江庶心中她又觉得曲红尘虽然表面看上去是那样,其实她心中也有许多哀伤。或许是对于公子们的感情,或许是有一些她自己也不想提及的事情。这些事情她跟在曲红尘身边许久也是不知道的。
“睡吧!”江庶把蜡烛吹灭,拉着凤白炽到了床上,十分耐心的帮她把衣裳脱下。公子的服饰十分复杂,这一段日子江庶脱习惯了,竟然也脱的飞快。惹得凤白炽咯咯直笑,江庶忍不住一愣看着躺着床上的人说道:“你莫名其妙。”
凤白炽却笑道:“江庶你以前连日雪的发髻都盘不来你还记得吗?”
江庶道:“那又怎样。”
凤白炽道:“现在被我训练的脱衣服贼快。以后可不愁你找不到媳妇了。”
江庶皱了眉,凤白炽能想象的到江庶的样子便又咯咯笑开。可是哪想到忽然屁股被人拍一下,便听江庶道:“管好你自己吧!管别人。”
凤白炽不语,摸了摸屁股便躺平在床上。江庶随后很快的也躺下了,只是漆黑的夜色里,两人都有些感慨。
摇摇欲睡时,好像听见窗户那处啵啵几声,仿佛是有人拿手敲了几下窗户。江庶一下翻身坐起,眼睛盯着那处看得十分紧。盯了许久却不见外面人打开,可是又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后又听见比刚才更大的几声啵啵声,这一次却是真的敲的自己屋里面的窗户。
江庶轻手轻脚走过去,侧立在窗户一旁。待那个黑影跳入屋内一下子用双手箍住了来人的脖子。
那人一惊,想要扶着窗户再次跳出。可是江庶一扯她又掉了下来,摔的十分重。口中也发出了呼痛声。
惊动了凤白炽,她问道:“怎么回事?
”江庶只道:“没什么,进来一只虫子被我逮住了。”
凤白炽哦了一声便不再提,江庶这边把蜡烛点上了。一看正是楼下那群房客的一名,不过长相削瘦,五官又挤在一起活生生像个病鬼。
江庶喝道:“说!来干什么的!”
那人被江庶扭住了手臂,心中十分震惊因为在楼下时她见这些公子这样顺从,便起了歹心想要晚上的时候过来一亲芳泽。没想到没占到便宜,却败给这公子出乎意料的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