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们居然率先下楼了，可能是等厌了吧。听着这年久失修的楼梯在呻吟时，王行展就已经明白哪些人下来了。

三对脚步声，四个人。

最先响起的是脚步声最轻的，同时也是最凌乱的，感觉就像是还未成年的花仙子误入一个奇异果园中摘得一颗初熟的神奇果子；而第二个脚步声就显得没那么轻浮，它的出现稍显迟疑，就像钢琴演奏家手里弹错的多余音符，显得虚浮而又憔悴；但那第三个脚步声犹如沃金世界大时钟的秒针发出的声音一般的悦耳，是温筠惠，肯定是她。此时她的手里肯定还抱着阿可，不然她的脚步声是不可能比夏叔还要重。

果不其然，第一个走下楼梯的小天。她的双眸闪过一丝异彩，可是下一瞬间就消失殆尽转变成淡淡的愁虑。是因为什么困扰着她呢？怕是谁都能立刻想出来吧。

“先生，实在是感谢你救了我父亲。可是我现在实在找不出什么来报答你的恩情了。”

她扭捏的样子和寻常少女无异，可是身上背负着的罪债终究教会了她该提早成熟。

“你这傻丫头。”王行展不是很高兴，明明自己没比她大上几岁，怎么被叫老了这么多辈分。要知道王行展自从成年之后对这方面变得格外敏感。

“我和你父亲都已经立好了约，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

“什么？！”少女小天猛得回身盯着她父亲，然后又转过身来面对王行展，“先生，你和我爸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王行展有点不解。

“我爸刚刚在楼上跟我说，让我收拾下行李赶紧出城。”少女怒目圆睁，“你该不会想要让我爸去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呃~”王行展迟疑了起来。

“你说得是没错……”

“要还债就让我来吧！让我父亲来算得上什么？”

小天打断了王行展的话，此时她居然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悍然神情。一看到这王行展就暗暗发笑，阿定以后有得他好受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该讲清的还是得去讲清。就像是出入舞会的老手，王行展走起路来和跳舞般优雅，以一副极其绅士的笑容回应了那含怒的母牛。

“我只是让你父亲陪我一起去争取属于你们自己的那笔钱罢了。公会的垄断不知道暗暗地杀了多少像你父亲这样的人。总要有人去争取，总要有人去反抗，那既然都要有人去做，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和你父亲呢？”

“第一个吃螃蟹的也许会死，但是如果一个饿死的人吃了这只螃蟹呢？”

“少女小天，你还年轻，有很多事你不懂。但是没关系，你爸懂，我懂，这样不就行了？”

他可不是什么天使，他就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匍匐在人的背上，在那窃窃低语。

正当小天的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时候，她的心灵被这“污秽的灵魂”快要玷污的时候，温筠惠笑了。

“你这一套臭虾烂鱼的说辞从哪学来的？”

“诶诶诶？！”王行展从小天身后离开，他嚷嚷了起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就不让我成功！”

“当初我被老板骗得一愣一愣的，想着今遭能出口气试一试，没想到你还跑出来搅局！”

像是一个被揭穿谜底的小屁孩，王行展开始发起了牢骚，这就让温筠惠笑得更欢了。

“叶漩那个大忽悠，说起话来神神道道，做起事来也稀奇古怪的，正好和那个程天刚好相个反！”

这俩人聊得十分起劲，可是站在一旁的那群人却根本没有听懂。

“先生，你说的是什么？”

“诶呀你这小屁孩，不懂就别问。也许时机成熟了你们自然就会认识他们的。”

王行展卖着关子，因为还没到这俩人出场的时候，解释了也是白解释。

又一次被当傻瓜看待，不过没关系，既然卖蠢就继续卖下去呗，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他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先生，昨晚你说的计划是什么呀？”

“嘿嘿嘿，其实有人委托过我去做这件事情。可是当时我还了解得还不够清楚……”

“你现在就了解清楚了嘛？”

“你你你！别抬杠！我我，我现在其实也还没了解得很清楚。但是！”王行展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有些时候拼着一股莽劲，什么事做不好？”

“嗯？你说，有什么事做不好？”他指了指阿定。

“嗯？我吗？”

“没错，不是你还会是谁？！”

“先生说得对极了！”

阿定笑得合不拢嘴。

“马屁精！”

小天气愤地扭过头去。就在这时王行展才注意到小天的父亲夏叔的脸色。惨白，说不出的惨白。双眼的浮肿比起昨晚更是加重；而那黑眼圈也正是因为在这白天阳光的加持下看得更加清楚可现；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也显得虚浮。王行展不知道他还能凭借这副即将败坏的身躯撑多久，只不过怕是撑不了几年了。也许哪年的一个寒冬，一场突如其然的流感就有可能夺走这个人短暂而又苦逼的生命。

而最为关键的是，无论是小天还是阿定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当然也有可能仅仅只有他俩不知道，王行展、温筠惠和夏叔他自己都对这个再清楚不过了。

怪不得想要放手一搏，王行展明白了。

“钱的问题你们完全不要放在心上，这点事情我一定会帮你们解决的。计划失败我也会把你们送出城去，让你们过上一个安稳的日子。”

夏叔他走上前来，抬手一击王行展的胳膊，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起初我还心存忧虑，但是看到您家夫人，我算是放下一百个心了。”

“夏叔先生真是太抬举我了。”

温筠惠附和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