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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说道:“有人在老爷处告下了你,说你原是狮子山匪首,三当家,化名张莺哥,老爷发下签子,让我们拿你回去交差!有什么话到了公堂上你自去分辨,却不干我们的事,咋们只是奉命拿人,”两个捕快上来套上锁链,拉了便往码头走。王石真是有口难辨,街上的商户们看见王石被几个捕快锁走了,慌忙围住问:“你们锁他干嘛?他身犯何罪?”

“老爷要我们来拿狮子山的匪首三当家。有什么话你们去问老爷。”众捕快只顾拖着王石往码头走,这时候就有人去告诉了村长石青,赵先生也听说了,都赶到码头来,只见王石被铁链锁着,众捕快正往船上拉。

石青快步上前,看见为首的正是宋千,高喊道:“宋捕头!”

宋千听见有人喊他回头来望,见是村长石青,以前来村里办事见过,也还认得,双手抱拳施礼道:“石保正!”

石青抱拳回礼:“宋捕头,来村里办事,怎么不进屋坐坐,去得这么迅速。”

“县太爷发签子拿人,立等回话,不敢耽搁!。”

“所为何事便要拿他!”

“有人在县里告发,王石便是狮子山的贼首,三当家张莺哥。”

“王石在狮子山匪巢里,确实化名张莺哥,做了三当家,那都是为了赢得土匪搅屎棍的信任,后来寻着机会把搅屎棍杀死了,剿灭土匪那是有功的,现在你们官府有功不赏,反而把好人当贼抓。土匪搅屎棍横行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去剿匪,现在匪患平定了,你们倒要抓有功之臣!是何道理!”

宋千被石青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半天才说道:“我们也是上命差遣。”

这时候赵先生也赶到了码头,又问了一遍缘由,宋千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赵先生说道:“那你可知道去县里告发之人是谁?”

宋千说道:“这个不知道,听门子说那人先去找的赵师爷,然后赵师爷去给老爷说的。”

码头上聚集了很多商户,和看热闹的村民,都高声喊着,不放宋千他们走,赵先生高声说道:“大家,不要乱来,先让宋都头回去交差,咋们后边来想办法营救。如果大家硬来,那就是跟官府对抗。反被他污蔑我们造反。”

宋千押着王石从水路在漳州城码头上了岸,穿街过巷,径奔县衙门来,门口衙役进去通禀,知县刘高原升堂理案,将王石带至大堂跪着中间,两旁三班衙役高喊堂威,刘高原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王石没好气的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那你叫人拿我干嘛?”

刘高原碰了一个软钉子,喝道:“你可是那狮子山的匪首化名张莺哥的王石。”

“你说呢?”

刘高原连续两次被王石抢白,堂下两边衙役都在偷笑,便不在问他是谁,改口道:“来人啦,把匪首王石,先打五十大板,拖下去给我打。”说着就从案桌上抓起五跟令牌扔了下去,这一根令牌便是十下板子,一下子扔出五根便是五十下板子。

就有那皂班衙役过来两人,左右架起,把王石叉在地上,后边两个衙役举起水火棍,噼噼啪啪就往身上招呼。打的王石皮开肉绽,钻心一般疼,要换成别人早就打的昏死过去了,王石仍然咬紧牙关,不叫,不喊。

雷万在一旁看了十分不忍,心里不禁暗暗称赞:“真是一条好汉。”到了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皂班衙役打完板子交了令,刘高原让师爷把一个拟好的供状递给衙役,拿过来要王石画押,王石趴在地上看供状:犯男王石,本是狮子山匪首张莺哥,啸聚山林,不服王化。对抗朝廷,横行乡里,烧杀劫掠,奸淫良家妇女,无恶不作。今愿认罪伏法。

王石看了,抓起撕得粉碎,大声道:“你这狗官!土匪横行,害的我家破人亡,所以我才上山混进寨中,用计杀了搅屎棍,平定了匪患,没死在土匪手里,却要死在你这狗官手里。狗官!想让我画押,只除非我死了。”

刘高原气急败坏连声喝叫:“上夹棍!上夹棍!竟敢辱骂官长!真是目无法纪。”

左右两旁闪出几个衙役便取夹棍来要夹王石,雷万怕夹坏了他,赶紧从班里出来禀道:“老爷且慢!”

刘高原正气的吹胡子瞪眼,:“雷都头有何话讲?”

“这王石,年轻气盛,一时不知天高地厚,出言不逊,是该责罚,但是漳州城百姓都知道他是杀死搅屎棍,平定匪患的英雄,若是老爷一味用刑拷打,倘若把犯人打死,恐怕百姓不服,那时候众怒难犯!我看还是先把他收监,后边在慢慢盘问,避过这阵子风头,百姓没有这么关心这件事,冷淡下来,那时在处置不迟。”

这雷万也是用的缓兵之计,先保住王石性命,后边再来想办法捞人。刘高原回头看了看赵师爷,赵师爷点了点头刘高原会意,便命人把王石暂且收监。

两个衙役架起胳膊,出了衙门穿过右边回廊,从侧门出来,交给了牢头,两个狱卒接过,狱卒架着王石从监牢大门进来,向左边一个小门进去,过道两边就是牢房,一间挨着一间,里边的犯人看见狱卒又架着一个汉子进来,都从地上爬起来看。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王石被带到最里边右手下的一间牢房里,两个狱卒往里一搡,王石被堆的跌了一跤,倒在地上,狱卒拉起大铁链子把牢门锁上,就走了。

牢房不大,地面堆了些干草,后边的墙角有一个马桶,臭秽难闻,这是专门给犯人方便用的。每过两天,狱卒会让犯人来倒便桶,因为这便桶从来也没洗过,所以积满了污秽,虽然上面盖着一个木头盖子,还是满屋子都是臭气,刚一进来就被这刺鼻的气味熏得喘不过气来,憋了好一会儿,鼻子慢慢习惯了,竟然也闻不到了。这会棒伤一阵一阵钻心的疼,便趴在干草上休息,周围安静极了,只有牢门外过道里昏黄的灯光穿过栅栏投射在门口的地上。此时觉得神思疲倦,趴在草地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正睡呢,被肚子上一阵骚痒给弄醒了,侧着身子爬到门口,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一看,肚皮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个红疙瘩,瘙痒难耐。在衣服上搜寻了好一阵子,发现了罪魁祸首,一个大跳蚤,将其捏死,肚子里吸的血,把衣服染红豆大一块。正懊丧的咒骂。对面牢房里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说道:“这牢房里有三霸王,虱子!跳蚤!老鼠狂!,抓都抓不完。弄得你晚上睡觉都睡不着。小伙子,习惯就好了。”

王石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一个老发花白的老头。蓬着的头发把脸都遮住了,正斜靠在牢门口的栅栏上。:“老人家,你在这里多久了。”

“也不知道多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你也不像坏人,看你个头不大,也不是凶恶的人,犯了什么罪被关在这里。”

“那一年,天旱,地里颗粒无收,县衙的公差又来收缴钱粮,没钱交,就把地契和房子都收了,只得出去要饭,眼看一家老小没吃没喝,都快饿死了。走到县衙的粮库门口,几个壮汉正在往里边搬运粮食,也是饿疯了,我上去扛了一袋米就跑,被后边赶来的差狗子拿住,狗官刘高原就把我关在牢里了,现在也好,每天有人管吃管喝,倒省了我出去到处讨饭!。”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家里有老婆,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恐怕今生是见不到了。来世有缘在会吧。”老头说完又倒在地上草堆里去了。

刘高原为什么要突然来抓王石呢,原来在王石父亲王双在时,因为争田的边界,和同村的陈乔经常吵架。

那年夏天,一日黄昏后王双吃过晚饭,从家里出来,走到稻田边查看秧水。却发现右边和陈乔家的田,划界的界石被挪过来了几尺,这不是明占了自己几丈田吗,王双一边咒骂,卷起裤腿下到田里,把三块界石搬回原处,刚从田里上来,陈乔扛着锄头也走了过来,看见界石又被王双弄回了原地。陈乔指着王双说道:“你囊个这么不要脸,敢挪动界石,想来占我的田。”一边说一边也卷起裤腿要下田。

王双听见陈乔这么说,气的结结巴巴,:“我不要脸…….是你不要脸!,你把界石往我这边挪过来几尺远,我这是把界石搬回原位!”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敢趁我不在,便来偷偷挪走界石。”陈乔一边说,一边就往田里走,径直去把界石挖起来,又要往王双这边田里栽。王双也气急了。嘴里骂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这几仗田,你占了去埋人!”正是:吵架无好言,打架无好拳。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吵了起来,王双看见陈乔又去挖界石,上前抱住,两人在田里揪扯起来,滚倒在稻田里,弄了一身泥。

“你要想把界往我这边挪,除非你打死我,不怕你不给我抵命!”王双扭住陈乔嘴里继续骂着。陈乔见王双如此不顾性命,自知理亏,只得撒手,两下起来。各自回去了。虽然这次想占便宜,没成功,心里一只惦记着王石家的田,很不忿气,在陈乔家屋后靠着小路边上有一块王双家的地,此时节正是栽种红苕的时候,陈乔一大早挑了一担红苕苗,从屋里出来正要上山去栽红苕,路过王双家地边,又心生一计。去旁边挪来几块石头,放在地里,然后就把上山的小路修筑在中间。众村民图捷径,看见把路改从王双家地里横穿过去,也都从地中间走。又过了几日,王双来地里栽种红苕,看见竟然在地中间筑了一条路,便破口大骂,把放在地里的石块搬来扔在沟里,陈乔在家听见王双骂得很难听,也从屋里出来对骂。两家就此仇恨越积越深。

前些日子陈乔,听村民讲,说王石混进搅屎棍的山寨里,做了半年土匪,还当了三当家,这些事情都是王石闲来无事讲给村民听的,还把自己化名叫张莺哥等细节都讲出来了。村民们听的津津有味,王石讲的绘声绘色,如何用计杀死铁脚板,如何挑拨黑鬼和搅屎棍相斗,没事的时候村民们也喜欢缠着他讲自己的英雄事迹。这些村民听了以后,又回去到处宣传,陈乔在一边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想要借机害死王石。县里的赵师爷,是陈乔的远房表姑爷,虽然隔着几层关系,陈乔收拾了几两银子,把家里喂的鸡抓了两只大的,从码头乘船进了漳州城,赵师爷就住在县衙旁边,三间青砖瓦房,陈乔问了好几个街上的商户才一路打听到门首,正门,关着。陈乔把鸡笼放在地上,上前打了几下门。

不一会听见里边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问道:“谁呀!”

陈乔听见里边问话:“我是陈乔啊,表姑妈在家呐,”说完呵呵呵干笑了几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老妇人,头上插了一根银簪子,头发盘成一个鸟窝状,脸上厚厚的铺了一层白粉,身上穿了件绿莹莹红花长衫,外罩一个大红棉坎肩。门开处一股浓郁的香风夺门而出,熏得陈乔有些透不过气来。此人正是赵师爷的浑家王婆:“哟!大侄子,你来就来吧,还让你破费。”接着侧身招呼陈乔进屋,接过鸡笼放在厨下。

“这两只鸡值得什么,都是自己家养的,早该来孝敬姑妈,一时农忙,抽不出身,这不是已经腊月天了嘛,地里没什么活计,寻思正要来城里探望探望。”

“真是难得你一片孝心,快请坐。”王婆说着话,倒了一碗茶来放在陈乔旁边的桌子上。

陈乔四处观望了一番:“姑妈怎么一个人在家,哥哥怎么也没在。表姑爷怎么也没在家。”

“嗨!你表哥,去年带着媳妇孩子去了金陵,在那边做皮货买卖,一年多没在家了,你姑爷这会在衙门里听差,得晚上才回来,你就坐坐,吃过午饭,等到申牌时分他就回来了。”

一直等到酉时赵师爷才回来,冬天的天气短,这会外面天已经黑了,王婆一边开门抱怨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赵师爷回来和陈乔见了,王婆炒了几个小菜,烫了一壶热酒,放在桌子上坐了侧席相陪。

陈乔给自己满上一杯,拿起酒壶把赵师爷的酒杯也倒满,然后站起身来端起酒杯:“侄儿多时不来看望姑爷,我敬姑爷一杯。”说完自己一口干了。

赵师爷不以为然,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别整这些没用的。”

陈乔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姑爷我有一件大功劳给你!”

赵师爷眼睛都没抬一下,盯着盘子里的花生米说道:“什么大功劳,说来听听。”

“现在狮子山上的匪首三当家,就藏在我们村子里呢。”陈乔故作神秘的说,眼睛盯着赵师爷的脸,看他有什么反应。

赵师爷听了这话,停箸,抬眼看着陈乔:“不是听他们说狮子山的土匪已经被一个叫王石的小伙子杀了嘛。怎么又有个三当家还藏在你们村。”

“你是不知道,这个王石就是狮子山的三当家,化名叫做张莺哥。这些都是他自己讲的。”

“我说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吧,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这王石听说是为了报仇才上山混进土匪里,后来用计杀了搅屎棍和黑鬼,人家现在可是漳州城百姓口里的英雄。”

陈乔见骗不了他,随即满面堆笑的说道:“是英雄是狗熊,只要姑父你帮帮忙,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有理,要问他个匪首的罪名,也不是难事。他做了狮子山的三当家这也是事实吧,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土匪分赃不均,自相内斗呢。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啊,姑爷!”

赵师爷看了一眼陈乔:“你要害死他对你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可不干。”

“王石家有一块肥田就挨着我家的田边上,若是姑爷帮我把王石弄死了,这块肥田就是我的,还望姑爷成全。”陈乔说完又要敬酒,赵师爷抬手阻住了。

“就为了几亩田,你就要我帮你害人,你眼界也太小了,这可是在风口浪尖上干活,弄不好激起民愤!可是不值当。”赵师爷说完端起酒杯抿了抿。

陈乔赶忙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了过去:“这是侄儿孝敬你的。”

赵师爷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官家和土匪,那是冰火不同炉,怎么能容忍这么大一个土匪头子藏在你们村里呢,王石定是和那土匪搅屎棍分赃不均自相混杀,现在得了搅屎棍的钱财藏在村子里,过起了安稳日子。明日我禀过老爷便差捕快将他拿来,以正王法!”陈乔道:“正该如此!”

第二天刘高原听了赵师爷的话,便发下令签将王石拘捉到堂,本想一顿板子来个屈打成招,必要他当堂画供,没想到王石拒不画供,正想再用酷刑,雷万却出来阻止,只得先把王石监押在牢里。

赵先生和石青,见王石被捕快拘走,立刻把众人聚集起来商议,赵先生提议让众商户和李家沟,磨盘山龙头沟,几处百姓数万人,签了联名信递进县衙,要保王石。刘高原看了众乡绅送来的联名信,正踌躇不决,把师爷唤来问道:“现在这四乡八里的民众都签名来保。怎么办。”

赵师爷说道:“虽说是众怒难犯,但是这为头的不过是那石青和赵学究,老爷先暂时不要理他,若是有乡绅来问时,就说,正要追捉,狮子山一伙强盗的窝赃之家,谁来保他,必定是受了土匪财物。这些乡绅怕担上窝赃的罪名。自然避而远之,过些时候老爷在呈文上去,朝廷以老爷你剿匪有功,那还不大加褒赏!”

“师爷真是妙计!”

转眼之间过完了春节,还不见县衙放人,石青把赵先生叫来商议道:“刘高原这狗官,看样子没有打算放人,如何救得出王石来。”

赵先生右手捋了捋胡须,:“这漳州知县刘高原素来贪酷异常,凡事听那赵师爷摆布,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有理难辩。只有去求梁州知府沈忠良。沈大人正是这刘高原的顶头上司。我以前曾经在沈大人府上教过几年书。后来他家公子考中了进士。做了巫山县令。父子具在一处为官。”

石青道:“先生既然认识沈大人,那就好办了。我一向听说沈大人为官清廉正直。你便即刻起身。免得刘高原在出什么幺蛾子。”

两人又感叹了一回,赵先生告辞出来,回到家里,吩咐妻子些琐事,然后嘱咐道:“我要往粱州见沈大人,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第二天,收拾了十两银子权做路费,又向云来客栈,老板冉百万借了一头骡子,云来客栈就在码头边上,平时有什么要买的货物,都是从码头坐船去漳州城买,养头骡子也没用处,却是冉百万,喜好没事的时候骑着骡子在周围散步闲逛,所以店里有骡子。

这梁州府,下辖八个县,巫山,秭归,云阳,奉县,源城,南怀,温汤,这漳州县正是治下。从绿堂坝去梁州府若是走水路就很绕道,船从漳州在奉县入长江,逆流而上走五百里水路,途经源城,云阳,方才到梁州府。水路上行比陆路更慢,所以赵先生选择走陆路,在码头乘船度过浣溪河,走两百里地,过温汤县,在走二百三十里地就是梁州府城。骑着骡子两天就可以到温汤县,在走两天就到了。一共最多走五天就可以到梁州府城,一来一回,半个月就可以把事情办完。

赵先生牵着骡子在码头下了船,船家把一人一骡度过河去,上了岸,骑着骡子顺着大道一直向前走,此时刚过完年,早上寒风扑面,四野里树叶凋零,田里的白菜,被严霜打的焉了,好像用开水烫熟了似的。沟渠里结了厚厚一层冰,骑在骡背上,听着蹄声得!得!敲击路面,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几只麻雀在田里啄食,看见赵先生骑着骡子过来,被惊得飞散开去。牵着缰绳的手在寒风中冻得生疼。

行到中午,太阳透过浓雾露出笑脸。大地开始回暖,肚中有些饥饿,遥望远处有个村庄,又走了几里路途,到了村口。

村酒店高悬酒旆,三间茅屋,黄土筑墙,虽不是高墙大舍,在这荒村之中也别有一番韵味。如同沙漠里的绿洲,三杯村酒下肚,消去多少旅途的寂寞。半碗烩面可解周身之疲乏。

从骡背上下来把缰绳拴在屋子边的一颗榆树上,跨步进店来,店老板上前迎着,:“客官吃点什么。”一边说,一边从肩膀上取下一块抹布在桌子上抹了抹,嘴里喊着:“请坐!请坐!”

赵先生看他待客殷勤,也面带笑容的说道:“我有一头骡子在门前榆树上拴着,你帮我找些草料,黄豆,喂喂。一会儿一起算钱给你。给我来一碗包面。不要放辣椒。”

店家答应:“好呢!”随即转身叫过一个童儿,吩咐去屋里倒了两斤黄豆,取了一背篓青草,拿出来喂骡子。

吃完包面,叫店家来算了帐,从店里出来已经是未牌时分,跨上骡背继续前行,一路上夜住晓行,饥餐渴饮。行了五日,走进梁州府城中,真是人烟稠密,进得城来,大街上车水马龙,两边做买的做卖的,吆喝声,争吵声,叹息声,呼喝声,骡鸣马嘶,热闹非凡。赵先生从骡背上下来,一路径奔府衙而来,穿街过市,到梁州府衙门口,看见两边衙役正站立左右,此时沈大人正在升堂理案,不便打搅,就在对面街上找了家客栈,住下。黄昏时候出来看时正门已经关闭,估计沈大人这会退回后衙休息去了。便出了店门,转到府衙后门,敲了敲门,一个青衣大帽,四方脸紫面膛的门子,吱呀一声把门打开,看见赵先生立在门外。

门子问道:“你找谁?”

赵先生赶忙抱拳施礼:“我要见你们沈大人。有劳你通报一声。”

门子听说要见沈大人便问道:“你是沈大人的什么人?可有帖子。”

赵先生见问便回答道:“出来的匆忙未曾带帖子。你帮我回禀一声,就说教书的赵培根求见!”

门子有些懒懒的说道:“老爷吩咐概不见客!你还是回去吧。”说着就要关门。

赵先生赶忙用手扳住门,:“我是沈大人公子的老师,你去一说,他准见我。有劳有劳!”

门子见说是沈衙内的老师,便说道:“那我去通禀一声,你在门口稍等片刻。”说完把门关上了。

在门口等得正心焦,门开了,门子道:“老爷请你后堂待茶,请跟我进来。”

赵先生跟在门子后边穿过游廊,又过了两进院子,来到一个花园中,周遭一带影壁墙,中间假山奇形怪状,海棠争春,芍药斗艳,屋外四野百花凋,院内一片海棠红。

赵先生正惊叹间,随着门子穿过花园,引进一间书房中,只见沈忠良身穿一领团花袍,腰系玉带,头戴软纱巾,:“赵先生许久不见,今日什么风吹得到此啊。哈哈哈哈!”

赵先生赶忙抱拳施礼,两下分宾主坐定,丫鬟前来上了茶,两人叙了几句别后寒温。赵先生开言道:“我此来正有事求大人主持公道。”

沈大人听了问:“什么事,请讲来。”

“我们绿堂坝北面有座大山,名叫狮子山,十几年前,不知从那里走来一个强人,绰号搅屎棍,骚扰地方无恶不作,占山头,聚起百十号亡命之徒,官府屡次征讨,损兵折将,奈何他不得,后来本村有一后生,名叫王石,父母都是因为搅屎棍来抢劫以后气死的。便心生报仇之念。遂混进山寨,赢得了搅屎棍的信任,去年,搅屎棍来抢劫绿堂坝,他预先送信,使我们早做准备,打的土匪大败而逃。后来又用计杀死搅屎棍。遣散了其余土匪。现在狮子山已经改做关帝庙。就是这么一个平定匪患的英雄,却被昏官刘高原,抓了起来,要治他的罪,我联系四邻八乡,数万群众联名做保,可是这刘高原就是不放人。无奈之下只得来麻烦沈大人。”

沈忠良,听了,又细问了来龙去脉,说道:“这刘高原素来贪酷异常,早有耳闻。虽说是我治下,奈何他却是当朝蔡太师的门生。几次参奏上去,都被压了下来。这件事我不能不管。你且请宽心。”

沈大人吩咐摆上酒菜,就在后堂招待赵先生,第二日,升堂理事,写了一封书函,唤过手下马快班头立即把书函投到漳州知县刘高原处。

赵先生在梁州府门外客栈住下,只等回音,隔两天又去府衙内向沈大人探听情况。过了十几日,去送信的马快班头回来报说,刘知县已有回书。沈大人拆开书信看了,刘高原在信里只推说有人首告,不敢轻纵匪首,准备把王石押解道汴梁,交给恩师蔡京处理。

沈大人看了回书十分生气,他竟敢拿蔡京来压自己。这刘高原贪酷的罪状早就密地里调查了很久,现在也掌握了很多。看来只得快刀斩乱麻了。点起三班衙役,去码头坐了船径奔漳州城来,盖因从梁州到漳州城,船行下水,一天的功夫便到了奉县,也不惊动奉县知县,在奉县城码头歇了,第三天上暗地里直到漳州城码头,到码头时天已经黑透了,沈忠良命从人在船里歇了,明日一早进城。早上起来沈大人身穿官府足蹬官靴,来到县衙门口,门子赶紧进去通禀,刘高原没料到沈忠良会亲自来。

刘高原赶紧换上官服,传令升堂迎接:“沈大人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情只管传个话来就是了,何必跑这么远呢。”

两下见过了礼,沈大人居中坐了,传令带王石,衙役把王石带至堂下,沈大人当堂问了来龙去脉,看了联名信,质问刘高原:“这么明显,为什么不放人。是谁人首告,你把他唤来!”

刘高原说不出话来,沈大人当堂宣布将王石无罪释放。王石感激不尽谢道:“多谢大人主持公道,!”便又禀道:“在我关的大牢里,对面还有一个老伯也是被冤枉关在里边的,请大人一并把他放了。”沈大人问刘高原:“这又是怎么说。”随即传衙役把老伯带到堂前,问明缘由当堂释放。

沈大人把刘高原的罪状写成奏折,差心腹送进京去,天子览奏龙颜大怒,叫过殿前王太尉,亲自来审查。

王石得从狱中出来,回到家里将息棒伤,渐渐平复如初,已经是二月天气,山上桃花,梨花,李花,竞相开放,春风吹来,花香扑鼻。在牢房里闻了两个月的尿屎味,浑身被虱子跳蚤咬的体无完肤,此时站在田野里呼吸着花香,心情感慨万千。信步走到自家田边,田里一年未曾耕种,杂草长的比人还高,王石也无心种田,觉得荒废了也挺可惜的,便一径的寻到李大妈家,李大吗正在喂猪,见王石走了进来:“石头来了,快坐,听说你放出来。我也没来看你。”

王石在门口一条木凳子上坐下说道:“我家的田一直荒废了一年多,怪可惜的,我也不打算种田,想出去走走,我想就让顺子哥种吧。”

李大妈从里边用碗给倒了一碗茶递给王石说道:“那倒是挺好的,但是也不能白种你家的田,一年给你多少粮食呢。”

王石喝了一口茶,摆手倒:“我一颗粮食也不要,就让顺子哥种吧。”

说完王石就要走,李大妈又要留他吃饭,说道:“你顺子哥今天早上去街上买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哥两许久不见,正好一起喝两杯,我去弄几个小菜。”

王石执意要走,从李大妈家回来,自己烧了一锅米饭,炒了个土豆丝吃了,这些土豆还是村长石青送来的。吃过了午饭,看见外面太阳正好,丽日当空,从屋里出来顺着溪边一路往河边走,正走着,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循声望去,从河滩边走过来三个少女,边走边互相打闹,前面的少女身穿白衫,长发披肩,头上插了两朵桃花,左边的少女穿了件红衫,腰上扎了一条白丝绦。右边的少女年龄最小,穿一绿衫,头发飘散在脑后,三人走到近前,看见王石正看着他们发呆呢。红衫少女说道:“只顾呆看什么,也不怕羞!”说完三人嘻嘻哈哈笑。王石被绿衫少女深深的吸引了,只见她眉横两片柳叶,眼含一对秋波,樱桃小口,面透红光,未施脂粉,天然里透出无限春光,微微一笑,看的王石心猿难禁,意马难收。

白衫少女便上前调笑道:“嘿!你这呆汉,只顾乱看什么。”

王石见问,回过神来说道:“不知几位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红衫少女听了哈哈大笑:“你叫我们姐姐!你好像比我们年龄大些吧。怎么只管乱叫姐姐,叫的我们好像比你老似的!”说完三个女孩只顾哈哈大笑。

王石被抢白的自己也觉得喊姐姐不合适,便又改口说道:“该死!该死!我怎么叫起姐姐来,因该是几位妹妹,不知去哪里玩耍。”说着抱拳躬身施礼

只见三个女孩笑做一团,白衫少女又道:“妹妹!谁是你妹妹,我们又不认识你,就在这里乱攀亲。”

红衫少女接口说道:“嗨!你是那家公子,怎么无礼,在这里调戏姑娘。”

王石赶紧分辨道:“叫姐姐也不是,叫妹妹也不是,那我该怎么称呼你们,还请指教!”

几个女孩看见王石这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忍不住又咯咯咯的笑起来。红衫女孩道:“你在这里打听我们去哪里耍,是何目的!有什么居心!快快从实招来。”

王石说道:“小生见这天气晴明,春日和暖,正是看花赏春的好时候,刚在欣赏美景,回头看见几位美人走来,正应了诗经里的句子,关关雎鸠,在河之州,苗条淑女君子好逑。”王石正摇头晃脑。

绿衫少女,说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怎么读成苗条淑女了。”

王石得意忘形的说道:“我看几位姑娘个个身姿曼妙,容颜俏丽。故而改窈窕为苗条,此处更显得贴切些。”

红衫少女说道:“看你这假斯文样,就知道调戏姑娘。”

王石赶紧分辨说道:“几位可不要误会小可,绝没有轻薄调戏之意。”

白衫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石见问赶紧回答道:“小生叫王石,就住在路边。”说完用手向家那边指了指。

红衫少女道:“看你这意思是要邀请我们去你家坐坐。”

绿衫少女便说道:“经常听爹爹提起一个叫王石的,说是把土匪搅屎棍杀死了,还夸赞他武艺好,有谋有智。你是不是那个王石。”说完眼神关切的望着王石。

王石被她看的心差点跳出来,赶忙回答道:“正是小可,不算什么,不过就是杀了两个土匪。没什么的。”说完干笑了两声。

绿衫少女欣喜的说道:“哎呀!你就是那个王石啊,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我叫赵欢!。”

王石问道:“不知尊府上在哪里,令尊大人是谁。”

旁边红衫少女接口道:“她是村里赵学究的小女儿。你问这些是想去提亲吗,”说完又哈哈哈大笑起来。赵欢被红衫少女这么一闹,把个脸涨得绯红,尴尬的用手去打红衫少女。

王石笑道:“赵先生正是小可的恩师,向日就知道老师有个小女儿,从来没有见过面,不想今日有缘得会贤妹。真是三生有幸。”

白衫少女笑道:“你两个真是有缘,快回去备了彩礼上她家提亲去。今晚就入洞房。”说完哈哈大笑,三个女孩就围住王石打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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