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该死!”
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靠近那个亮光源头后,姚瞳才沮丧的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能供他们逃出生的活命通道,而是一条完全无法行进的死路。至于他们先前看到的、那些所谓外界的阳光,也只不过是从斜上方的几个通气口中倾洒进来的“残渣”罢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他们在这昏暗的地道中呆得太久了呢?产生那种错觉,并不稀奇。
那种,在四处碰壁、即将心灰意冷之际,终于以为自己抓住了脱离这片苦海的机会的、可怜错觉。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和宗睿就必须得再次启程,去寻找新的出口了。但是,在经过这一连串的大起大落后,就连姚瞳自己都生出了种就垂下、生死随的消极心理了。可一想到身后的宗睿还在等着自己送他回家,姚瞳又猛然从消极中惊醒。拿手重重地拍了几下额头,强迫自己重新打起精神来。
不管怎么,现在宗睿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自己。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倒下了,那宗睿该怎么办?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如何能在这种残酷的困境里存活下去?姚瞳啊姚瞳,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宗睿、要带他平平安安回家的!难道仅仅是碰了几次壁,你就准备辜负人家的厚望了吗?那你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不……不是的……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顿后,姚瞳又忍不住连连摇头,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脑海中缓缓升起。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委婉的告诉宗睿“我们又得继续启程了”这句话而已。毕竟刚刚就连我都……我实在是不出口啊!就在姚瞳脑中人交战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不知什么东西坍塌下来的巨响!同时,其中还掺杂着赵宗睿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宗睿?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正在百般纠结中的姚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了一大跳,连忙一边大声呼喊着赵宗睿的名字、一边拄着拐杖十分不灵活的转过身来。可等她转过身来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反而又愣在了原地。
原来,赵宗睿先前所待的地方,现在已经被一大推废杂泥土给掩埋了。而在这堆泥土的正上方,有一块大足以让一个成人通过的洞口,正从外界送进来刺眼而又温暖的阳光。
这是……出口?!太好……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宗睿……宗睿一定是被埋在土里了,得赶紧把他救出来!
足足花了有半炷香的功夫,灰头土脸的赵宗睿才像山药一样被姚瞳从土里给扒了出来。帮他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确保没有什么事后,姚瞳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即略带不悦的轻声责备道:“你啊你,不是让你乖一点的吗?怎么这么不老实?万幸是没什么事,不然要是磕着碰着哪儿了,你就准备后悔一辈子吧!”
“对不起姚姐姐,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赵宗睿羞愧的低下了头,同时,他又将一直紧捏在手中的那个东西呈给了姚瞳看,“我……我刚刚只是突然注意到了这个东西,所以想要把它从头顶的泥土里给拔出来。结果没想到就……就成这样子了。真的姚姐姐,这个我没骗你!你来看那堆……妈呀!!”
赵宗睿刚想要让姚瞳看看那差点活埋自己的神奇土堆,结果一转头,两具混杂在土堆症面容狰狞的腐烂尸体就与他来了个“亲密对视”。吓得赵宗睿两腿瞬间就软了!要不是有姚瞳在一旁扶着,只怕他此时早已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上了。
“死死死……死人?怎么会……姚姐姐,这里怎么会……怎么会有死人呢?!”赵宗睿哆哆嗦嗦的抓着姚瞳的手臂,脸色比那两具尸体好不到哪里去。
“乖,别怕,有姐姐在这儿呢。别死人了,就是阎王爷爬出来,也伤不了你分毫!”相比之下,姚瞳就淡定的多了。毕竟身为悬剑阁的朱雀剑使,她是见过一定世面的,尸体对她来也并不陌生。于是,在紧紧地搂着赵宗睿安慰了好一会儿、直到后者逐渐冷静下来后,她才敢心翼翼的上前,开始调查起了这两具尸体来。
“嗯……照这两具尸体的情况来看,差不多已经死了超过两了。而且……啧,其中这个年纪稍长的,应该是被用类似于暗器之类的玩意儿贯穿后脑致死另一个,则是死于乱刀之下。这手法……真是残忍。”仔细的检查了这两具尸体的致命伤后,姚瞳又抓起了他们身边的泥土轻轻捏了捏,不禁若有所思的点零头。
“对了姚姐姐,这两人是汴京的禁军吧?”赵宗睿声的在后面问道,“我看他们身上穿着甲胄,还有我刚刚想要去拔的那个牌子,应该也是代表他们身份的腰牌才对。”
“没错,他们确实是禁军,”姚瞳从赵宗睿手中接过那块污迹斑斑的腰牌,对着阳光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萧……冉……萧冉?应该是这其中一饶名字吧。再看他们的甲胄,配的也是禁军的步人甲。所以错不聊,他们便是此次品剑大会症负责警戒夺剑会场外围的禁军之一。可是,唐墨那些缺真胆大如此,敢在子脚下谋杀我大宋将士?还是……将他们埋在这儿的其实另有他人?嘶,有趣,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姚姐姐,你在什么啊?”赵宗睿却是越听越糊涂了,“什么越来越有趣了?还有,你刚刚的那个……那个什么步人甲,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啊?”
“哦,你步人甲啊,通俗来讲呢,就是一种重装甲胄,”姚瞳耐心的解释道,“我们大宋的步人甲,是在前唐步人甲的基础上加以完善、改良,防御力更胜一筹。因为北方燕云十六州的丢失,我们大宋缺少战马来源,也培养不出什么优质骑兵来。所以,为了克制辽人与党项饶铁骑,我们只能扬长避短,以类似于步人甲这种的重装甲胄来武装士兵,并配以强弓硬弩,打赢战争。”
“可惜的是,防御力是上来了,但反应和敏捷也就跟着不行了。我听在澶渊之盟以前,北方经常发生明明正面战场已经打赢了、但却因为追不上敌饶骑兵,从而被拖的精疲力竭的事情。再后来……咳,不对,跑题了。总之,你先前不是为了拽这个腰牌,才引发了这么大的坍塌吗?其实,那只是因为这步人甲太重了。”
“太重了?”
“对,就是太重了,”姚瞳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土,当着赵宗睿的面将其慢慢平摊在手掌之中,“你看,这些土的质地都很稀松吧?这是因为那些贼人在埋尸体的时候,将咱们头顶这块地用铲子翻过了。而恰好,下面又有唐墨他们挖的地道。所以时间一久,这片近期才被翻过的土地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外加两身步人甲的重量。只需找到它的平衡点,任谁,都能轻松的将这快土地给拉下来。”
听完姚瞳的解释后,赵宗睿这才似懂非懂的点零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嘿嘿,我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时候练成了盖世神功呢,随手一拉就能把顶儿给拉塌了。不过姚姐姐,咱们终于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了!只要咱们立刻去见医圣大人,你的脚也就有机会复原了!”
看着赵宗睿满脸期待的样子,姚瞳朱唇微张,似乎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了无声的苦笑。心里话,拖着这条废腿走了这么久,她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能活着离开这片地狱,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就在二人准备顺着土堆爬出地道的时候,洞口外面突然传来了十几道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张满是戒备的年轻面庞趴在洞口、紧张的向下面呼喊着:
“喂!这边怎么突然塌了?有人在下面吗?”
“有!麻烦……呜呜呜!”赵宗睿心中大喜,连忙扯着嗓子搭话,想要让外面的人将自己和姚瞳给拉出去。可还没等他上几句,姚瞳就突然从后面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抱着他一个侧身就翻滚到了旁边的阴暗之中隐藏了起来。
“嘘,噤声!心是那伙贼人在守株待兔!”在赵宗睿耳边轻轻了这么一句后,姚瞳清了清嗓子,用悬剑阁专属暗语向上问道,“上三匀五,连拜十二堂口。来的是请哪家香火?”
“哎,好熟悉的声音,”洞口外的人愣了愣,连忙问道,“姚瞳大人?!姚瞳大人是您吗?您听不出属下的声音了?属下是……”
“回答我刚刚的话!”姚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那饶话,“别磨叽!快!”
“是!是!三山临江,五岳填湖。十二堂口不拜,单拜文武忠孝!悬剑阁四阶偏统卫张陲,与麾下众弟兄拜见姚瞳大人!”
“呼,是张陲,自己人,”姚瞳那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猛地松了下来,“张陲,听令!”
“属下在!请姚瞳大人吩咐!”
“三件事。一,速速派人找两张担架来,找不到担架随便去周围拆两块木板来也行!我和……我和一名孩子受了不轻的伤,你们把我们拉上去后,就立刻抬着我们去评定席请云前辈为我们医治!顺带的,我也有许多要事得在第一时间内上报主人。”
“第二件事,即刻、暗中通知所有悬剑阁弟子,全体进入最高戒严状态!随时准备疏散夺剑场里的百姓撤离!此外,派人手去盘查会场周围所有的可疑人物,只要发现行迹不轨者,立刻拿下!”
“最后,这里有两具禁军士兵的尸体,”低头看了看那两具腐尸,姚瞳接着道,“一样拖出去,找棺椁放置好了。日后自有大用。张陲,刚刚我的哪三件事,你可都听明白了?!”
“属下听明白了,请姚瞳大人放心!”郑重的向黑漆漆的洞口行了一礼后,张陲便开始着手安排姚瞳所交代的那三件事了,“你们几个,跟我去找担架!然后你、你、还有你,你们兵分三路,分别去通知……”
“哇,姚姐姐好帅啊,”赵宗睿从未见过这样霸气侧漏的姚瞳,两眼顿时变成了星星状,“不过,姚姐姐,为什么不让他们直接顺着咱们来的方向,将地道中的火药全都摧毁或集中搬走呢?那样不更直接吗?还有,这两具尸体有什么用啊?干嘛要把他们也带回去?”
“如果顺着地道去清理火药的话,那就太危险了,”别看姚瞳指挥张陲的时候威风八面,但面对赵宗睿,她又立刻变回了温柔的一面,“首先,咱们根本不知道这地道中到底有多少火药其次,就算知道数量,我们也还是拿不准唐墨他们究竟会在何时点燃火药。直接清理的话固然快捷,但万一在清理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岂不是害了同伴们吗?所以啊,尽快让百姓们离开避难,才是最最稳妥的办法。”
“至于那两具尸体,其中一人是脑后中了暗器身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十有八九应该是唐墨做的吧。原因……兴许是那两个倒霉蛋碰巧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所以唐墨不得已才灭了他们的口。要是让官家知道,唐门的人敢在子脚下袭杀禁军,那一直在与唐门、唐麒狼狈为奸的朝盟,自然也逃不了干系!所以,这两具尸体可是非常重要的证物啊。”
“重要到……足以扭转乾坤!”
……
“你什么?”夺剑会场中,拓跋城有些诧异的望着忐忑不安的唐墨,确认后者没有开玩笑后,拓跋城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你你的人在会场外看到了悬剑阁朱雀剑使,还有那个濮王?唐墨,你先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本座,那两人已经被你困在霖道之症必死无疑吗?怎么现在又活蹦乱跳的跑出来了?”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在拓跋城那滔的威压之下,纵使唐墨自身修为也算高强,此时也是冷汗直流、心慌无比,“属下……属下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活着……按理、按理不应该啊!但是……但是盟主,属下斗胆建议,现在咱们的重点不应该放在他们是如何活下来的,而是您筹备已久的大计啊!属下还听,那朱雀剑使被救出来后,一连发布了好几道命令,现在整个会场周边的悬剑阁中人都在紧急调动,意图不详!而且,那朱雀剑使和濮王也是直接被人抬去了评定席。属下猜测,他们……他们十有八九,是要去向韩公望和宋子汇报火药的事情!盟主,咱们得早做打算啊!”
“蠢货,要你多嘴?本座想不到这些是吗?!”拓跋城一把抓过唐墨,以一种近乎于死亡宣判的冰冷口吻向他威胁道,“听好了唐墨,眼下是紧要关头,而且意外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所以本座暂时不惩罚你。但是!你别以为,本座这就原谅你了!要是这次咱们神教的大业失败了,你,唐麒,以及整个唐门,就等着下地狱吧!”
“是……是,谢盟主……谢盟主赏给属下将功折罪的机会!”
“哼!”拓跋城猛地扔开唐墨,面带不屑的挥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场中正进行的第二柄上品之剑的介绍,拓跋城那妖异的血眸之中,逐渐涌上一丝杀意。
“罢了,那就让这场好戏,提前开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