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有神通舌灿莲花。
儒门同样有口含天宪之术。
诚然,作为两大派系标志性旗帜,世间能施展此神通者,必然不多。
然施展类似引导、左右情绪之秘法者,却不在少数。
*
宁无心直截了当,道:
“早在走出老庙的一刻,傅老前辈便对我出手了吧?”
这位老前辈动用了某些手脚,这些手脚轻微的好似一阵清风,一场细雨,同样是润物细无声,却有举足轻重之效。
故从老庙后,有些话听来似是无心之言,却在不经意间影响到宁无心判断!
若非宁无心重生之故,有着不为人知的天然优势,最终得以破镜,怕是到离开小镇,也难以察觉。
宁无心心下冷然,她并不打算默默吃了这个亏——差点就着了道,真拜了傅峥年为师,这个账,怎么能轻易算了?!
被戳穿,傅峥年并未否认,难得没有绕弯子,叹道:“被你发现了,真可惜——差一点,你这小姑娘,就得换老朽一声师尊了!”
被人当面拆穿了,还不认账?除非傅峥年打算一拍两散,否则还真只能承认。
老人意识到,几天以前与他谈判不落下风的少女——回归了。
心性一词被传得神乎其神,自有其独到之处。
傅峥年就忍不住在心中可惜又可惜,他怎么就捡不着这样一个徒弟呢?
这份心性再打磨一番,未必就不能给他挑一副担子。
话是这么说,且也就是这么心下一句念叨。
先别提这少女背后那神秘棋手,就是她这副早已定下的坚韧心性,打磨起来,非得强行要了他半条老命。
且传承大弟子这种身份,也决计不会落到少女身上。
故傅峥年很快就熄了这份心思,心下念叨:
“牟长生那小崽子纵然娇生惯养起来,亦顽劣不堪了些,终归是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精雕细琢下来,始终要放心一些!”
他心下嘀嘀咕咕:“且这小崽子资质强过少女太多了,他牟家这一百年又争取到一个踏入醒灵之地的资格,未来成就难以估量,说不定踩着我脑袋就直奔大道去了!”
总之,可惜是可惜了,但真收下,最终受益如何,他也不敢说。
而从那九曲巷的泥坑子里爬出来的老泥腿子,总归是习惯了种子播下地后,就开始预测未来风雨几何,结果收成如何的。
少女存在变数太大。
大到也许能走到一个他都不敢想的地步,但更多可能是徒为他人做嫁衣。
不符合他这样的老泥腿子去赌一把。
数日不见,少女确实是长高了。
如雨后春笋,逐渐茁壮,再经他这场阳谋,俨然挺拔。
那原本驽钝的目光,幽幽然中,渐开锋芒!
老人的打量,宁无心只扯了扯嘴角,又一盏茶入肚,空空如也的腹中总算舒坦些,心中一些话,斟酌完毕,便开门见山,刻意调侃道:
“傅老前辈,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收晚辈入你傅氏门下?”
其实谁都知道这不是重点。
重点不过那场赌局罢了。
傅老头忍不住叹一口气。
读了几百年的书,他这把老骨头太是清楚,先贤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言论有多么精彩绝伦。
一旦碰到两者具备之人,没办法一掌拍死,对方又完全不被自己放出的利益所诱惑,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关键这石头还又臭又硬,那就只能是自认倒霉,打落牙往肚子里咽了。
老人并不后悔这一番手脚,就算后悔,也是懊恼出手不够彻底,没有步步紧逼,在三日前就将其拿下,便无这般苦恼!
他感慨,“我还是太心善了!”
事已至此,傅峥年除自认倒霉,亦只能尽快平息这场纠葛。
傅峥年到底不敢往死了得罪少女。
为何?
往后三万乃至三十万里路上,他承载他傅氏薪火的小孙女,还需要依靠这个“小女子”啊!
傅峥年自重返小镇,憋屈多年,不在乎多这一次。
只突然就有些心疼自己收罗来的宝物,生怕少女一个狮子大开口,要他半条老命,他才没地哭去了。
就在他准备出声,应对来自少女要狮子大开口时——
少女却摇头重重吐了一口气,嗤笑着道:
“跟你们这些老狐狸玩心眼,实在累得慌,晚辈向来实在,就不跟老前辈来一场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戏码!”
干脆摊开明说。
“宁家老名宿的神魂,护送你傅家传承薪火之人,再加上你这一番手脚,你打算如何了结了?”
老人心中一叹,老狐狸?谁不是呢?可你以为你自己在骂谁呢?
就在宁无心想着要怎么敲竹杠,蹲在井口之人突然抄起绑在腰间的老烟杆,冲着她笑了笑:
“如何善了,你倒是容老头子好好想想,我傅家穷的紧,你又不是不清楚,怎么也得倒腾倒腾,当然,你也不必着急,真正的散财童子,倒送上门了!”
“善财童子?”宁无心眉头一动。
傅峥年:“黄家那小子!”
宁无心了然——自己身上可是还余有一块特赦令。
她当日丢给黄家少年牌子,等的便是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