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站住!”
“你别跑!”
任何城市里都会有乞丐泼皮混混,他们被贵人们践踏在尘埃里,却又无时无刻地滋扰着普通人。历州城也不例外,城狐社鼠满街乱窜,令城中百姓不胜其扰。更因自且重掌历州之后,城外各乡镇里豪强横行乡里,随意侵占他人田地更是做的明目张胆,破产后的农夫无以为生,只好一起涌进城里苟延残喘。
比如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幕,一个浑身破破烂烂,头发披散在肩,双目灵动,样貌普通身形单薄的少年,正在没命地向前奔跑。不时地将路边顺手可以抓起来的东西随意地向后扔去,惹得更多的人喝骂连连。
这个少年名叫陈邻,他相貌普通衣着破旧,但是把自己洗得倒是干干净净,令他灵动的双目显得更有神。他被身后七八个同样年纪衣着各异地少年追赶,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惶急之色。而且如果仔细看他随意掀翻的跑边摊就会发现,他似乎是有目的的。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被他掀翻的摊贩尽是一些卖瓜果蔬菜,已及生熟肉的小摊。而跟在他身后正在对他喊打喊杀的少年,脸上的苦大仇深更像是刻意表现出来的。
如果更仔细一点就可以看出,那些在追杀陈邻的少年,不时会有人蹲下身子帮摊贩整理摊位,然后极其熟练地,在摊主毫无所觉中,将一些生肉熟食,瓜果蔬菜揣进怀里。
其实很多摊主对此也是明明白白,但根本无可奈何。因为他们这样的小本生意,向来只是一个人在看着摊子,总不能扔下生意真跑去将陈邻暴打一顿吧?
要知道陈邻虽然进城才只一年,在混混界却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而且陈邻这只是小打小闹,从前也有人将他告进过城主府。陈邻自己倒也光棍,在官长喝问下将人们告发他的罪名供认不讳,看着那告发他的人有些不解的同时,却也心里暗爽。
但是很快,人们发现只是几天之后,陈邻竟然又出现在街头,而且对那些告发过他的人重点照顾。小摊贩们能出售的东西,无非是一些自家地里的土特产,哪经得起陈邻带着一帮混混糟践啊。
如此几次之后,人们也终于打听清楚了这个陈邻,终于知道自己明明有城主府难得地明察秋毫,却仍然要被气地吐血的原因了。这个陈邻,他竟是读过书的!读过书的混混,果然太可怕了。
这条街道并不太长,陈邻跑得认真,却半天才堪堪跑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回过头向看看去,不出意料的,身后仍然跟了几个摊贩,这都是早有预料之事。
陈邻不认为自己是乞丐,也不愿向人伸手。他见过那些好话说尽的乞丐,最后要么饿着肚子强挨到第二天,要么对别人的馊饭剩菜千恩万谢。当陈邻进入历州城数日后,被饿地眼冒金星之际,他从一个老妪手里抢走了一块黑馒头。从此,他不拿自己当好人,所以他几乎每天都能吃饱肚子。
至于身后仍然追来的小摊贩,赵邻灵动的眼珠子轻转几圈,步伐一阵踉跄,似被什么绊人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顺势一倒……
后面跟来的几个小摊贩立刻猛扑上来,冲着陈邻一阵拳打脚踢。陈邻很有经验地身子蜷缩起来,并且以双手护住头脸,任这些人在自己身上泄愤。
陈邻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他认同做了坏事就该受罚的道理。如今已经足足两个月没进过大牢了,说明这些摊贩打了他之后,就不再追究小摊被掀翻的过错,这是大家的默契。
只是这一天陈邻出门的时候显然忘了看黄历,当然他落脚的荒宅里并没有黄历,也就注定了他今天又有牢狱之灾。
历州城主的宝贝女儿且漓,最真实的性格可不像她在议事大厅里表现的那样温婉。相反的,且漓身为且重的女儿,从小的娇纵之下,又怎么可能是善茬?
只是被父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喝骂,而且还那么难听。且漓大小姐出了议事厅之后,立刻召来自己的一帮爪牙,鲜衣怒马地冲出府门,向着繁华的街市而去。
且漓从小生活在历州城,从前几年开始,也只有秋猎的时候缠着且重带她一起进山打猎,才有机会走出城外。所以且大小姐出得府门却有些茫然,历州是方圆百多里内的唯一城池,因为历任城主不允许这些地面上还有其他城池存在。
这造成了历州城很大很繁华的同时,也令且漓只要走出府门,闭着眼睛也能将整座城的布局映在心底。当城池已经非常熟悉之后,且漓再浓烈地游兴也会锐减。
在一众爪牙的陪伴下,且漓骑着高头大马漫无目的地在城内闲逛。当转过一个拐角,竟发现有人在聚众斗殴,且漓当即兴致大涨,催马几步上前,扬起马鞭娇喝道:“全都住手!”
其实当且漓刚一出现,正在围殴陈邻的那些小商贩就已经住手了,因为在历州城讨生活,这位且漓小姐又经常上街行侠仗义,因此城中百姓便是不认识城主,却没人敢不认识这位且漓小姐。
陈邻见人们不再打他了,正要爬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且漓的娇喝声,心里猛地一突。
本来只是他和小商贩们的事情,而且被打一顿之后,大家都会默认地将此事解决。如今突然凭空有这么一尊大神横插一脚,更加上陈邻很清楚,且漓骄纵异常,向来唯恐历州不乱,今日之事看来难以善了。
噔地一声,且漓甩鞍下马,她的靴子前面镶了金,落地的声音很是响亮。
“说说,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期负他一个少年?”且漓甩鞍落马的时候,所有人包括陈邻都深深地低下了头,这是规距,历州城的规距!
而听到且漓的问话,赵勉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垂手身侧的手立即向那些观望着这里的少年迅速摆动,那些少年见状,立刻很有眼色地缓缓向后退去。
果然,刚才暴打陈邻的商贩们七嘴八舌地,向且漓说明着事情的原委。只是声音太杂,众人一阵瞎嚷嚷却令且漓直感脑门生疼,该知道的一句都没有听清。
这时那些少年终于后退到一条岔路口,身体各自隐去。陈邻心里松了口气,只听且漓大喝一声道:“都给我住嘴!一个一个说。”然后指着陈邻,因为陈邻虽然被打,虽然浑身破破烂烂,但脸上仍然干净。比起那些打他的人,却是耐看了很多。
“回且漓小姐,其实没什么大事,都是误会。刚才小人被几个混混追打,不小心撞翻了父老们的摊位。小人先向各位父老陪个不是,等日后一定好生向父老谢罪。”陈邻向几个商贩抱个团揖,只望此事就此顺利揭过。
“你被混混追打,这些人却打你!”且漓脸上异常兴奋,小脸都有些红扑扑地欺近陈邻道:“难道这些人就是混混?”
陈邻吓了一跳,且漓的没轻没重在历州城是出了名的,她曾拖了长长的绳索,将一个混混绑在马鞍上然后纵马狂奔。等她大小姐尽兴了,解下那混混看去时,那人浑身血肉模糊,早已死去多时。
且漓大小姐很享受人在垂死之际,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嚎!
“不是,我们不是混混!”
果然,当几个商贩以为且漓将他们当成混混的时候,一个个惶急地矢口否认,指着陈邻道:“他才是混混!”
然后,终于有人越过众人,向着且漓走出一步,在且漓身边的爪牙吩吩喝骂时停下脚步,向且漓抱拳道:“且漓小姐,是这样的……”
“原来你才是混混!”且漓不可思议地看着陈邻,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亏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受害者。”且漓的情绪说来就来,一句话里被她用好几种情绪转换。到了最后更是一副恨陈邻不争的样子。
“你们!”且漓指着几个面色惶急的商贩道:“给我继续打他!”
“且漓小姐,”刚才独自越众而出,向且漓清楚地解释了整个过程的商贩道:“我们已经打过他了,此事就此揭过,且漓小姐你看可好?”
“什么?”且漓大怒,纤纤玉指划一圈,对其他商贩道:“你们刚才打的我没看见,现在继续给我打。而且”且漓指着越众而出的商贩,对其他人道:“连他一起打!如果你们不打,我就下令让我的卫队打你们了!”
其他商贩只是稍一犹豫,在指定的商贩大喊冤枉之际,立即对他和陈邻开始了新一轮的拳打脚踢。只是打人也是要讲究兴致的,最开始大家兴致十足,打陈邻的时候很是爽快。如今那兴奋劲已经过去了,再打陈邻,还要饶上一个同伴,几个商贩打地毫无激情,完全是在应付差事。
且漓当然大怒,根本不顾身份的亲自操起马鞭狠抽几个商贩一顿,令他们一阵乱喊乱叫之后,终于对陈邻和陪打之人下起了狠手。
这时候就看出了陈邻和陪他一起挨打的商贩的不同,陈邻是顺势立刻跌倒,然后身体蜷缩,双手此时不再护住头脸了,而是护在胸腹要害,并且口中发出惊人惨叫,似正在遭受着人间酷刑。
而陪打的商贩只顾大叫着“冤枉”,并不发出惨叫,令且漓一阵气愤,站在围殴的外面大声指挥着众人多几个人去打那商贩。
只是片刻,陈邻立刻就开始气息奄奄,口中发出的声音变地微弱,更是身体不时的抽搐一下。
商贩们再恨陈邻,想过将他暴打一顿却从没想过杀人。如今见他如此模样,纷纷住手面面相觑一阵,颤着声音向且漓道:“且流小姐,这个混混好像快不行了。”而在此时,那商贩终于开始惨叫了。
且漓从人缝里见陈邻双目紧闭而且嘴角竟有鲜血流出,终于咸众人停手,然后亲自来到陈邻面前,蹲下身子探着陈邻的鼻息一会,道:“不用担心,还没死。”说着站起身来,向陈邻肋部狠狠一踢,道:“没用的东西!”
转过身,其脚后跟就在陈邻的面前,向她的一众爪牙道:“去让城卫衙门来人,把这些凶徒全部关进大牢!”
且漓吩咐完之后自顾地离去,任陈邻闭着眼睛装死,任陪打的商贩惨嚎,也任打人的商贩大呼冤枉。但且漓大小姐心情很是愉快,上马之后一路扬尘而去,只留下几个爪牙看着众人,等待城卫衙门来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