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哥,怎么办?”自中年人离去之后,三人一直沉默在房间里,直到夜色已经弥漫,黑瘦的陈磊才问道:“我想了这么久,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也是。”说话的是陈森,此时他的娃娃脸上带着疲备,而且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担忧地道:“最要紧的是,我们在驿馆没有人啊!”
陈森一句话道出了陈邻关系网中的短板,他一直以为驿馆都是招待外人用的,而外人能给他什么帮助?因此,陈邻连典狱李柱都结交,甚至不惜将其为老大自己以小弟自居,可他偏偏在驿馆里没有结交!
“先不管这些了,陈磊先去买些吃的回来,我们慢慢想办法。”陈邻此时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先吃饭再说。
陈磊出去买吃的,陈森去了隔壁房间又取来一把刀。不论是历州、郧阳还是鄂城,普通人私藏兵器都是大罪,但没有兵器在历州城还真活不下去,便是如今,陈邻所在的这一片地方靠近城主府才会安静一些,城中其他很多地方都不安稳。
“大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李柱的侄子似乎在驿馆做事。”拿了刀回来的陈森突然道:“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
“李柱的侄子?”陈邻想了想,道:“还是算了,我答应过李柱,做什么事都不牵连他的家人的。”陈邻摇摇头,否定了陈森的这个想法。
陈森将手里的刀放回刚才的墙缝里,又取来水壶沏了茶给陈邻。见他仍在外皱着眉头想事情,遂问道:“大哥还在想吗?其实我刚才想过了,历州城的所有衙门都很松散,我们有心算无心,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
历州城确实非常松散,各衙门里平时连主官都看不到。说白了,城主府吏员非常懈怠,甚至陈邻手里都有盖了城主大印的空白文书!
“我想的不是怎么杀人,我想的是这个人是谁?”陈邻道:“能住在驿馆中的,一定是外来人,那么刚才这个人是郧阳使者,还是鄂城使者?如果我们杀的是郧阳使者,不要钱我都干,可如果他是鄂城使者,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陈森先是一愣,稍倾终于想明白了,但也只能苦笑。
如果要杀之人是郧阳使者,那么杀了也就杀了,而且或许让郧阳使者死在历州城,可以更坚定且重城主出兵郧阳的决心。然而如果要杀之人是鄂城使者,那杀人之后会发生什么?且重城主一定不会想着出兵郧阳,他要稳定郧阳,然后全力抵挡来自鄂城的报复!
如今算得上礼崩乐坏,只要手里有兵,行事向来为所欲为。不说城主府说话声音响亮的是武将一系,就是城外的驻军,更是横行不法,与村中豪强勾结起来鱼肉乡里,俨然比且重还要令农民胆寒。
“那我们怎么办。还杀不杀画中人了?”陈森想了想,问道。
这时出外买吃食的陈磊回来了,将买来的东西摆放在桌子上。他们三人住在同一个屋,而且是睡同一张床。这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就是这个宅子太大太荒,一人一间房的话心里难免会有些膈应。既然住在了一起,他们从其他房间里搬来了尚算完好的桌椅,将自己的这个窝布置得还算说得过去。
“大哥,刚才在外面买饭的时候,听也在买饭的人说,郧阳城南城墙的倒塌,是因为有两个仙人在斗法。”吃饭的时候陈磊将所闻当成笑话说给陈邻听,陈邻和陈森听了一起笑笑了事。
只是晚上睡下的时候,陈邻摸出自己胸前挂着的木质长命锁。便是没有光亮,陈邻只凭手感也知道,这枚长命锁的一面雕刻着“长命富贵”四个花字,然后粗疏地又雕了一些花纹。背面很平整,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是陈邻的父亲临终前送给陈邻的,当时父亲进山被野兽咬伤之后,父亲能坚持着回来,就是为了将这枚长命锁交给陈邻!据父亲所说,这枚锁,乃是陈家一位祖上遇仙之后,被那仙人所赐然后一路传下来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陈邻三人一起去了驿馆对门的酒楼里暗自观察着。因为正对着驿馆,这个酒楼很是气派,三人找了临街的窗子坐下,陈磊和陈森慢慢喝酒,而陈邻自己喝茶。
陈邻从不喝酒,先是酒太难喝,然后陈邻要自己随时保持清醒,所以他至今堪称滴酒不沾。
酒楼里人很多,出入之人只看衣着就知道非富即贵。富商武者鲜衣怒马而来,便是身在雅间,仍然粗豪着嗓门唯恐谈话内容不被其他人听到。
比如在他们左右两边的客人,正在高氷阔论着自己的“亲眼所见”。谈话内容不出意料的,就是最近非常热门的郧阳城。
只听一边道:“那仙风道骨的仙人大喝一声:〈贼子受死〉!然后挥着百十斤重的大砍刀,向他的对头砍去。”
然后另一边似针锋相对地道:“那大汉喊一声〈来得好〉!双手挥舞着各八百斤的西瓜流星锤,迎着对手双锤砸下。”
陈邻尽管有心事,仍然被双方仙人的斗法听地想笑,抿口茶继续看向驿馆方向,他要想办法知道自己将要杀的是谁,如果是郧阳使者,那就杀。如果不是,他就要想办法了。
别看陈邻年仅十五岁,但他手里的人命,如果按照历州律法严格执行,那么他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且重治理下的历州城,不适合好人居住。
“嗯,那个,大哥。”陈磊有些吱吱唔唔,陈邻仍然看着街对面的驿馆,头也不回地道:“嗯,怎么了?”
“大哥,这次事情之后,我想盘个店。”陈磊犹豫好久,这才小声地道。
这里雅间的隔音效果不好,而陈磊说的又是敏感之事,压低了声音也属寻常。但陈邻却心里如遭雷击,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陈磊,陈森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不可思义。
陈邻脸上有怒意,胸口剧烈起伏,眼中似有火就要喷出。陈磊低垂着头,他也很羞愧。
“好吧!”好半晌,陈邻才在左右两边雅间仙人的斗法中开口,道:“你心里别想太多,虽然你没有陪我走到最后,但是说不定有一天,我混不下去了,还要回来向你讨个门路呢。”
“大哥!”陈磊心中一突,立刻起身跪在陈邻面前,然后低垂着脑袋也不说话。
陈磊比陈邻大了几岁,而且他长得也比陈邻高大威武,之前商定的一起去参军,就有利用陈磊人高马大的优势的意思:先想办法给陈磊弄个军职,然后广交朋友形成自己的圈子。如今陈磊突然不愿当兵,那么先前制定的计划明显就用不上了。
起身来到陈磊身边,陈邻将他扶起,帮他掸去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陈邻道:“我们兄弟一场,你也不要太在意。”回到座位上,陈邻喝口茶道:“其实你不参军也是好的,我之前还担心穿上甲胄之后,码头那边顾不过来呢。你也随我好些日子了,正好码头那里你一起管了吧。”
又看向陈森道:“你呢,你如果也想盘个铺子,最好就找一个和陈磊离得近点的……”
“大哥!”陈森怒瞪陈磊一眼,然后向陈邻道:“要不是大哥,我一年前就饿死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穿金戴银?”由于要来驿馆对面的酒楼,除了陈邻依然穿着月白色的布衣,他们两个都是一身绸缎。
陈森坚定地道:“我对大哥有信心,不论你做什么我都跟着!我知道大哥想做的一定能成功,我想跟着你亲眼看看,看看你最后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陈邻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也不是一定要陈磊陈森追随,只是他从小就没有朋友,上学那会更因为家里太穷,一起求学的那些孩子虽然也愿意跟他玩。可是人家总有一些新奇的玩具,就算愿意借给他玩,他也不敢要,因为他没有东西和小朋友们交换!
他想陈磊和陈森和他一起从军,更多的是因为内心的孤单!
如今陈森愿意陪他一起走,陈邻心里顿时一松,看向陈磊时眼中也不再那么严厉。安慰着他道:“陈磊你放松点,你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刚才我说的也是实话。如果将来我失败了,或许真的要投奔你的,你就当你是我给大家留下的后路吧。”
陈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其实也很纠结,这一年来与陈邻朝夕相处,大家早已熟悉!
陈邻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是真的拿他当兄弟了。再加上陈邻一直以来的守信,说了不向商贩收保护费,哪怕跑出去掀翻小摊惹得人家一顿拳打脚踢,也绝不收保护费。说了做任何事情都不牵连李柱的家人,陈邻在时间如此紧迫下,仍然不用李柱的侄子这条线。所以,今天以后,他是安全的,他可以安安稳稳地做正以生意,还有码头那边巨量的收入!
陈磊心中感动,抬起头张开口……
“大哥!驿站里出来了一些陌生人!”陈森突然道。
陈磊和陈邻一起向着驿站正门看去,果然,有一队衣着华贵的下人,各提着食盒向着他们怕在的酒楼而来。历阳的街道上遍植细叶榕,于炎炎夏日里多看看绿色能给人心里带来清凉。但此时他们目光看去,只能从树叶缝隙间仔细搜寻,令人很是为难。
“陈森,待会叫小六过来!”陈邻双目放光,专注地看着那些下人趾高气昂地走进酒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