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会宾楼是整个东城最气派的酒楼，其门面楼供应酒菜，共分为三层。一楼大厅最为广阔，与历州其他酒楼一样，是专为普通人开辟的场所。因此一楼大厅里全是高脚桌椅，整体装璜全是由铜铁鱼目出的金壁辉煌。

其二楼三楼的布局就雅致多了，各种装饰可以称得上不计成本，全是城中有名的师父，在各种木料上雕饰出的神话故事，间或有一些山山水水装点其中，令人一看就知道掌柜的格局很不一般。

陈磊可不是什么胸有丘壑之人，这些都是按照陈邻的意思重新装修出来的。二楼和三楼也有大厅，因为一些豪商大贾其实很爱热闹，聚在一起吃口酒说不定邻桌素不相识的人从此成就莫逆。

只是会宾楼的二楼和三楼，与城中其他酒楼一般无二，都只提供坐榻，也就是一种色泽金黄的声韧草编织而成的坐垫。

刚才陈磊发脾气，有一部分原因要着落在陈磊身上。因为依着陈邻的本意，是想在整座会宾楼里，全都采用高脚桌椅的。然而陈磊没有陈邻的魄力，他是想要将会宾楼当成一项事业经营下去的，不敢像陈邻那样将事情做的太惊世骇俗。

会宾楼除了门面楼之外，还有住宿之地。这里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由两栋楼组成的各种规格的房间，比如上房或者普通的大通铺。另一部分在最里面，乃是庭院园林设计的小院，自开张以来还没有人入住的，专为有钱人准备的小院子。

陈邻两人回到雅间的时候，叫来的酒菜已经上齐，甚至手脚利索的吴四儿已经动了筷子。见两人回来了，吴四儿还装模作样的陪了个不是，然后继续该吃吃该喝喝。陈邻对此当然不会说什么，漫说这些吃食都是分席而设，而且他出身城外贫苦农家，便是从小在读书，却并不认为吴四儿此举对自己不尊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邻喝口茶向其他人道：“此次外出任务我们不但完成了，而且都得了赏赐，可以说我们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但是呢，这里面出现的问题也有不少……”

接下来，陈邻向众人解说了一起冲阵，在局部战场上形成优势兵力的重要性。陈森在一旁帮腔，拿他们以前争地盘的时候，总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就作为参考。

“我们大家相互都很了解，进入军伍之前是什么德行也是知根知底。”陈森说完了他们当初争地盘时的战术之后，陈邻接着道：“我入城才一个月，就将其他势力打得不敢向我伸爪子，就是靠了这种局部战场上的优势兵力。大家可以想想，那些只会各自为战的混混，至今哪个有清晰的地盘？”

“大当家，你，你怎么今天才说？”郑墩子埋怨道：“你要是早点说了你的方法，我就不参军了，就用你的方法在历州城里当一方霸主多好？”

“是啊大当家，你这也太能藏了。”吴四儿接了一句，见陈邻脸色不太好，立刻改口道：“如果我们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你把这个办法教给大家，我们也不用好几个人挂彩了。”

“哼，大哥是没说，可林冲队正可是喊破喉咙了。”陈森没好气道：“每天早上跑步的时候，队正都会要求我们保持队形跟着伙长。然后练完刀之后练习冲锋的时候，林队正可是三令五申地要求我们保持队形的。”

“林队正说的保持队形，是这个意思？”景波失声道：“我根本没想到，在接敌的时候还要保持队形！”

陈邻心里暗叹，他们这帮人注定了要在战场上当炮灰，但这几个从前的混混，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班底，只好苦口婆心地道：“兄弟们，到了现在我们都应该知道，城主府突然降低征兵标准为的是什么了？”

见他们都在点头，陈邻道：“我们现在是兵，肯定要服从上面的命令，人家一声令下我们就必须拿命去冲，这就要求我们努力求活。”

“可是怎么求活呢？”陈邻看着吴四儿、景波郑墩子等人，道：“我们十个人，在战场上要抱成团，每次冲锋要尽可能地保住性命，同时又要更多的立下军功。这样，我们在上面看来才有价值，才会给我们正式的番号，而不是什么林冲百人队！”

“有意思！”正在吴四儿、景波等人沉思之际，一道声音自雅间门外响起。

会宾楼的雅间隔音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但陈邻刚才因为太激动，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而且这个雅间里大家分席而座，他不得不高大声说话。再加上他们身为林冲百人队的士兵，学了林冲的，正常说话都用吼的特点，这声音传出雅间也就不奇怪了。

随着声音落下，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着白色常服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此人相貌俊朗，眼神明亮，这是武者精力充沛的表现，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整张嘴被浓密的胡须包围。

此人身后还跟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正是陈邻非常熟悉的城尉衙门主事卫清。

看清两人相貌之后，其他人有些失神，或者并不认识这两人，尚未作出回应。陈邻的陈森却吃了一惊，立刻站起身子向二人行礼道：“陈邻、陈森拜见且没公子，拜见卫清大人！”

这个“公子”可不是寻常的公子小姐的客气称呼，因为这位公子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并不算年轻，儿子女儿已经满地跑了，但他仍然是公子。

因为他是且没，且重城主的二儿子，称其为“公子”并不是客气，因为他本来便是王孙公子。

十伙其他人吃了一惊，他们平日里或许认识卫清，但根本没见过且没。此时被陈邻叫破身份，各个手忙脚乱地一通行礼。

“你认识我？”且没挥手让其他人免礼，径自和卫清走到酒席间，自有其身后的家丁伴当取来坐榻桌案，伺候着二人坐下。甚至陈邻还发现，且没来酒楼竟还自己带了吃食。

“且没公子说笑了，但凡想在历州出人投地者，都应该认识城主府的人，不然要是不小心得罪了贵人，那不是找死吗？”陈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他不知道这位二公子为什么来找自己，然后他想到了且漓。

“都坐吧。”且没见众人都很拘束地站了起来，令他仰望起来很累，因此像主人般招呼众人坐下。

“刚才且漓找你了？”待陈邻也坐下后，且没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是，但是在下拒绝了。”陈邻如实回答。

“此事，是且漓太急躁了。”且没举起筷子，真像自己是主人般夹了菜吃了一口，赞了一句“不错”，似乎他带来的吃食是从他处购来的。只听且没道：“但我来见陈大当家，也是为了此事！”

且没看着陈邻道：“我也想请陈大当家出手，破坏了这门亲事。”

“伙长！”吴四儿突然出声道：“我等已经洒足饭饱，林队正给了我们假期，我们就此别过吧？”

“没事！”陈邻当然知道吴四儿他们是怕再呆下去，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这才急着离去“我们接下来要一起面对生死的，这场仗结束之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那时所有秘密都没有意义。”

陈森也在一边道：“大家都坐吧，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第一天早上跑步的时候，大家一起把大哥抬回营地之后，大哥就已经拿大家当亲兄弟了。”

十伙众人的表现，且没看在眼里。他向陈邻说起此事的时候没有避着其他人，就是想看看陈邻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此时很是玩味地看众人一眼，向陈邻道：“大当家就当是帮本公子一个忙，接了这个活吧。”

陈邻心里有怒，“我又不是杀手，凭什么帮你们做这些脏事。而且，你且没公子似乎对面子二字理解有误，你的面子，还真不如陈森的一句话！”

当然，以后陈邻翅膀硬了他敢如此跟且没说话，此时却是万万不敢的。

“且没公子，此事依在下想来，似乎只需城主一句话而已。在下搀和进这件事，城主可知道？”陈邻再想帮陈森出手一次，也不能在且没面前太痛快的应下来。

“陈大当家有所不知。”说话的是卫清，只听他道：“一个多月前，鄂城长孙逊出使历州，城主设宴款待时被他看到了且漓小姐。那时长孙逊问城主：且漓小姐可许了人家？城主实话实说道：没有。”

“如今相信你也知道，我们与鄂城结成了同盟，鄂城就提出了结亲以令盟约更加牢固。”卫清道：“城主如今也是左右为难啊。”

没错，且重如今确实左右为难。他不想嫁且漓给鄂城，又不想因此令同盟出现裂痕。此时此刻乃千载难逢的机会，郧阳竟然毫无征兆的，整面南城墙化作了瓦砾。再加上有鄂城前来结盟，因此攻下郧阳让这天坑地界不再三强鼎立，是三城多少城主日思夜想之事。

因此且重很重视这次与鄂城的结盟。只是以且漓来加强盟约，却令他很是不舍。

倒不是太小觑了且重城主，他是真的没有往深处想。当郧阳陷落之后，历州和鄂城将两强对立，那时冲突与磨擦，继而演化为大规模战事的开势，并不是他不舍且漓的原因。

他只是单纯的，太宠爱且漓不愿且漓远嫁而已。

这就是执掌着三千多万人生死的一方霸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