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个，且没公子请恕在下直言。”陈邻听了卫清的描述之后，心里一阵惊讶地道：“城主当时实话实说了〈没有〉？在下听这话中意思，城主似乎并不反对这桩婚事吧？”陈邻小心地问道。

“城主没什么意思！”且没断然道：“你只要知道，城主从一开始，就不想且漓这么快嫁人就可以了！”

这下陈邻真的大吃了一惊。

试想一下这个场景，鄂城使者长孙逊来了历州，且重设宴款待。席间长孙逊问且重，且漓可曾许了人家。

只要稍有点脑子的人，不需要很使劲就能想明白长孙逊此问的言外之意。可且重的回答是：没有！

如此一来，任谁都会认为，且重在鼓励对方快快提亲。因为长孙逊是外臣，此行代表的是鄂城，他不是且重城主的亲戚跑来着你唠家常！

陈邻如今几乎可以肯定，长孙逊当时一定向且重城主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心里一热兴高采烈地跑回鄂城选了三公子，这才喜滋滋地跑来促成两城盟好。

陈邻有些头疼地捏着眉心，目光瞟一眼脸上很是精彩的吴四儿、郑墩子等八人。他相信，如果让这八人中的任意一个与当时的且重城主调个个儿，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长孙逊问话的意思，然后他们一定会有很好的应对。

身为城主，且漓还没有许人，但是城主不愿与鄂城结亲的话，谎称已经许下了婆家，长孙逊身为使者，他还敢当众拆穿一城之主不成？

就算有些人人格高尚，也完全可以模棱两可的将此事揭过，比如来一句“本城主心中已有了中意的后生，如今正想着给他一些考验。”如此一来，既可以绝了长孙逊的念想，也可以非常自然地，让麾下众将在接下来的战事里更加用心。

因为只要眼睛没瞎，或者说就算当真眼睛瞎了，只需去历州城里走一圈，一定能听到一个意思：且重城主对且漓小姐宠爱异常！

而接受了且重这个说法之后，麾下文武还不挖空了心思以求表现。以且重对且漓的宠爱，将来谁家娶了且漓，都意味着巨大的好处，麾下文武哪还有不拼命的？

这就是掌握了三千万人生死的城主！

陈邻将手从眉心放下，问且没道：“且没公子想要什么程度，当真如且漓小姐所说的那样，将韩三公子杀死吗？哦对了，那位韩三公子叫什么？”

“韩三公子名韩梦怡，乃鄂城城主嫡子。”卫清向陈邻介绍道。只是他话声刚落，吴四儿就忍不住咕咭一笑，见陈邻向他瞪来，这才赶紧夹了菜塞进嘴里。

“至于我想要的程度，”且没看陈邻一眼，道：“不能伤他性命。只要不伤他性命，其他本公子都能接受。”且没回答陈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在下还有一事相求，”陈邻看着且没，道：“在下如果接了此事，公子他日若要清算，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不要让在下猜迷！”

吴四儿、魏三、景波等十伙兄弟一起失声道：“伙长！”然后一起看向且没。

陈森也看向了且没，他因为对陈邻有信心，反而没有吴四儿等人那样失态。

且没似愣了一下，与卫清相视一笑道：“陈大当家想多了，这点担当我还是有的。而且本公子可不是过河拆桥之人，日后如果有机会，本公子还想与陈大当家共事呢。”

陈邻刚才向且没要保证，乃是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

且没可不是且漓，陈邻再拿自己当回事，在且没看来终究只是一介小混混而已。且没想杀一个人，只需派个家丁，派个伴当过来说一声，就已经算是抬举他陈邻了。可且没亲自来了，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且没，这是来要投名状的！

想通了这一点，陈邻的大脑立刻全力运转，他没有必要，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本事拒绝。且没亲自现身，陈邻相信他若是敢从嘴里蹦出半个不字，那么别说他的雄心壮志，他的脑袋在今天还能不能长得安稳都是两说。

因此，才有了他语气生硬的，将来且没公子要清算的时候，只求光明正大的请求。

至于且没说的只要保证韩梦怡不死，这是实话。因为此时不只历州需要鄂城，鄂城也需要历州。只要韩梦怡不死，韩元化有一百种理由继续维护盟约。

或者有人会抓着郧阳之战结束之后的局势来刁难，呵呵，可能也就且重想着日后与鄂城能够和睦相处吧。但凡有识之士，谁不知道那时且重与韩元化只能活一个？

且没说有机会与陈邻共事，总算是给陈邻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陈邻不需要以后，只要在鄂城以此事向历州发难的时候，且没能帮他稍档片刻即可。只要过了这一关，陈邻认为他有足够的智慧让自己成为且重的重臣！

得到了想要的，陈邻心里也只是稍一轻松而已。他知道，接下来他的表现，才是且没日后愿不愿意保他的关键。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令人蛋疼，明明是且没将此事硬塞给他的，然后他要是办得不够漂亮，日后且没不保他的时候还可以理直气壮。

“咳，吴四儿，景波，兄弟里你们最机灵。明天操演结束之后，你们找个蹴鞠踢到韩梦怡身边，然后撞他一下。”陈邻看着吴四儿，道：“你们要估摸出韩梦怡的体重大概是多少。”

吴四儿愣愣地点点头，看看陈森又看看陈邻，道：“伙长，你说的我听懂了，但我不懂。”景波在一边猛点头。

别看吴四儿说得不清不楚，其实他说得很清楚，因为且没和卫清跟吴四儿一样，陈邻的每个字他们都能听懂，但陈邻的意图，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这个先不管。”陈邻并不给吴四儿解惑，看向另外两人道：“郑墩子，李小虎你们两个都有伤在身，林队正也批了你们假。所以明天起你们远远地吊着韩梦怡，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回来向我汇报。”

此事简单，郑墩子和李小虎点头应是。

“还有其他人，”陈邻看着魏三、赵大壮、王强、马涛和陈森道：“从明天起我们汇总关于韩梦怡的一切情报，然后一起想办法为且没公子效力。”

且没和卫清相视一眼苦笑摇头，这陈邻还真是老实不客气。至于魏三赵大壮等人，闻言一下子精神一震。

正如陈邻刚才想到的，他们这些人说到底，只是小混混出身，如今虽然正在洗白，但也只是一介小兵而已。今天能够攀上且没这棵大树，魏三，赵大壮等人那是真的可以去拼命的。

陈邻的安排虽让人云里雾里，但并不如何令人惊艳。对此且没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如果他真的只是一转眼就想出了办法，且没反而要提防着点了。

“陈大当家，你安排了这么多，可我扔然有些糊涂呢。”且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陈邻已经接下此事之后还没有离开，如今反而向他开始了寻问。

“且没公子折煞在下了，还请公子称在下姓名吧。”既然已经决定纳了投名状，“大当家”这个匪号就不能再用了。

“其实不瞒公子，在下一介小人物，就算有杀人的胆，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因此一向的原则就是，让目标死于意外。”陈邻向且没简单介绍道。

“就像肖子鸣那样？”且没突然问道。

他的这个问话，令陈森吴四儿、郑墩子等人瞬间安静。其他人心里想着，两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肖子鸣事件，竟是陈邻的手笔不成。

但陈森想的却更直接，因为砸死肖子鸣的，那块巨石，正是从且没的钟粹楼掉下来的。难道且没要在今日就此事进行发难？

只见陈邻微微一笑，从桌案上拿起一只空茶杯将其杯底倾斜。令众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那茶杯很浅，也就是说，稍一倾斜杯肚就会碰到桌面。但是在陈邻的操作下，杯肚与桌面还明显留了缝隙，而茶杯就那么保持着倾斜立在桌面上。

陈邻小心地向且没行了一礼道：“还请公子向这只杯子轻轻吹口气。”

且没不用吹气都知道，这只杯子放置得很不牢固。但他离得远远的，仍然轻轻吹了一口气。果然，茶杯立刻倾倒。

这一点令且没很是意外，因为他离地很有一点距离。在他看来杯子一定会倒，但不应该只是他轻轻一口气就能吹倒的。

“肖子鸣确实是在下杀的，因为他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要我杀长孙逊。”陈邻很大方的，当着且没的面承认了。

“当时太热，在下了解过且没公子体恤工匠辛苦，那些天只让工匠在早晚天凉时干活。而下在前一天晚上，曾在两块板上做了手脚，一块巨石掉落之后，后一块巨石立刻补位，令即便工头亲自去查，也看不出其实少了一块巨石。至于如何令那块石头掉下来，”陈邻道：“其实固定那块石头的，木炭和硝石制成的棉条。”

呼！且没长出一口气，道：“只要点燃了棉条，就像我给茶杯吹了口气。厉害啊！”且没道：“棉条点燃之后消失不见，官员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只能拿你给出的证据来结案！”

“那时在下一时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把公子也牵连进来，还请公子勿怪！”陈邻向且没道歉。

且没愣了一会儿，他没有问陈邻明明在邀月楼，是谁却点燃的棉条。因为他想起了卫清转述陈邻的那句话：历州城里半青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