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接下来的几天，再没有人对十伙投来意义不明的目光。甚至当十伙作阵列训练的时候，其他伙也陆续跟着一起训练。

陈邻有时候回城处理一些事情，见到陈磊时听到的也是关于粮食价格一天涨一截，而且城东码头的货运压力太过繁重的抱怨。陈邻回来处理的，是陈磊的提出的一个建议。

“大哥，我们将码头梳理之后，工人们轻松了很多，一天下来赚到的也多。但你也说过，人性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当他们得到了一些东西之后，就会想要更多，根本不会想如果没有大哥，他们仍然要为一两个铜板而拼命的事实。”陈磊道：“龙门吊就是最好的例子，人人都知道龙门吊是大哥费尽心思弄出来的，也知道龙门吊一旦被别人掌握会让他们没了一大笔收入。可事实上呢？且没公子没有费一文钱，就得到了龙门吊！”

陈磊说起龙门吊，仍然有些愤恨：“这些人太短视了，所以我的想法，就是让他们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的愚昧！”陈磊看着陈邻道：“城里还有很多荒地，我想建一处学堂，让我们的人的子弟，只需少许束脩就能求学。”

陈邻看看陈磊，他很意外陈磊竟能想到这一层，但是往深里一想也就了然。陈磊当然知道识字的重要性，不说其他，想进城主府谋个差事，最低限度要识字。陈磊跟了陈邻只一年时间，就已经学了很多字，他心里对识字的渴求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按理说修建学堂这样大有好处之事，陈磊完全可以自己办起来，无须向陈邻汇报。但陈邻进军伍，可不是立功受赏将来混个好出身那么简单。陈邻从军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立功，但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历州姓陈。

而且如今因为陈森成了初阶武者还没有太大的不同，等陈森成了二阶武者，那需要花的钱需要将会宾楼的收益拿出来供陈森一个人。习武是一个很花钱的行当，穷文富武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陈邻和陈森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需要大量钱财，陈邻要结交武将上下打点，陈森要专心武事更不能让他因钱财而浪费了其罕见的天赋。因此，陈磊虽然想到了笼络手下的法子，却不得不跟陈邻商量。

陈邻也有些为难，他知道陈磊这是根据自身经历得出的想法。

历州城的混混很多，陈邻手下的混混也很多，但只有陈森和陈磊是跟他住在一起的。这是因为他教了他们读书识字，给了他们不一样的人生，这是因为陈磊和陈森对他更忠诚。

如果他开设了学堂，可以想象码头工人为了自家子弟，下一次遇上一些诱惑的时候肯定会往深里想一想的。

至于城中荒宅众多，陈磊偏要费事地自己修学舍，实在是且重城主想钱想疯了。在城主府任事的官员，城主是可以赏赐宅院的。但得了宅院之后这些官员每月要向城主府缴纳租金，也不知道且重哪根筋搭错了，竟想出这个规定。而城中荒地众多，乃是各城为了防止为敌围困，留下的种粮地。

正当陈邻为难之际，会宾楼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喧哗声，陈磊往窗外看了看，叫来一个伙计出去打探。

没多久，那伙计气喘喘地回来道：“大当家，掌柜的，外面已经传疯了。”伙计咽口唾沫道：“有信使刚才入城，听说郧阳大雨已经停了！”

陈邻猛然抬头，看向伙计问道：“当真有信使入城，而且郧阳大雨终于停了？”

“千真万确！”伙计说地斩钉截铁。

“开！”陈邻看着陈磊，坚定地道：“学堂尽管去开，找先生的时候尽量请我的李先生，但他脾气太倔，可能不想见我，但还是请一下。”

陈邻说的李先生，是他小时候还在材里时的教书先生，这一年里陈邻已经数次给先生送钱，只是每次都被隔门扔了出来。

“如果钱财充裕而李先生不来，你帮我将他家的学堂顺便修缮一下。”陈邻道：“如今战事一开，我和陈森可以在战场上挣到更多的钱！”

陈磊大喜，陈邻参军他没有追随，一直令他很是自责。因此他一直想着帮陈邻做一些事情，苦思冥想之下终于想到了开学堂。

因为将来不论陈邻的宏愿能不能实现，学堂里的孩子们成长起来之后，都会成为陈邻的力量。陈邻的宏愿顺利，孩子们可以进入城主府做事，减少陈邻对世家豪门的依赖。陈邻如果不太顺利，那也可以将这些孩子送进城主府，陈邻依然有足够的力量完成他的大事！这是陈磊能想到的，对陈邻的帮助。

与陈磊商议完之后，陈邻立刻返回军营。

果然，军营里的气氛比之前几天更燥动，这里面有对于即将上战场的紧张，也有兴奋。这些人都不是傻子，虽然没有陈邻那样只凭郧城南城墙的倒塌就想到很多事情，但城主府突然降低了征兵标准，仍然令他们察觉到了不寻常。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上进心。且重对历州军的在意，令所有有心人对历州军充满了向往。因为只要成为八卫中的一员，就意味着军饷和特权。君不见，城外的农民哪家还有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全都是挂在军士的名下，在为军士当佃农！

陈邻回到军营的第二天，城主府发来了檄文，细数了屈突昧的二十大罪状。按檄文中所说，郧阳城主简直猪狗不如，当真是除了好事之外什么事都做到了极致。

陈邻站在队列里心中一阵好笑，他觉得，这份檄文桩桩件件都在说且重，有了这份檄文，将来讨伐且重的时候，也就省得他去再劳心费力地给他罗织罪名了。

檄文发布的第三天，陈邻和陈森头戴黑色头盔，穿上自己在城里订做的红色戎服，身披六十多斤重的黑铁甲，脚踏自己买来的军靴，左右靴筒上各备一把自己花钱买来的短剑。腰挎百练钢刀，左臂上又是自己买来的精钢护臂，就连走起路来都哗啦作响，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再看十伙其他成员，头戴黑色头盔，穿着制式戎服，身披竹甲，脚踏军靴。这些都是制式装备，他们功劳不够，陈邻就是有钱也不能帮他们。因为且重城主认为，他的军士只能他来装备，其他人给出一文钱，都是居心叵测。

也因此，当十伙其他人看向陈邻和陈森的时候，眼中的火热就别提了。似吴四儿和景波，此时竟有些埋怨肖长缨那日带出来的家丁太少，如果他多带一些人出来，让十伙每人都能分到两颗人头多好？

众人穿戴整齐之后，在陈邻的带领下鱼惯走出营房，来到校场与其他伙汇合。

今天，林冲百人队以及其他新兵一起，共计一万人率先开拔。目标正是历州和郧阳交界的，左武卫大营。

带领这批新兵的，是大司马且淹。并不是且淹的身份被降低到了，只能率领陈邻这样的乌合之众，而是且淹到了左武卫之后，将节制年之焕以及随后而来的其他各卫。

且淹先是在陈列之前又讲了一遍十七禁五十四斩，其实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如果真按照军法严格执行，那么历州军最精锐的那四万老兵个个都该杀，反而是陈邻这些新兵能留下大半。

读完军律之后，且淹又打开城主府的军令，说明了他作为先锋大将，身负为后续大军扫清障之重责。也直到此时，陈邻才知道，此次出战，完全是由且淹一人指挥。且淹率先出行，也有观察敌军虚实的意味。

程序终于走到了最后，且淹下令杀牛羊以祭天，然后纵身跨上战马，当先行出辕门，向着郧阳进发。

陈邻远远地看着且淹胯下的骏马一阵失神，话说，他们进入军伍也有些日子了，更是挂名在左备身大营，却从来没有过骑术训练。

摇摇头，前面的人已经动了，陈邻跟上队伍暗自苦笑。前几天还和陈磊一起嘲笑码头工人，以前只想着一顿饱饭，当终于吃饱之后，又为了能够得到更多好外捅他一刀。

陈邻从前只想着进入军伍，如今终于如愿，却得寸进尺的想要一匹马。

“陈邻，你过来！”陈邻想着心事跟着大部刚走出辕门，突然一声娇喝在耳边响起。尚示看到是谁，陈邻的肋骨先是一痛。这下他再是不想知道谁在唤他也不行了，能令他只听声音就肋骨生痛的，一定是且漓。

且漓骑在高头大马上，这令陈邻心里刚压下的怨气又噌噌地涨了起来。今天的她也是一身戎装，只是她的戎服看起来更好看，显然且漓大小姐穿戎服不是为了上战场的。

“且漓小姐有话快说，在下军务在身不便离开队列。”陈邻仍然继续前行，他不知道且漓找他有什么事，但不管什么事他都不想参合了。

“我送你的那两只八哥呢？”且漓见陈邻确实不想出来，只好驱马与陈邻队列一起前行。

“吃了，有点柴。”陈邻随口道。他不想且漓再跟着了，没看周围其他同袍看过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吃，吃了？”且漓张口结舌一阵，突然尖声道：“你竟把八哥给吃了！”

“要不然还能养着不成……”陈邻刚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且漓送来八哥，真的可能是为了让他养的。

“这不怪我！”陈邻见且漓脸色正在往杀人的方向改变，只好一指身侧的吴四儿道：“是吴四儿要吃的，我当时没拦住。”

“关我什么事？”吴四儿叫屈道：“你说的还没吃过八哥，这会儿干嘛推到我身上？”吴四儿真是被吓了一跳，韩三公子受伤的当天，且漓就派人送来了两只老八哥。是陈邻先说的没吃过八哥，他才费力地给清理好。

而且只要眼睛没瞎，谁都知道且漓已经到了要爆发的边缘了。

许是这里人多，且漓气鼓鼓一阵，狠狠瞪陈邻一眼，然后调转马头目中噙着泪迅速离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