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在掌心那白色光点彻底消失之后，陈邻右手握拳一会儿，身体从坐姿改为双膝下跪，向陈芳连磕九个响头，抬起头明亮的双眼里满是坚定，道：“师父，还请师父收弟子为徒！”

陈邻自那日见到陈芳之后，直到刚才，对双方的师徒关系并不认可。因为在陈邻固有的认知里，这世上是没有仙的。当陈芳说他是修仙之士的时候，陈邻更多的把他当作城里那些胡说八道的半仙。

这就造成了如今，陈邻自称弟子而称陈芳为师，然后请陈芳收他为徒的一幕。

至于陈芳刚才说的，一个修士一生只能有两次夺舍，那么陈芳的第二次夺舍会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陈邻已经不去在意了。因为他要救陈森，如今陈森指不定在受着什么样的苦呢。如果他按部就班地去习武，先不说他没有陈森的资质，就算有，想从韩元化手里救人，那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了，陈邻等不了那么久。

“你确定要拜我为师了？”陈芳道：“修仙之路，可比你在凡俗界危险很多倍！”

“师父，弟子已经想好了。”陈邻坚定地道：“此后不论有多少艰难险阻，弟子一定好生修炼，定不负师父期许！”

“好，好。”陈芳连道，展颜起身扶陈邻起来，拍拍其瘦弱的肩膀，道：“你真想随我修仙，首先要舍弃你的内力。”

这已经是陈芳第二次提醒陈邻了。陈邻洒然道：“师父放心吧，只要我不配合呼吸法，内力是根本不会运转的。如此一来，以弟子才初阶武者的实力，过不了多久就会内力尽失。”

“不，你还是没懂！”陈芳转身在房间里踱步，道：“现在是冬天，只要你仍然不畏严寒，那你的内力就始终存在。”

内力乃是以五谷杂粮配合着自身气血之力，在经脉中形成的一种特殊力量。这种力量于人本身来说很有好处，如果先修仙再习武更是如今修仙流派里的一种高明的炼体之术。

但修士的法力，乃是以天地灵气为基础。五谷以及人的气血何德何能，敢先天地灵气一步占据修士的身体？这虽然是一种玩笑，却也是多少年来修仙之人经验的总结：拥有法力者可修炼体，而拥有内力者不可修仙！

“那弟子怎么办？”陈邻顿时有些傻眼，他如今只会配合了呼吸法才能运转内力，根本不懂怎么让内力消散。

陈芳转过身看着陈邻，道：“无防，为师教你散去内力就是。”令陈邻奇怪的是，陈芳侧头细听了一会儿，陈邻见状想听听师父在听什么，却只听到几声隐约的鸡鸣声。

再看看天色，已经是丑末卯初了。

“总算熬过这一夜了。”陈芳松口气，向陈邻道：“为师这就教你散功之法，你仔细听好……”

待陈邻又复述了一遍，陈芳将陈邻的错漏处纠正之后，道：“你先回去休息，等你散功的时候为师帮你护法。”又道：“以为师如今能聚起的法力，护你周全当不成问题。”

陈邻向陈芳行了一礼，迈步要回自己房间，想起还有松子堆在地上，刚转过身来想收起松子之时。昏暗的油灯下，陈芳的脸色突然惨白，继而挺直的腰背慢慢佝偻。以陈邻如今还是武者的目力看去，竟看到师父原本白多黑少的须发瞬间尽雪，更有几丝胡须眉毛正在缓缓飘落！

“师父！”陈邻吓了一跳，他根本不懂师父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会有如此变故。

“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陈邻吓地后退一步，想想不妥又抢上几步扶起了陈芳的手臂，满是担忧地一迭声道：“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吐出这口鲜血之后，陈芳在刚才瞬间蓑老的状态下，神色一下子萎靡不振。就连他手臂上的血肉，陈邻隔着灰布衣料仍然可以感觉到，一下子变得松驰苍老。

陈芳看向陈邻，眼中满是悲哀地轻喃道：“狗儿死了！”

狗儿死了。同时他的母亲王李氏也死了。

陈邻听师父说起此事，想要去探视一下，去被他阻住。陈芳不愿亲自去面对这个事实，他在等别人过来报丧。

就算是仙人，事关自己生死，陈芳根本做不到故事里的洒脱。因为陈芳昨晚还说过，如果狗儿不死，他还可以残喘十年。若狗儿真有个好歹，他最多只能再活两年！因为本就身体和元神受创严重，他夺舍狗儿的时候，更是以秘法强行分离了一部分元神。

狗儿的身体里有两具灵魂在激战，以他一介凡人的身份，如果他活了，就说明陈芳与狗儿的元神共存一体，甚至代表着陈芳的元神完成了借体而生。如果他死了，那就是两败俱伤，再没有其他可能。

昨晚满仓和大熊带回了五斤盐，庄子里的人终于吃到了一顿带盐的松鸡。只是盐比较多，昨晚整个庄子的人都在不停地喝水。

妇人是王李氏的邻居，天快亮的时候准备跟大熊满仓一起再去制盐。前来报丧的是个妇人，山野中人没那么讲究，不会想着连着好几个月没吃到盐要好好歇几天。妇人想要离出发前安慰一下王李氏，进入其窑洞却发现母子两个都已经死了。王李氏是上吊而亡！

“走吧，我们去安葬一下那对可怜的母子！”陈芳的苍老吓了妇人一跳，想问又不敢问，听到陈芳苍老虚弱的声音，忙不迭地退出房间，然后逃也似地离去。

王李氏母子被安葬了，陈芳沉默着，满头银发掉了近一半，才给这对可怜的母子准备好了简陋棺木。陈邻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陈芳阻止。按他的话来说，这是他的罪，为这对母子制棺乃是赎罪。

接下来几天，陈芳的精神一直很不好，那是元气亏损过巨所致。陈邻一直在其身边伺候，其间实在有些等不及了，更是擅自散去了内力。

然后，师徒俩都变地虚弱无比，陈邻如此巨大的亏损下更是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陈邻的鲁莽换来的当然是师父的斥责，但也让陈芳终于打起精神，一边找出草药帮陈邻调理身子，一边将功法口诀传给陈邻。

等陈邻在这寒冷的日子里终于可以下床活动的时候，之前外出打猎采药的两队共十四人终于回来了，这些人里包括狗儿的叔父王大柱。

只是短短几天而已，山民就已经接受了王李氏母子的离去。直到王大柱回来，有人才想起王李氏，同情地道一句：“可惜了王李氏了。”

但王大柱与山民不同，他在心里只暗自可惜着狗儿，因为狗儿是他已经过世的大哥的唯一根苗。

过了几天王大柱也习惯了狗儿的离去，这时板牙他们回来了。

板牙这一来一回，足足花了二十天，但是他们给庄子里带回了希望。因为他们这次去了泸池盐场与那里的管事直接交易，所有兽皮和药材，换回了一石盐和十多匹布料以及其他一些生活物资。庄子里的人对盐的需求已经不那么迫切，对他们换回的铁锅碗碟很是希罕，特别是对十多匹布料爱不释手。

“板牙，这些布料给我和我师父做几身换洗的衣裳。”陈邻闻迅而来，一边走一边往嘴里丢着一颗颗松子，根本不与板牙客气。至于松子，他采集的那些早已经吃完，现在这些是大熊满仓带着妇人们煮盐时，专门帮他采的。

“是小先生！”不止板牙，庄子里的人都对陈芳陈邻很是感激。因为陈邻教了他们制盐，而听到王李氏母子去世的消息，先是陈先生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接着小先生也因为太过悲痛而卧床不起。庄子里的人生活的太艰难，早已习惯了死亡，哪一天再死一个人，他们也是一般地对待。

但大小两位陈先生虽然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对他们却如此有情有意。小陈先生教他们制盐就不说了，陈先生给他们治病，教庄子里的小孩读书，于他们都是有大恩之人。如今两位陈先生只是想做几身衣裳，几个妇人立刻欢喜地应下了。

“板牙，这次出山可曾留意什么消息？”陈邻此时更显消瘦。内力是五谷杂粮与气血合成，在人体内形成的神秘力量。陈邻散功之后的亏损，远比他想像地多。

“有！有，有。”说话的是岁虎，板牙和富贵连连点头，同时看着陈邻的目光里满是崇拜。

“还真有啊，而且是关于我的？”这才是陈邻专程过来的原因，他太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了，更想知道，如今陈森和且漓的下落。

“小先生太能干了！”一声赞叹将庄子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板牙龇着一嘴发黄的大牙道：“现在韩城主独得三城，正满世界地找小先生呢。”

“而且韩城主还发下赏格。”岁虎生怕没有自己的表现机会，立刻插话道：“只要可以向韩城主提供小先生的消息，就可以得千两白银外加校尉衔地赏赐。提了小先生脑袋见韩城主，可得中郎将衔外加万两白银。而如果活捉了小先生，韩城主立即封他当大督都，还分封地！”

啊！随着岁虎的大嗓门，庄子里的人发出一阵阵地欢呼声，听地陈邻本就难看的脸色都开始发白了。别说这些人了，就是他都想亲自去见韩元化，好让他兑现赏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