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他惊叫起来。
“哎呀,”她也惊叫起来了。
他俩虽然同为惊叫;但是性质却不太一样。
他的惊叫也许不过是一声叫喊,就象一个人觉得钉子穿过他的双手,钉进木头时不由自主地发出的声音。
她的惊叫却又多了一层兴奋劲儿。初生牛犊不怕虎,若婉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所以有点兴奋。
“加拉诺鲨,”他说出声来。
“加拉诺鲨,它怎么啦?”她有点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凌波沉住气,说道。他看见另一个鳍在第一个的背后冒出水来,根据这褐色的三角形鳍和甩来甩去的尾巴,认出它们正是铲鼻鲨。
“它们是嗅到了血腥味吗?看样子它们很兴奋,或许是因为饿昏了头,它们激动得一会儿迷失了臭迹,一会儿又嗅到了。可是它们始终在逼近我们呀!”若婉再次惊叫道。她终于感觉出没那么好玩了。
凌波系紧帆脚索,卡住了舵柄。然后他拿起上面绑着刀子的桨。他尽量轻地把它举起来,因为他那双手痛得让他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虽然在若婉面前多少要展现出男子汉大丈夫的英雄气概,就像项王一样,只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概才能征服虞姬,才能让虞姬死心塌地的追随于他,甚至为了他而自尽于乌江,这是多么悲壮的爱情故事啊!索性,凌波与若婉打小就认识,与其说恋人不如说最要好的老铁,所以不需要自导自演悲壮的爱情故事,不需要感动任何人,只要他俩感觉好就行了。
然后他把手张开,活动活动筋骨,感觉舒适多了,再紧紧的握住了桨,让全身兴奋起来。他紧紧地把手合拢,让它们忍受着痛楚而不致缩回去,一面注视着鲨鱼在过来。就像长坂桥上的张飞,当死神来时,无可躲避之时,每个人都自然而然的有了英雄气概。不逼自己一把,就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潜力有多大。
他这时看得见它们那又宽又扁的铲子形的头,和尖端呈白色的宽阔的胸鳍。
“它们是可恶的鲨鱼,气味真的很难闻,”若婉惊叫道。“滚开,快滚开。”
凌波却不说话,死死的盯着这些鲨鱼,凌波知道它们既杀害其他的鱼,也吃腐烂的死鱼,饥饿的时候,它们会咬船上的一把桨或者舵。就是这些鲨鱼,凌波曾听老达魔说它们会趁海龟在水面上睡觉的时候咬掉它们的脚和鳍状肢,如果碰到饥饿的时候,也会在水里袭击人,即使这人身上并没有鱼血或黏液的腥味。
“哎呀,”凌波吼道。“加拉诺鲨。来吧,加拉诺鲨。”
它们来啦。但是它们来的方式和那条灰鲭鲨的不同。一条鲨鱼转了个身,钻到小船底下不见了,它用嘴拉扯着死鱼,凌波觉得小船在晃动。还好,它们没有去攻击若婉的小船,当然,它们不会胡乱攻击的,它们只是饿昏了头,想找吃的而已。
另一条用它一条缝似的黄眼睛注视着凌波,然后飞快地游来,半圆形的上下颚大大地张开着,朝鱼身上被咬过的地方咬去。它褐色的头顶以及脑子跟脊髓相连处的背脊上有道清清楚楚的纹路,凌波把绑在桨上的刀子朝那交叉点扎进去,拔出来,再扎进这鲨鱼的黄色猫眼。鲨鱼放开了咬住的鱼,身子朝下溜,临死时还把咬下的肉吞了下去。
另一条鲨鱼正在咬啃那条鱼,弄得小船还在摇晃,凌波就放松了帆脚索,让小船横过来,使鲨鱼从船底下暴露出来。”
他一看见鲨鱼,就从船舷上探出身子,一桨朝它戳去。他只戳在肉上,但鲨鱼的皮紧绷着,刀子几乎戳不进去。这一戳不仅震痛了他那双手,也震痛了他的肩膀。但是鲨鱼迅速地浮上来,露出了脑袋,凌波趁它的鼻子伸出水面挨上那条鱼的时候,对准它扁平的脑袋正中扎去。凌波拔出刀刃,朝同一地方又扎了那鲨鱼一下。它依旧紧锁着上下颚,咬住了鱼不放,凌波一刀戳进它的左眼。鲨鱼还是吊在那里。
“还不够吗?”凌波说着,把刀刃戳进它的脊骨和脑子之间。这时扎起来很容易,他感到它的软骨折断了。凌波把桨倒过来,把刀刃插进鲨鱼的两颚之间,想把它的嘴撬开。他把刀刃一转,鲨鱼松了嘴溜开了,他说:“走吧,加拉诺鲨,溜到七百米深的水里去吧。去找你的朋友,也许那是你的情人吧。”
凌波擦了擦刀刃,把桨放下。然后他摸到了帆脚索,张起帆来,使小船顺着原来的航线走。
“它们一定把这鱼吃掉了四分之一,而且都是上好的肉,”他说出声来。
“必须要击退它们,保护好我们胜利的果实。”若婉鼓励道。
“但愿这是一场梦,我压根儿没有钓到它。我为这件事感到真抱歉,鱼啊。这把一切都搞糟啦。”他顿住了,此刻不想朝鱼望了。它流尽了血,被海水冲刷着,看上去象镜子背面镀的银色,身上的条纹依旧看得出来。
“你别对鱼弹琴了,它们也听不懂外语!”若婉白了一眼凌波道,“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你觉得此时你的慈悲心合适么?”
“是的,一切都是自然之道理,”凌波望着大鱼说。“如果你们是渔夫,我是大鱼,你们也会这么干的,毫不犹豫的挥舞手里的刺刀!虽然对你对我都不好,那么就让下辈子我为鱼,你们为渔夫吧。”
“得了,得了,”若婉打断他的话道。“说什么混话呢,再怎么说它们也是几条鱼而已,有什么好悲叹的,你这人,真是奇怪,拿好你的刀剑吧,男子汉大英雄。”若婉一顿斥责,把他从想象中拉回现实的海面上来,“去看看绑刀子的绳子,看看有没有断。然后把你的手弄好,因为还有鲨鱼要来。
”
“但愿有块石头可以磨磨刀,”凌波检查了绑在桨把子上的刀子后说。“我原该带一块磨石来的。”
“应该带来的东西多着哪,”若婉道,“你刚才杀戮大鱼时虽然有些血腥,看过让人有点难过,但男子汉就该这么干,连鱼都不敢杀,还是男人么?只能在魔法学校里面念魔法经了,想起来,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终究没什么意思。”
“唉,刺杀这些鲨鱼,就如堂吉柯德刺杀绵羊群,鲨鱼虽然凶猛,终究没有攻击人的意思,它不过是寻找食物罢了。我刺杀它,只想击退它们,可这些蠢鱼就是死也不退去,也不躲开,仗着皮糙肉厚任你刺杀。”
“真是人为财死鱼为食亡,”若婉道。
“今天亲眼所见,不得不相信呀!”凌波道。
“我们本来相当所向披靡英勇无敌的英雄,现在看来真是废材呀。”
若婉也无可奈何的道,“鲨鱼就在那里,任你随便刺杀,就是死,它们只是想吃一口美食而已,现在看来鲨鱼才是真正的英雄,弄得我们也不忍心刺杀了。”
“眼下可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革命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凌波道。
“是的,现在刺刀都卷了,还是想想用我们手头现有的东西能做什么事儿吧。
”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没有刀,就用木棒吧。”他把舵柄夹在胳肢窝里,双手浸在水里,小船朝前驶去。
“看你两天两夜的奋斗成果,被鲨鱼们一点一点的抢吃了,真是够心疼人的。”若婉也惋惜地道。
“天知道最后那条鲨鱼咬掉了多少鱼肉呀,”他说。“这船现在可轻得多了。”他不愿去想那鱼残缺不全的肚子。他知道鲨鱼每次猛地撞上去,总要撕去一点肉,还知道鱼此刻给所有的鲨鱼留下了一道臭迹,宽得象海面上的一条公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