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吼叫声,我很紧张啊,阿土。”
“你个傻逼,凌波!”若婉骂道。“很紧张有屁用,就如踢足球,就差临门一脚,总不能不射吧。我正等着跟你加油呐喊助威呢。”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为我加油助威了,下次要给我加油就得买票去地狱看我了。”
“你个傻逼,雄鹿是吃草不吃肉的,怕什么?”
“那时发情期的雄鹿,傻逼逼的,”犟牛道。两人紧张起来也不一句一个亲爱的乱叫了,直接是直白而赤、裸的交谈。“也许为争抢母鹿失败被赶出族群,走投无路的他四处游荡,走上自我毁灭的不归路,最具攻击性的。”
“你个大傻逼,不要再说了,搞得我也紧张兮兮的。”阿土道。
他们一前一后向雄鹿吼叫的地方靠近,在灰蒙蒙的晨曦中,穿越树林,向河的上游走去。犟牛拉开枪栓,开火前确认一下,又推上枪栓,又给火枪上了保险。他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他把手伸过来抓住阿土的手,阿土的手倒是热乎乎的,好像不那么紧张,他心里也安定许多。两只猎狗都兴奋地钻来窜去,接着犟牛松开阿土的手,向前猫准身子,低声说:“瞧,鸟儿都飞下去了。这就是说,那头老家伙已经离开了这里,又不知跑哪里了。”
犟牛直起腰来,他看到,在小河的对岸,树梢的上空,有些秃鹫在盘旋,有些则一下子垂直降落。
“它难道受伤了么?”
犟牛道
“受伤了是不是更可怕?”阿土道。
“也许吧,不过我们不用追赶它,它会到这一带来喝水的,”犟牛压低声音说,“在它去睡觉之前。留神注意着点儿。”
他们沿着高高的小河岸慢腾腾向前走去。小河在这一带把它的尽是圆石的河床冲得很深,他们的汽车在那些大树之间弯弯曲曲地穿梭着。犟牛正凝神望着对岸,他突然感到阿土抓住他的胳膊,他俩停住脚步。
“它在那儿,”犟牛听到阿土低低的说话声,“在前面右方。下坎去,把它打倒。它是一头呱呱叫的雄鹿。”
犟牛现在才看到那头雄鹿。它正侧身站着,抬起它的那颗精巧的脑袋正向他们扭过来,那鹿角太好看了,简直是最美妙的工艺品。向他们迎面吹来的清晨的微风,吹动了它深色的皮毛。这头雄鹿看上去身体巨大,在灰蒙蒙的晨曦中,站在岸边高地上,高地上显出一个同样巨大的侧影,它的肩膀浑厚,大圆桶似的庞大的身子显得油腻光滑。
“要离它多远?”犟牛一边问,一边举起枪。
“大约七十五米。下坎去,躲在树后面,把它打倒。”
“为什么不让我在这儿开枪。”
“你不可以在这儿开枪打它们,”他听见阿土在他耳边低声说,“下坎去,它不会总待在那儿,亲爱的。”阿土道,她此刻竟然特别镇定,拍了拍他的肩膀。
犟牛下了坎,站在树后,然后端起枪。那头雄鹿依旧站着不动,威武而沉着地向它只能侧面用眼睛看到的那个东西望过来,它觉得这东西模样儿有点儿像一头特别大的犀牛。不会有人味儿吹到它那儿去。它望着这件东西,像工艺品的大脑袋一会儿向这面转一下,一会儿向那面转一下。接着,它盯住这东西,它并不害怕,但是有这样一个东西面对着它,是否要走下河岸去喝水,它感到犹豫不决;它看到一个人影儿从那个东西中出来了,就扭过它那颗沉重的工艺品大脑袋,大摇大摆地向长着树的地方走去了,这时,只听到砰的一声,它感到一许多子弹打进它的肋腹,打穿了它的胃,使它突然感到火烧似的疼痛,胃里直想呕吐。它迈开粗壮的腿,沉重地小跑起来。由于肚子受了重伤,身子有点摇晃,它穿过树丛,向高高的野草丛和更能隐蔽的地方跑去。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响,什么东西从它身旁擦过,撕裂了空气。接着,又是砰的一响,它感到子弹打中了它的下肋,而且一直穿进去,嘴里突然涌出热呼呼的、尽是泡沫状的血。它发疯似的向高高的野草丛跑去,因为在那它可以蹲下来,不被人发现,让他们带着那砰砰会响的东西走近来,只要一够得上,它就可以向带着那个东西的人扑过去,把他结果掉。
雄鹿也会有这么多感觉,这是犟牛想不到的,他打了三枪,还有一只手枪,阿土过来,把自己装好火药的火枪给了犟牛,把他的三支空枪接过来,熟练的装填火药。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不算是害怕,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两条腿也觉得有力量了,连发三枪感觉棒极了,就如足球场上的前锋找到了大脚抽射的畅快感觉。
“若婉,是不是干的很漂亮?”
“是的,”阿土一边装填火药,一边兴奋的说,“就这么干。”
他感觉心脏砰砰直跳,把手伸进阿土怀里,她的心也是砰砰砰直跳。是啊,多大的一块肥肉,多美的一张皮毛,多好看的一副工艺品,谁看谁心动。
他举起火枪,瞄准雄鹿的脑袋和肩膀连接的地方,扳动枪机。尽管他扳得自己感到手指头都要弄破了,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这才想到刚才把手伸进阿土怀里试探她紧张不紧张时,随手推上保险!于是放下枪,拉开保险,大胆地向前迈了一步。现在那头雄鹿看到他的侧影从汽车的侧影里呈现出来,已经转过身去,开始迈开大步走开了。犟牛开枪的时候,他听到砰的一响,这就说明,子弹打中了,但是雄鹿还在奔跑。犟牛接着开一枪,已经把第二支火枪刚填满火药的阿土看到那子弹在小跑的雄鹿前面扬起一阵尘土。
“傻逼,你应该枪口向下瞄准目标。”阿土一边给第三支火枪装填火药一边提醒道。
犟牛又开了一枪,他们都听到子弹打中的声音。但那头雄鹿飞似的跑起来,在他推上枪栓以前,就钻进了高高的野草丛中。
犟牛拿起第三支枪要追上去,阿土把装填好的两支火枪垮在他肩上,他握着火枪的双手仍然不住地颤抖。他的妻子若婉就在他身旁装火药。
“这家伙真抗揍。”犟牛道。
“你本可能打死它的,”阿土接着说,“现在咱们只能待一会儿,才能进去把它找出来。”
“为啥不一口作气打死它?”
“咱们得等它不行了,才能顺着它的血迹一路走去找到它。”若婉又装填好一支火枪,她不但装弹速度快,思路也很敏捷,如果她不在身边,犟牛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完成猎杀任务。
“啊!”犟牛说。
“它是一头呱呱叫的雄鹿,”阿土高兴地说,“可是它跑进了一个很糟糕的地方。”
“为什么说糟糕呢?”
“你只有走到它身旁才能够看得到它。”
“啊!”凌波又兴奋的叫道。
“走吧,”若婉说,竟然拉起犟牛的手向前走,她此时一点都不紧张,简直可以说轻松愉快了,“剩下两支枪不用装弹了,好像用不了那么多。”
“咱们有用不完的火药?前天在海边又捡到两桶火药,不是吗?”
“这不是火药的问题,那雄鹿已经不行了,咱们得去看一看血迹。”
“嗯!”
接着,他们从陡峭的岸上走下去,穿过小河。在圆石上弯弯曲曲地往上走,来到对岸,一路上拉住突出的树根往上爬,直到他们找到犟牛开头一枪、那头雄鹿开始逃跑的地方。阿土用草茎指出长着矮矮的青草的地面上深红的血迹,血迹一直伸展到沿河岸的树林里去。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犟牛问。
“没有别的办法,”若婉说,“河岸太陡了。咱们只得等它变得僵硬一点,然后再进去看一看它。”
“咱们可不可以放火烧草呢?”犟牛问。
“草太青烧不着,你个傻逼。”若婉道。
“咱们能不能派大黄大黑去呢?”
若婉带着猜疑的眼光望着他。“咱们的大黄大黑已经勇敢的去了,”他说,“可是这就像叫狗去送命。你瞧,咱们明知道这头雄鹿是受了伤的。你可以去撵一头没受伤的雄鹿——它一听到闹声,就会往前跑——可是一头受了伤的雄鹿就会向你扑上来。你根本看不到它,除非你走到了它的身旁。它会煞平地趴着,把自己隐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会认为那儿连一只兔子也藏不下去。我们怎么能不顾我们的大黄大黑的死活哩。它们肯定会受伤。”
“你留在这里别动,我一人去就好了。”犟牛道。
“你是说,你要独自一人进去吗?难道我不该随你去吗?四只眼睛好过于两只眼睛。”
犟牛的整个头脑就是在考虑雄鹿和有关雄鹿的问题。他一直害怕雄鹿藏在某个暗处,冷不丁的发起攻击,就像那头蠢猪一样临死前拼死一击,也是最致命的一击;所以他决定让若婉呆在这里,他一人独去,因为他相信自己跑的足够快,还能爬树。
“我明白了。”阿土道。“不过我还是得和你一起去,这么一场好戏怎能把我留在这里。”
“咱俩进去,我在前面走,”犟牛犟不过阿土说,“你跟在我后面,靠边上一点儿。或许碰巧咱们会听到它吼叫。咱们如果看到它的话,两个人就一起开枪。什么也不必担心。”
犟牛觉得他们能耗得起,雄鹿却耗不起,它一直在流血,也许一会儿就死翘翘了。于是又拉住阿土,坐在一棵树底下抽了一通烟。
“我还是把这空枪也装填火药吧,好事成双,万一又遇到一头母鹿哩。”
母鹿早跟着雄鹿的情敌跑了,怎么可能回来救它,你是网文小说看多了吧,网文看多了写多了真会变脑残的。“
“不许你这么说,”阿土道。“我偏要写雄鹿受伤,母鹿来相救。”
“你不这样写,恐怕还没人来看呢,”犟牛抚摸着她的脑瓜,“可惜了,看书的写书的都脑残了。”
犟牛过足了烟瘾,阿土也把所有的火枪装满火药,犟牛端起大枪说:“走在我后面,约摸偏右五米。”
“嗯!”阿土也端起火枪,背上又垮上两支,“咱们走吧。”她说。
“我能喝一点水果酒吗?”犟牛道。阿土那个腰里挂着一个水壶、里面是葡萄酒。阿土解下水壶,拧开盖子,递给犟牛,他接过去,觉得特有“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的英雄的潇洒气概。阿土只许他喝两口,就夺过去了,“等结束战斗,让你喝个够。”
犟牛喝完美酒,望着前面高高的野草丛和草丛后面的平顶的树丛。一阵微风向他们吹过来,野草在风中轻轻摇动。野草丛里大约三十五米地方,那头大雄鹿煞平地趴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