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婉正趴在土墙下的花台周围，下巴贴着地面，“你在干嘛呢？”

犟牛道。

“看蚂蚁打架。”若婉道。

“你前天看蚂蚁上树，昨日看蚂蚁搬家，今日又看蚂蚁打架，你不累，蚂蚁都累了。”

犟牛道。

“蚂蚁怎么会累呢？”若婉道。“蚂蚁是最勤劳最勇敢的动物了。”

“好好的看吧，”犟牛道。“等分出胜负时叫我一下。”

“生活最享受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若婉道。“你也来看看吧，把花草想象成丛林，虫蚁想象成野兽，泥土拱起的地方想象成山，凹下去的地方想象成山沟或山谷。聚一精一会神地观察，很是自得其乐。你小时不是经常这样吗？”

“小时候的事还提它干什么？”犟牛道。“都过去了。”

“怎么说小时候都过去了？”若婉道。“真正的男人都保持着一颗童心。”

“嗯！”犟牛道。“就像你一样仍保存一棵童真。”

“童贞？”若婉道。

“嗯！”犟牛道。“是童真。”

“那东西在十九岁的一个夜晚就被一个土匪剥夺了。”

“怎么说是土匪呢？”

“网文上都写的那么温柔那么浪漫那么深情，”若婉道。“可事实上，那天晚上他毛手毛脚笨手笨脚呆头呆脑，最后尝到了甜头就横冲直撞，分明就是一个土匪么。”

“唉！”犟牛道。“那不是你的身体太僵硬，紧张得直打颤，不还好左冲右撞，攻破城门失火”

他俩正在回忆甜美的过去，草丛中的蚂蚁却打的不亦乐乎。

“我看了一个早上，”若婉拉住犟牛一起观看，“两千个武装战士散开躲在茂密的棕榈树下。”

“不，分明是草丛好不好。”犟牛道。

“好吧，”若婉道。“在太阳快升到顶空以前，无数个深黑色的战士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从北方一路前进，前进，直奔绿洲。”

“有时候数百只不同窝的蚂蚁会从早到晚在它们领地的边界上这样打架，”犟牛道。“小时候饭都不想吃，也要看蚂蚁打架哩。”

“你看这群黑蚂蚁，样子看起来好像在做一项和平的行军，可是他们的触角在晃动，像是两棵天线，在识别不远处的红蚂蚁，他们的牙齿就是他们的武器，最终他们都会毫不客气的展现武力。”

“当他们还没到红蚂蚁家园绿洲中央的土坷垃大帐篷前时，成群结队的红蚂蚁已经冲出土坷垃帐篷，把那群突袭的黑蚂蚁拦在沙土空地上，红蚂蚁从四面八方反包围住这些黑兵，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当然也没有人退却。”若婉道。“所有的蚁卵小孩全被藏到绿洲外的一座树林里下面迷宫一样的洞穴里。因此，他们那些黑蚂蚁什么也没看见。蚁后也躲在自己的皇宫内，有工兵守卫着；当然，蚁后一边产卵一边为她的丈夫——不，英勇的工兵将士祈祷，自然，她在皇宫里已经感觉到外面厮杀的正激烈，从早到晚，真是地动山摇，蚁后虽然没有走出皇宫，与她的将士呐喊助威；但她的近卫军和侍卫长已经把实时战报传送了她了。”

“罢了罢了，”犟牛道。“如果不是那些躺在地面上的尸体，这一天完全就像绿洲里平常的日子一样。你再好好的看一看，有没有被生擒的。”

“唯一被红蚂蚁生擒的敌军，是黑蚂蚁的指挥官。”若婉煞有其事的道。

“你都看到了？”

犟牛道。“那指挥好现在还好吗？”

“那些下午，他被抓到蚁后前面，蚁后问他，为什么竟敢破坏传统。那位指挥官说，因为好几天来的战争，他们的人已经又饿又渴，而且疲累不堪，所以他们才决定来占据这处绿洲，以便休息后再回到战场上。”

“蚁后怎么说的？”犟牛问道。

“蚁后说，她为这些战士们觉得难过，可是传统无比神圣，不容任何人破坏，所以他判处这个指挥官不荣誉的死刑。他不是死在敌人的牙齿下，而是被吊死在一株枣椰树下，任由沙漠的风将他的尸体风干。”

“太血腥了。”犟牛道。“我要为那个伟大的指挥官先生默哀三分钟。”

“哦！”若婉道。“王后唤你过去，要赠给你五十座皇宫，你快钻进去吧。”

“我？”犟牛道。“蚂蚁打架关我什么事？”犟牛站起来要走。

“因为你一脚踩踏了她的好多土坷垃帐篷，还误杀了她的许多英勇的将士，所以她要诱你进入，然后……”

“然后日头快落了，”犟牛拍拍身上尘土，“我俩看了一天的蚂蚁打架。”

日落时分，天际第一颗星星升起，他们吃饱饭，暑气已经消散，他们来到温泉边的沙滩上。

“我感觉这里有一股股妖气。”犟牛道。

“妖气？”若婉问。“是男妖还是女妖？”

“我们找找看。”

他们蹲在地上仔细的找来找去，终于见两只虫子在草间争斗，正看得兴起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庞然大物扑山倒海地袭来，只见舌头一伸，虫子便被它吞进肚子里去了。

“原来这庞然大物是只癞蛤蟆。”若婉道。

“现在癞蛤蟆不想着吃天鹅肉，来吃虫子了。”

“这两只虫子也许就是天鹅，后来流落到孤岛上，就变成了虫子，还天天吵嘴打架。”

“唉！”犟牛道。“你把你想到了看到的写出来，早上是一场蚂蚁界的第N次世界大战；晚上是不可多得的天鹅版宫斗剧，一定有不少粉丝喜欢看哩。”

“这个该死的癞蛤蟆，一下子吃那么多，”若婉道。“我正出神看虫子打架，它这样突然出现，不由地被它吓了一大跳，惊扰了我们的一场好梦。”

犟牛也好容易才定下神来，心中恼它残害生灵，便把它抓住，随手拔下一根细藤，往它身上抽了十鞭，然后把它流放到后山里去了。

“两只虫子相斗，如果是两只雄虫子，一定是因为谁都不服气谁，想当老大，谁都不是好东西。古话说：奸近杀。虫子跟人也不是一样的吗？”犟牛道。“这两只虫子都该死。

”

“如果是两只雌虫子呢？”

“一定是争风吃醋惹的祸，”犟牛道。“她俩一定在挠脸抓头发。”

“如果是一雌一雄呢？”

“如果是一对儿，”犟牛道。“他俩未必是在打架。”